20、花轿 ...
-
与此同时，白府里。
林怿周芸听说俪大娘松三娘登门，打算回林府见见这两口子，好歹全了礼数。
林玉颖正在招呼一桌女眷饮些甜酒，
“母亲快回吧，再晚些路上黑，不安全。这儿有女儿在，您放心。”
周芸瞧着林玉颖贤淑的模样，心里有些感慨。
此番为了林楚意的婚事，林玉颖一直在白府帮忙，不仅妥帖招呼宾客，还备茶上酒，不曾有一刻停歇。为着旁人的婚宴奔走，她也没有叫过一声苦。
林玉颖的懂事、温顺、贤良，周芸这个做母亲的都看在眼里。她想着，无论如何，日后玉颖的婚事得要比这更隆重、更上心才对得起她的付出。
“这几天你受累了。等意儿好起来，为娘一定告诉她，让她好生感谢你。”
两人的动静引起了坐在女眷桌首的徐伶的注意。
或许是操劳婚事，或许是着了凉，徐伶这几日身子不太舒服。今晚宴席，她只是浅尝过几口羹汤，便蔫蔫再提不起任何精力。
此刻，见周芸似乎是要告辞，徐伶拿开腿上搭的毛毯，走到门边。
周芸笑着招呼她，
“白夫人，林府来了贵客，我和老爷先走一步。”
瞧着徐伶面上难掩倦色，周芸又体贴道，
“白夫人想必是劳累过度，不然早些歇着吧，这儿交给玉颖这些晚辈，放心。”
林玉颖跟着帮腔，“是啊白夫人，您回屋休息吧，这里我来张罗就好。”
白夫人默了一瞬，点下头。
从前，她确实没有多喜欢林玉颖。但这次婚宴一事，倒让她对林玉颖有些刮目相看。
这姑娘虽优柔软弱，难以治家，却似乎是干事的一把好手，细致入微，周到得体。
难得得了白夫人认可，林玉颖似乎很高兴。
她难掩嘴角笑意，周旋在宾客之间，直到夜半。
目送最后一名女眷回到厢房，林玉颖累得瘫坐在高背椅上。
一直躲在檐下的白祈安，终于满眼含笑的走到她身边，“辛苦我家娘子了。”
他扶着林玉颖坐直，如玉的手指轻轻按捏在她的肩脊上。
一整日端着标准微笑的林玉颖，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神态瞬间鲜活起来，水汪汪的眼睛像是能滴出蜜，
“还没成呢，别乱叫。”
她两颊爬上红晕，娇羞嗔道。
白祈安轻笑一声，指尖刮在她的鼻梁，
“不可能不成。你给那泼妇还有我娘下的药都起了作用，她们两这几天床都下不得，就算发现端倪也有心无力。”
“可怜我的娘子，为了只一切，留在白府宴请宾客，日夜操劳。瞧瞧，脸都累瘦了。”
白祈安说到此处，无比心疼的哀叹一声。
他握住林玉颖的手，将她揽过，声音变得坚定起来，
“颖儿，你放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两日后接亲，咱们在林府就将那泼妇迷晕，然后接了你回白府拜堂。若她执意要拖着病怏怏的身子上花轿，我就把这病秧子绑起来。
“总之，玉颖，无论如何，和我拜堂的只能是你，也只会是你。”
白祈安如玉般温润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落在耳畔，严肃又细致的重复着他们的计划，林玉颖疲惫至极的身体也一点一点重新燃起了干劲。
白祈安深爱着她，就算她不是嫡女千金也至死不渝。而她也自小就爱着白祈安，也想堂堂正正三叩九拜嫁进白家。
因此才有了如此大费周章的一盘计谋。
林玉颖坐正身子，一边思忖着，一边问白祈安，“迷魂散我下足了量，应该可以再拖他们个小十日。婚服发冠我也寻铺子里的师傅备了一模一样的。应该没有什么遗漏了吧？”
白祈安紧了紧握住她的手，“一切妥当。就算老天再不开眼，也该晓得我们如此深爱彼此，也该晓得我们为了在一起多么努力，也该让我们成功。”
林玉颖点点头。
他们求过白夫人，他们给大雁下过药，他们做过很多努力都失败了。
两情相悦本不是他们的错，他们不过是努力想要在一起，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受到亲眷祝福的在一起。
他们没有想过害任何人，唯一用到的迷魂散也是选的最温和的一种，掺进了最最上好的药膏。
良心不安时，她还会帮林楚意祈祷。上次去青山寺，她甚至帮林楚意重金求了大师庇佑，只为林楚意能早日另觅良人。
就像白祈安说的，无论如何，老天也该开眼了，也该让他们成功了。
两人各怀心事，依偎在一起，一时无话。
屋内烛光摇曳，飘来残留的酒香。
直到一声噼啪灯花炸响，天边微微升起亮光，林玉颖声问白祈安，
“这几日我一直在女眷处奔忙，你在外边可还顺利？”
白祈安声音亦是柔柔的，“能有什么不顺利的？唯一值得说道的也就只有念念，她居然跑来我们桌上喝酒，真是越大越没教养了。好在她不抵触你，你嫁进来，说不定能好好教育教育她。”
林玉颖想起上次冬猎时，撞了林楚意还飞扬跋扈的绯衣少女，笑着摇了摇头。
她很自然的接过白祈安的话道，“别了，我这个做嫂嫂的，还想留下点好印象。”
林玉颖说着，走到门边，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冬季清晨的空气干燥爽利，
“只有一天了，祈安，”
她抠着门框，深吸一口气，
“再等一天，一切就好了。”
====
第二天晌午之后，徐伶果然抱恙在床。
林玉颖心中暗喜。可惜，她一直待在白府，没有回林府。因而她不知道，林楚意的病已恢复大半。
出嫁前一晚，林楚意几乎已经痊愈，还同俪大娘松三伯饮了几口酒。
俪大娘松三伯得了五张地契，心下高兴；可一想到囡囡出嫁，又不痛快；二老拉着林楚意不撒手，定要将一肚子叮咛话在当夜讲完。
林怿周芸陪着坐了一会儿，宋娘抱着玄之出来说了些祝福的话，还有不多见的其他弟妹都出来恭贺林楚意。
人影来去，月亮爬上中天。
最后林楚意陪养父母直至初晓，才勉强回了房。
林楚意感觉自己只在镜台前打了个小盹，再睁眼时，朝霞已经洒满庭院。
无风无雨，无波无澜，是个好天！
那一刻，林楚意实实在在松了一大口气。
那是她来这个世界后最放松的一刻。所有的噩梦都不会发生，所有的幸福都必将到来！
林楚意眯缝眼睛迎向一缕霞光，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谢惟清没有骗她！
原书不会骗她！
她的未来，一定就如这朝霞一般，光芒万丈！
冬日天色亮得迟缓，宅院内尚且暗着，只有林楚意这屋灯火通明，传出阵阵欢笑。
灵悦和三五个丫头，手忙脚乱围在屋中，七手八脚捯饬着林楚意。
绿袖取了礼裙进屋，看见林楚意坐在妆台前一动不动，笑着冲灵悦眨眼睛。
“瞧咱们姑娘，嘴上不说，到底还是害羞了。那么好的人家、那么风流倜傥的姑父，看姑娘羞得都不说话了。”
灵悦放下热水盆，睨了她一眼，“我看是你这小妮子自个儿害羞了吧。明儿个起你就要去白府了，能不紧张？”
绿袖手里翻腾整理着礼裙下摆，嘴角撇了撇。她瞧了林楚意一眼，又笑开，“不紧张，我陪着姑娘呢，姑娘在，我就不紧张。”
“有了姑娘忘了姐妹！”灵悦似乎是这么嘟囔了一句。
林楚意怀着兴奋又笃定的心情，睁眼看着那轮圆滚滚的太阳一点一点挂上中天，才舒舒服服的长叹一口气。
回头，她看见了蹲在身侧整理自己裙摆的绿袖。
绿袖到底还是小丫头，根本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情，小脸激动得通红、眉眼带笑。
是啊，今天不只是她嫁人，绿袖也要去到新的地方，对所有人都是新的开始。
林楚意拿起桌上一只团扇，轻敲在绿袖额顶，开玩笑说，
“瞧你这小脸红的，到底是你这小丫头嫁人，还是我嫁人。”
绿袖慌忙捂了脸，
“我刚才跑去取礼裙，风吹的。”
她嘀咕着，怯怯撇了眼林楚意，噗嗤笑开，
“姑娘还说我呢，自己不也笑盈盈的。”
灵悦闻声跟到镜妆台前，
“是呀，姑娘的眼睛真亮，好难得见姑娘如此雀跃。”
林楚意转过头，镜中映照出一张带笑的脸。细长眉眼微微眯着，噙着璀璨的光。
她将妆台上一只凤钗别在发髻中央，凤嘴吐下的珠帘在她的额间轻晃，白玉脸庞上泛起莹润的微光。
没想到，初入林府时那个豆芽菜似的黄毛丫头，也有今日这般风姿旖旎。倒有了几分为人妇的模样。
林楚意笑着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中一股踏实的喜悦越来越浓烈。
没过一会儿，就有吹拉弹唱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人群开始向林府走动聚集，应该是来接她的花轿来了。
林楚意没有结婚经验，见绿袖灵悦已经收整完毕，提了裙摆就往林府大门跑。
她事后想了很久，当时她为什么要着急失态的跑去门边。
应该不是为了看花轿，应该也不是紧张、不是激动，她想来想去，只能勉强认为是为了白祈安。毕竟当时，在她心目中，白祈安尚且还有那么些份量。
大红花轿停在林府门外，金波红纸漫天飞扬。
林楚意停步在门里，头带一层金珠帘，手持一柄红绢纱并蒂莲团扇遮面，入目一片朦胧。
她依稀看见白祈安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袭大红锦袍、景蓝鳞纹、挑金绣线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他身前挂着大红团花，面朝马下围观人群，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她想象中，白祈安此时脸上应该带着恬淡笑意，桃花眼里满是温柔。
心思雀跃了一下，林楚意目光向后看去，却突然看见了站在花轿边的林玉颖。
林楚意有些意外。自打她卧病以来，两人已有半月没见过面。
上次正正经经见面还是她打过朱颜后，彼时两人还在为着林府女儿的身份隐隐对抗着。而今次再见，林楚意已要离家嫁人。这叫林楚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林玉颖也看向了林楚意，同样很是愣怔，
“楚意姑娘身子看上去是大好了，自个儿跑来门边等我们。”
她莞尔一笑，走上台阶扶住林楚意。
绿袖追了上来，
“姑娘高兴，要巴巴跑来门边等着。瞧吧，哪有出嫁的姑娘自己跑出门的，还是得回去正堂，让老爷扶你出门。”
林玉颖亲昵的声音传来，
“是啊，绿袖所言极是，楚意姑娘瞧过花轿，还是先回正堂吧。”
林楚意被珠链盖着，看不清两人的神情。
她只感觉林玉颖的声音分明带着笑意，握住她的手臂却使了大力，似乎是急不可耐要将她推回正堂。
林楚意不明白礼数，恰巧小厮又在旁催促启程，她便自个儿提了裙摆跨步出门，
“哎呀无妨，这礼服又厚又重，头上的冠子七零碎的。我且先上轿坐着了。”
言罢，不待周围人反应，她已经一气儿跑下了台阶，坐进了花轿里。
“哎呀，姑娘！……”
身后，绿袖很是泄气的一跺脚，好无奈的回身去正厅请林怿周芸出门。
今天就没有一桩事是按着礼数来的，真不知是不是好兆头。
白祈安坐在马上，察觉到了此处的异常。他皱着眉头看向林玉颖，微不可察的冲着花轿努努嘴。
林玉颖心领神会，只能改变计划，在路上换了林楚意。
她挑帘坐进花轿，巧笑道，
“楚意姑娘，我陪你。”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花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