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的城市》嘉黛尔

5、食物

　　接下来怎么办？

　　朱青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她也啪地一声起开了易拉罐，像沙雯一样把自己陷在沙发中，盘起来腿，两只手捧着易拉罐体，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可乐，喝下一口就微张着嘴似是在哈出二氧化碳，眼神飘忽不定，手指交错地轻轻敲击着罐体，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沙雯把手里的冰可乐往茶几上一放，没什么心情喝，她紧张地从沙发窝窝中坐直了身子，打开手机，举得高高的前后左右像个天线一样转了一圈，始终收不到信号：“最近经历这么多事，我怎么这么倒霉，坤坤没找到，找到三姐，之后又遇到怪物，现在我还给我自己弄丢了。我妈这个时间应该是要给我打电话了，她肯定急死了。”

　　“坤坤是谁？为什么你要叫她三……三姐？”

　　“哎呀别提那些事了，眼下我们到底怎么办才是最重要的。”

　　“不。唐坤，他的手机号，租下这个房子，以及我们现在突然遇到的这种情况，这四件事一定有关联！”朱青突然发声，声音冷静的不像刚刚死里逃生的人。

　　“有关联？”沙雯刚想说，不会吧，但是朱青这样笃定的语气，她又确实不知道如何反驳。

　　是啊，两点一线的社畜，早九晚六，刷刷手机，逛逛街，这也就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的生活了。这样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的概率是多少？而同时出现四件事的概率又是多少？

　　她之前很肯定的是，她的坤坤失踪，朱青拿到坤坤的手机号，再租到坤坤的房子，这三件事是一定有关联的，但是她没有想到，这次发生的致命危机事件也和之前的事有关联。沙雯想哭，坤坤到底去哪了，这么多的事，她可怎么办呀！

　　朱青再次陷入了沉思状态，仿佛周遭的一切和她现在没有关系，孙乾看出来她在思考，并不想打扰她，便督促着沙雯给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沙雯讲的绘声绘色，激动之时，那眼泪也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当然了，她是从她的角度讲述的，这里面竟然还有朱青不知道的成分。

　　“我和坤坤是大学校友，两情相悦，郎才女貌，羡煞旁人。毕业以后，坤坤就跟我回我的老家了，我们感情很好，超级好，每天都不分开的那种。毕业的时候我们想领证结婚，我妈她非得提出来2个条件，一个是得有房，两室一厅，不能贷款，一个是手里还得有五万的存款。但是我妈说了，可以不要彩礼，那五万也是留给我们俩婚后花销的，你们说说，我妈也不算过分吧，她就是想我将来过的好一点。

　　但是我坤坤他……他家吧，条件不是很好，还有个哥哥生病了，治病花了不少钱，家里欠了点债，他父母倒是也没说用他帮着还，但是娶媳妇的钱就一点也出不上力了。我坤坤也挺倒霉的，一毕业就挺难，地狱开局，专业不好找工作，找了也就是月薪3000，想要攒到我爸妈要求的条件，都得七老八十了。于是我坤坤就转行做了销售，在我们那个城市，销售赚的多。”

　　“后来，我坤坤听说导游带团赚钱，他们销售的工作时间宽裕，还不用待在一个地方，他就考了个导游证，就去带团了，带了一次团以后，他就在当地租了个房子，也就是这里啊，瑞阳。他说是方便工作。”

　　“方便什么工作啊，我那会就觉得不对了，他给我打视频的时候，总是掖掖藏藏的，我说我要过来，他还不让我来，有一次晚上打电话，我还听到有女人的声音。”

　　说着，沙雯撇了一旁的朱青一眼，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我妈就说，他肯定是外面有人了，我还替坤坤说话，说不可能，我俩感情很坚固的。但是后来我也说服不了自己，坤坤对我的态度一落千丈，我就整日泪流满面，工作也不上心。我妈心软了，说他要是能拿出个首付，在我老家贷款买个房子就行，如果他要是立刻同意，那就是我们多心了。”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坤坤，结果没想到，坤坤在电话里一点都没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他就说，再往后推推，现在时机不适合，他还要在瑞阳再奋斗一阵子。”

　　“最后一次打电话，我说我要来找他，让他告诉我他住哪，他也不告诉我，很生气，不让我来。在那之后，他的手机就打不通了，微信号也注销了，他的朋友也都没有他的消息。”

　　之后的事情，就是朱青也一起经历过的部分了，沙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用朱青的新外号为代称，给孙乾讲完事情的始末，末了，问孙乾：“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

　　“我要更正一下她的一个说法，”一直不说话的朱青缓缓开了口，“我不是小三。”

　　孙乾难得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

　　这个故事很沉重，那些恶魔的触手不动声色地蠕动着，交缠着，将沙雯和朱青紧紧缠绕，无法挣脱。而朱青被冠上了小三的帽子，令这件事讲到最后的时候，有些诙谐了起来。

　　“我倒是可以证明，她确实不是小三，至少我认识她的这一年多，她可都是单身狗的状态，在公司在家，可没见她有过什么男人。”

　　“在家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她的蛔虫。”沙雯抽了好几张桌上的纸巾，噗噗地擤着鼻涕。

　　“一个小区的前后楼，天天前脚不见后脚见，我觉得你可以相信她。”

　　沙雯陷入沉思。

　　朱青高兴地猛灌一口可乐：“总算有个青天大老爷为我证明了。不过，我的确是有一段时间记忆出现了问题，那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我之前说过两种可能，一种是中介大叔骗了我们，另一种是我当时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在调查唐坤。”

　　“如果想要知道到底是那种可能，就得先解决眼下的情况再说。”孙乾提醒。

　　没错，不管是调查中介大叔，还是继续调查朱青的记忆，他们都得先从这困境走出去。

　　“电话打不通啊，110……”

　　“这种超脱现实的情况，就算打了110也不见得能查到更多线索。我们必须靠自己。”孙乾说完，嘴巴张了又合，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憋回了肚子里。

　　“你家还有多少食物？”朱青突然提问。

　　“食物？”孙乾一愣，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平时不怎么做饭……冰箱里还有一袋冷冻饺子，几瓶饮料，一盒你前天给我的蛋糕卷还剩几块，厨房有两三包方便面，可能还有一个苹果吧。”

　　沙雯垮着脸：“大哥，你平时，不囤点零食吗？牛肉干小饼干什么的？”

　　“我不爱吃零食。”

　　这的确是一个之前被忽视掉了的重大问题，孙乾现在也意识到，相比较其它危机，人类最基本的饱腹才是最根本应该要解决的事。在平时，现代繁华都市，根本不存在吃不上东西的情况，没有人会注意这个事情，可如今他们被困住，在没有致命危机的情况下，确实是最棘手的存在。

　　“食物省着点吃也就能吃三天左右，而我们这个情况持续多久没有人知道。人不睡觉不现实，往常这个点我们也差不多该睡了。我觉得，我们一个是要判断一下，天亮后环境会不会产生变化。另外就是要再确定一下这个小区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类。在确定这两件事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不管计划是什么，我们都要想办法多弄一些吃的才行。”

　　朱青说完，起身：“抱歉孙乾，我和沙雯得在你家借住一宿，我们三个在一起更安全一些。今晚攒足体力，看看明天到底是什么……”

　　“妈呀，三姐，你……你……你等会，你转过来我看看！”沙雯突然惊呼出声，她腾地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鬼鬼祟祟地把朱青拉到了一边，还斜眼瞥孙乾。

　　朱青觉得好笑，这小丫头突然莫名其妙又发什么疯，大呼小叫地又像做贼一样拉着她躲着孙乾，在她身后不知道干什么。

　　沙雯在她身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碎碎念道：“三姐啊，你……你那个来了，你自己不知道啊。”

　　啊？

　　朱青一脸懵逼，哪个？她回头看沙雯，见沙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指了下沙发，沙发是灰色的麻布面料，她刚刚坐过的地方还有一个凹陷的形状，凹陷处正中间，一个比硬币大一圈的深黑色的形状赫然印在上面。

　　朱青脸黑下来了，她急忙扭头看自己的裤子，她的角度是看不到的，她急急地问沙雯：“我弄的？”

　　沙雯一脸沉重地点头，肯定了这一事实。

　　好嘛，刚刚发生的事都没给她打击这么大，她苦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沙发，又看了眼孙乾，说道：“对……对不起啊，我给你洗……你，能不能借我一条裤子？”

　　成年人了，懂得都懂。孙乾吸了下鼻子，轻咳两声缓解尴尬：“短的行吗？”

　　朱青小鸡啄米地点头。

　　“可是我家没有……女生用的用品。”

　　“……不用担心我自己有办法。”

　　孙乾进了卧室，朱青手忙脚乱地开始拆沙发座套，和刚刚沉着冷静分析现状的她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沙雯上来帮她，见朱青搞不定，把她往旁边一推，三下五除二就从后面找到了魔术贴的位置，嘶啦啦的一顿操作，沙发套就拆了下来，径直就往洗手间走。

　　孙乾房间格局和朱青的一模一样，沙雯自来熟的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把沙发套按在洗手盆里，哗啦啦地打开水龙头，四下看了看，拿起洗衣液就倒在里面泡上了。

　　朱青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闯的祸，可是人家却在帮她干活。

　　这个沙雯虽然毛病不少，可有时候又让人觉得挺安心的。

　　孙乾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两套临时拼凑成的睡衣，都是肥大的男款T恤配沙滩短裤，递给两个女生一人一套。

　　“我也换啊？”沙雯指着自己。

　　“你衣服上全是泥，”孙乾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嫌弃，“床单是新换的。今晚你俩睡卧室，我睡客厅。”

　　嗯哼，这个安排沙雯和朱青都很满意，俩人对视一眼，毫不客气地冲进卧室，分配起位置。

　　房门带上没有锁，以防危机情况突然发生时三人互相照应，沙雯和朱青躺在床上，已经是深夜了，两人都有困意，可是却谁都睡不着觉。

　　“没想到哦，三姐，来瑞阳第一夜，我没睡到坤坤的床，反倒睡孙乾的床了。”

　　原来这丫头打得是这个主意，朱青更加肯定，如果不是发生突发意外，沙雯肯定是要长久驻扎在她家不会走了。

　　半晌，沙雯突然小声说：“三姐，你有没有注意到，孙乾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