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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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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在北京以北,河北的冬天比北京的冬天冷得多,夏天却也丝毫不逊于北京的热。
路桥拖着行李箱,走在柏油路上,只觉得身处一个大蒸笼里,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她低头看一下手机——6月17号,当前气温35度。
好家伙,没入伏都这么热。
因为疫情防控,她三年没回这里来了。柏油路是新修的,路修的很宽,但路上很少见到汽车。
路两旁的平房也几乎都新装修的。从原来的灰瓦片齐齐换上了红房顶。
新村,河北一个县城小村,路桥长大的地方。
路桥拐进一个巷子里,恰好碰见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在墙上拿粉笔乱画。
两个小孩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见路桥是个生人,直溜溜盯着她,手里画着的动作都停下了。
路桥没注意小孩的眼光,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停在巷子里第一户人家的街门前,把锁打开了。
院子里的菜地几年没人管,已经长满各种野花野草,有人小腿那么高了。
推开正房的门,一股浓烈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呛得让人喘不过来气。
路桥把正房的窗户都打开,散了半天灰尘味,这屋子才勉强算能待人。
她低叹一声。
看来这屋子要收拾一会了。
苦战一个下午,正房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了,路桥靠在炕上,望向窗外偌大的南房与西房,稍觉些许绝望。
没关系,明天再战,再接再厉。
电视还能看,小破风扇也算能使。路桥本想以一碗泡面解决一下肚子,忽的想起来家里没有热水。如此只好拿出一个面包,边刷手机边啃面包。
吃着吃着,突然听到外面的街门被人推开了,路桥起身透过窗户一望,看见一个男人,身后领着个小男孩往正房走。
路桥认出男人的脸,瞬间喜笑颜开,将男人和那小孩迎进屋里来。
“灼哥,好几年没见啦!!”
李灼笑着轻轻抱了一下路桥,道:“你也知道!都几年没回来了,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你死外边了!”
路桥招呼着李灼坐下:“前几年不是特殊情况吗,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李灼指指他身侧的小孩:“我儿子告诉我的。”
路桥半蹲和小男孩平视,这才发现这就是刚才在墙上乱画的小男孩。
路桥笑了笑,揉了揉小男孩肉嘟嘟的脸:“儿子都这么大啦,别说,还真和你一样的俊。”
路桥和李灼二人叙了叙旧,又聊到李灼的儿子,
“我儿子天天和你家隔壁那户的小姑娘玩。隔壁那户不知道你还记得吗,那对老夫妇买下陈澈家的房子,替他们儿子儿媳妇养孩子。就是那小女孩。”
“小女孩妈妈是北京人,爸爸妈妈在北京工作,以后再长大点就离开我们这小村,去北京上学啦。”
李灼儿子一直在一旁偷偷听着,听到他爸爸说到这,竟是直接哭了。
李灼连忙拍拍儿子:“瞧你爹我这张嘴,哎呀,不说啦。但还真别说,路桥,我儿子和那小女孩,还真像你和陈澈啊。”
路桥垂眸笑了笑。
“所以呢,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吗?你可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灼哥。”
李灼应道:“嗯?”
“有陈澈的下落了吗?”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李灼却寂静片刻才回答。
“没有。”
这个答案其实路桥早就料到了,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对李灼说,还是自言自语,
“他可真是的。”
送走李灼父子后,路桥早早在床上睡下了。
第二天路桥直直睡到晌午才醒。简单洗漱后,她便去收拾西房去了。
西房摆的全是陈年杂物,清理难度只多不少。
她找到了一箱她小时候玩的玩具。
里面有一个蓝若冰的同款陀螺。
十几颗各种颜色的弹珠。
一个西瓜图案弹球,一个熊大图案弹球。
一个断腿的芭比娃娃。
一盒已经被用的稀碎的粉笔。
以及几本封皮已经残破不堪的《笑猫日记》。
她将那几本《笑猫日记》从箱子里拿出来,饶有兴致随手翻了几页。
忽的,一张白色的小纸条从书页间掉落。飘飘扬扬而下,平稳落在地面上。
路桥将小纸条捡起,上面写了密密麻麻一串数字。
像是电话号码。
路桥蹙起眉头。
谁的电话号码?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鬼使神差的,路桥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应该去打这通电话。
她应该去打这通电话。
她小心翼翼地在手机电话里敲出这串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手竟有一些抖。
在按下呼叫键的那一刹那,路桥想起来了。
这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小纸条,是高一那年,陈澈给她的。
……
路桥爸爸是河北人,妈妈是北京人。
她父母在北京工作,路桥大概一岁多的时候,就被送到奶奶家里了。
奶奶家就在新村,河北的一个县城小村。
这种农村对成年人来说是窒息的,没有快餐店,没有公交车。
只有骡子托着一车水果,慵懒地站在路边,主人在一旁叫卖。除此之外,就是满街三轮车在灰溜溜的土路上飞驰,尘土飞扬。
可对小孩来说,这样的小村,是特别特别美好的存在。
从路桥家往南走十几分钟,有一条柏油路,路对面只有一户人家,是收破烂的。
那户人家房后有一棵十几米高的大榆树,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房前是一片宽阔的玉米地,是玩捉迷藏的好地方。
往北走上半个小时,是条废弃的铁轨。铁轨长长的,不知是通向哪里,看不到尽头。
铁轨两旁有很多废弃的空房子,很多年没人住了,夏天就回长满半人高的野草,特别荒凉。孩子们会把这地方叫做“鬼城”,当做他们的探险基地。
对了,如果要讲路桥的童年,绝对不能漏了那个人。
陈澈住在路桥家隔壁,他们两家只有一墙之隔。
陈澈家里只有他和他妈妈,他妈妈叫做许丽,路桥管她叫姨姨,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但是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很温柔,却不怎么爱说话,平时只有路桥的爷爷奶奶会去和她说说话。
路桥从没见过陈澈的爸爸,她问陈澈,陈澈回答她“我也不知道”,她去问奶奶,奶奶只和她说“你姨姨带大小澈不容易啊”。
后来路桥就没有再问了。
陈澈从小长得就好看,天生一副笑脸。他和路桥都是99年生。
两个人从小腻歪在一起,小孩子体弱,一个病了,另一个肯定也病。路桥奶奶和许丽常常一人背着一个小孩,去村里诊所打针。
路桥一打针就哭,陈澈一打针就嚎。每次这两个小孩一来诊所,诊所里的其他人就别想好过了。
陈灼比他们两个人大三岁,偶尔会带着他们两个人玩。
时间慢悠悠的走,如流水一样,缓缓流过。
两个人满六岁时,路桥要去北京上小学了。
那天路桥的爸爸妈妈从北京来接她,她当时抱着陈澈哭,哭得满脸鼻涕,陈澈也哭。在一旁的许丽看得直笑个不停。
自此,路桥只有在每年寒暑假的时候回新村,住上整整一个假期。
小一点的时候,路桥和陈澈差不多高,甚至路桥要高一点。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陈澈的个子猛地往上窜,比路桥高出半个头出来,他那张肉肉的娃娃脸也褪去的半分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的俊俏。
每年的寒暑假对路桥来说是最快乐的时光,两个人从早到晚形影不离。
拿着粉笔在墙上画画,下完雨后去墙根下收集蜗牛,拿石头去砸房檐下的马蜂窝。
路桥有时候也给陈澈讲讲她在北京的生活。
“我家离学校有点远,我每天要坐公交车上下学。”
“公交车,是上下车刷一下卡就可以坐吗?我没坐过。”
“对。”路桥点点头,接着说,“学校旁边有一个麦当劳,有时候放学太饿了我会去吃。”
陈澈说:“咱们这里没有麦当劳。”
路桥歪着头想了一下,道:“好像还真是。那以后你来北京,我请你吃吧。”
陈澈笑了笑,点点头。
2014年,高一的寒假。这年村里通了公交车。投零钱就可以坐。
路桥回北京的前一天,陈澈带路桥去了县里一家新开的商场。
虽说是商场,但里面几乎全是买日用百货,或者廉价服装的,没什么可逛的。
陈澈停在一家店铺前,指了指衣架上挂着的一条黄色小裙子,说:“你记得吗,小时候你把你的一条黄色裙子拿给我穿,然后我们手拉着手转圈跳舞。”
路桥蹙眉:“啊,好像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小时候你我互相扔石头,你直接把一块石头扔到我嘴里了。”
陈澈笑了笑,道“那你记不记得四年级的时候,你给我写了一封信,塞到咱们两家中间那堵墙的墙缝里。”
“这个记得。”
二人回去的时候坐的是公交车。
暖阳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二人并排而坐,又开始絮絮叨叨聊起来。
忽然,陈澈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给路桥。
纸条被叠的整整齐齐。路桥将小纸条打开,上面写的是一串电话号码。
路桥抬眼看向陈澈。
“我有手机了,今年刚有。上面是我的电话。你回北京后,有什么想说的,就打过来吧。”
路桥点点头。
二人沉寂了一会。
路桥突然凑过来,小声在陈澈耳边说:“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
“什么?”
“我说,你以后想去哪里读大学?”
“我......”
“来北京吧。”路桥定定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来北京读大学吧。”
“……”
“好。”
路桥这次回北京,把她爷爷奶奶也接到北京去了。老人家年龄大了,需要人照顾。
可不巧的是,写着陈澈电话号码的那张纸条,不小心弄丢了,路桥找了很久很久,也没找到。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们两个人相处了太多太多年,有些东西,不必言明,也已领会。
没关系,反正明年还会见,后年还会见,年年都会见。
2015年,高二的假期,路桥去找陈澈,可陈澈不在家里。只有许丽在。不知是年龄大的缘故还是什么,许丽看起来更憔悴了。
许丽说陈澈去上课外班了,住在他大姑家,假期不会回来了。
路桥没说什么。她在一张纸条上写上了她的电话号码,把纸条卷起来,塞进了她家与陈澈家中间那堵墙的墙缝里。
她四年级,给陈澈写过一封信,当时也是塞进墙缝里,让眼尖的陈澈发现了。
只是她当时在信里写了什么内容,她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2016年,高三学业繁重,这一年的假期路桥没有再回河北。
等她高考完,又回到新村时,发现陈澈家门上挂了重重的锁,一直没有人回来。
路桥去找了李灼。
李灼告诉她,陈澈家房子空了有些时候了,他也不知道陈澈干嘛去了。
也许陈澈只是和许丽去旅游了。两个人一直待在小村里,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出去玩几天也是正常的。
路桥这样安慰自己。
大一的寒假,路桥又回到新村,发现陈澈家的门敞开了,但里面住进来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小女孩。
那对老夫妇说这房子是他们买下来的,刚住进来不久。
路桥开始慌了,她去了陈澈就读的高中。那里的老师告诉她,陈澈参加高考了,成绩超一本线34分,只是高考后就再没见过他了,也联系不到。
路桥和老师要到了许丽的电话号码,打了很多次,一次都没有打通。
2018年,大二暑期,路桥又回了新村。
仍然杳无音信。
那年春节,除夕夜那天,有一个陌生来电打来。
电话打来时,她没有听见。
等她看到未接来电,回电话时,却打不通了。
她看着那串陌生的号码,困惑许久。
窗外“嘭”的一声巨响,路桥扭头望向窗外,一朵烟花骤然腾空,盛大而轰鸣,在夜空中盛开了一朵灿烂的花。
漫天星火如流萤坠落,接着慢慢隐秘于夜幕中,转瞬即逝。
在张灯结彩中,欢声笑语中,高楼林立中,一切又归为平淡。
自此,再没有陈澈的一丝音讯。
路桥大学毕业后,碰上了三年疫情。
三年之后,2023年,她才又回到了这里。
……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没有听到所期盼的声音,而是不断重复的冰冷机器声音。
路桥挂断电话。
她蹲坐在地上。
九年前,她不小心把这张写有陈澈电话号码的纸条弄丢了。
九年后,她又将它找到了。
她以为,找到了这串电话号码,就能找到那个人,找到九年里丢失的一切。
殊不知,这漫长的,没有尽头的九年,已经在路桥与陈澈之前劈开一道深不见底,难以跨越的鸿沟。
2014年,路桥和她爷爷奶奶回到北京后,少女对他说的那句话,他再没忘掉了。
“来北京读大学吧。”
来北京读大学吧。这成了他此后唯一的理想。
去走想走的路,去拥有美好的未来,去尝一尝麦当劳是什么味道,去试一试坐地铁是什么感觉。
去见一见想见的人。
2015年。陈澈高二。那年他假期一直住在大姑家补课。
开学后,许丽告诉他,路桥假期来找过他。
陈澈点点头。
后来,陈澈在墙缝里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的一串电话号码,他认出来,那是路桥的字迹。
他笑了笑,将纸条整整齐齐叠好,好好存放了起来。
二人之间,有些东西,不必言明,也已领会。
2016年,陈澈高三。他一模考得很好,只要发挥正常,距离他的那个理想,没有什么问题了。
许丽的身体不太好,陈澈总是能看见她吃药。她总是半夜起来,坐在沙发上,一宿不睡觉。
许丽想瞒着陈澈,但还是让陈澈发现了。
许丽告诉他,自己生病了,只是小病,虽然有些折磨人,但没什么大事。
直到高考前三个月,许丽和陈澈吃晚饭时,忽然猛地咳嗽,止也止不住,咳了一手的血。
陈澈才意识到,她病了,很重的病。
他半跪在地上,紧紧握着许丽的手,泣不成声,求许丽去医院。
陈澈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的死给家里留下了一笔怃恤金。
许丽靠在地摊上卖衣服每个月挣得一些收入。她不喜欢漂亮衣服,不喜欢化妆首饰,每天都打扮得很朴素。
但每次陈澈开家长会,她都会打扮的很体面,她只希望陈澈能和别的小孩一样,有一个圆满的童年,有萦绕的爱意。
那天晚上,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很久。
次日,许丽住院,陈澈住院陪床。
自此,陈澈白天在校上课,晚上就回医院照顾许丽。
熬过漫长的三个月,高考结束后,许丽的病情加重。
医生说许丽的病河北治不了了,建议去北京。
出高考成绩那天,陈澈收拾好东西,和许丽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去了北京。
北京的医院接了许丽。随之而来的是一笔巨额的医药费。
家里的积蓄不算太多了,陈澈又和亲戚借了很多钱。
陈澈一天打两份兼职,得空就回医院照顾许丽,晚上就睡在医院。
许丽已经瘦的不像样子,做了很多次化疗,她的头发已经掉光了。
她知道,陈澈在拿钱给她续命。
他抽空回了一趟河北,将房子卖了,充做医药费。
在他十七岁那年,他想过无数次。他来北京会是什么样。
去看看故宫的雕栏玉砌,去爬一爬长城,去雍和宫拜一拜神佛,去求他所爱之人平安顺遂。
去玉渊潭公园,去看看路桥和他说了无数次的桃花,到底有多美。去妙峰山,看是不是能见到路桥所说的松树上的小松鼠。
陈澈一直都知道,他和路桥之间有一道沟壑。她在灯火辉煌的繁华都市,他在尘土飞扬的落后农村。
他以为凭努力,可以来到北京,可以跨过二人间的沟壑。
可他真正来到北京时,却发现那道沟壑彻底深裂,将他们隔绝成两个世界的人。
一天,他回医院路上,路过了一家麦当劳。
那个大大的“M”形黄色灯牌在夜幕下闪耀着,格外耀眼。
他想起来,很久之前,有个人和他说,等他来了北京,请他吃麦当劳。
那天晚上,他难得地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在他家门前的巷子里。两个小孩蹲在地上,用泥巴堆着一个小人。
春风吹过来,暖暖的。
许丽站在小男孩后面,在梦里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温柔地笑着。
陈澈蹲下身来,指着丑陋的泥巴小人,问两个小孩,
“这个小人是谁啊?”
小男孩抬起头来,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以后再告诉你!”
童年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天真。对于未来,对于长大,太过遥远了,遥远得一眼看不到尽头。
因此在不知不觉中,约定了太多太多,遥不可及的“以后”。
2018年冬,许丽告诉陈澈,她想回家了。
回家看一看吧,回河北去。
那是妈妈长大的地方。
妈妈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矮矮的,胖胖的,走两步就在地上摔一跤。
那时候妈妈还能抱得动你。
你爸爸啊,他总是爱去找路桥爷爷下象棋。
一下就是一下午啊,总是忘记回家,我总是生他的气。
他总是不回家,总是不回家,有什么地方能比家里好呢?
带妈妈回家吧,小澈。
妈妈想回家了。
许丽说着说着,便笑了。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月光从窗子泄进来,照在断肠人的身上。
世间万物都在流转,一有流转便有生灭,盛衰,和枯荣。
一切犹如走动的马灯,在灯影迷离中,人们感受世事无常,离别苦楚。
唯有日月,永恒不变。
如今的月光,也曾照在十几年前,那幸福的三口之家身上。
陈澈带着许丽回了河北。
房子已经卖了,他二人就寄住在陈澈大姑家里。
冬至那天,许丽闭上了眼,再没睁开过。
新年将至,家家开始操办年货。
入了二月份后,年味已经很浓了。尤其是农村里,家家户户都要在院子里挂满彩旗,贴春联,挂上红灯笼。
在春节,和所爱的人团聚在一起,这一年才算没白过,这日子才算有活头。
说来也怪,一整个冬天,只有除夕夜那天的晚上下雪了。
那天晚上,夜空中的烟花缤纷着炸开,在黑色天际绽放着刹那芳华,拼尽所有,只为这一刻灿烂。
家家户户都在家里看着春晚,吃着团圆饭。
李灼的爷爷从走到街上,打算抽根烟解解瘾。
忽得看到一个少年依靠在路桥家的街门上,蹲坐在地,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好像在给谁打电话。
李灼爷爷揉揉眼,他年纪大了,看不清这男孩长什么模样,只觉得有些眼熟。
说来也是奇怪,路桥和她爷爷奶奶现在在北京过年呢,家里也没有人,这少年蹲在她家门口是干嘛呢?
不会是贼吧?
李灼爷爷回屋子里拿出一个手电筒,折出来打算看看那少年到底是谁,却发现那少年已经不在了。
一片雪花纷飞而下,接下来是无数片雪花,从天际飘扬而下。
一朵烟花再次在天际炸开,点亮整个夜幕。
……
路桥从地上站起。
她将这张小纸条小心翼翼的叠好,收进了兜里。
这张离别了九年的小纸条。
时间过得也真快。
慢慢,漫漫,慢慢。
路桥又开始着手收拾南房的东西。
她望着一地童年的玩具,不知想起了什么。
走向了她家院子与隔壁家院子直接的那堵墙。
她从墙缝里扣出了一张被折的整整齐齐的白纸。
这张纸大概有年头了,上面满是墙灰和雨水留下来的印记。
她将纸折开,上面的字迹倒是很清晰。
这是一封信。
陈澈十七岁那年给她写的信。
见信好: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发现这封信,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大概不久以后就可以见面啦。如果很多年之后才发现这封信,那就当做我们青春时代的一个记录吧。
我还有不到五个月就高考啦,我目前的成绩很稳定,只要高考时正常发挥,就没什么问题。
我家房子新装修了,房瓦全换成红色的了,我觉得不太好看。但我妈妈说她很喜欢。
我看到你之前塞在墙缝里面的电话号码啦。还好我眼尖啊。我以后去了北京会打给你的。我还记着那个约定,没有忘的。
妈呀,你肯定想不到,李灼结婚了。真不敢想。其实我小时候还挺怕他的,他那时候比我高出一头,长得还凶,我总怕他一拳过来打飞我。
说到这,我想起来了,有一次和你玩扔石头,我直接把一块石头扔到你嘴里了。你直接痴傻了,把石头吐了,漱了好久的口。
现在想想,童年还真是美好。不过也不必太过缅怀过去,未知的未来大门正开启着,等待我迈过去呢。
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真落笔的时候,却写不出来了。没关系,反正我一定会比这封信更早见到你。
那就到时候再见啦。
2016.1.17
陈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