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ter the Ending》三柒二拾一吖

1、第 1 章

　　我叫林溪，是个俗人，喜欢好听的声音、好看的人。除此之外，我还喜欢看雪，洁白、闪亮，洋洋洒洒的飘落，就像是云朵赐予人间的小精灵。
　　所以在被好听的声音、好看的人渣了之后，我唯一没有阴影的喜好就只剩看雪了。
　　为了看雪，毕业实习我果断选择来到东北，一个可以看半年雪的地方。
　　刘同说我是为了疗养情伤，才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也算是吧！拿仅存的喜好来麻木内心的伤口，这样的疗伤聊胜于无。
　　学校是十月中旬开始停课的，于是我没有任何迟疑的买了10月18号的车票，只身前往吉林。
　　东北三省，我为什么就选了吉林呢？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缘故，我只是怕辽宁不够冷，黑龙江又太冷，所以取了中间段，吉林省吉林市。
　　从我所在的城市，需要先坐火车前往省会，那里有一班前往东北的特快列车，途径吉林长春，直达齐齐哈尔。虽说是特快直达，但从省会到吉林长春，仍需长达20多个小时的旅途。
　　虽然飞机只需几小时，但我没钱了，得省着点花。特快的硬卧现在对我来说都算奢侈，所以我买的硬座，200多块钱。
　　因为我执意要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爸妈很不赞同，他们采取的反对措施就是直接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想以此逼我妥协。断就断吧，反正实习我也可以自己挣钱了。就是什么路费，房租啊，以及刚上班那个月的生活费我得自己抠出来。
　　我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从小也没缺过我钱花，所以我并没有攒钱的习惯。如今全身上下只剩三千块钱了，我不得不计划着来。
　　我是室友里第一个离开的，但我没让他们送我。我背着包，拿着行李箱，就像一个很平常的回家的双休日一样，没有任何不舍。但我清楚，这次离开，我不会再回来了。
　　刘同想送我去火车站，我拒绝了。他总觉得我被渣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我很怕他在车站还要给我煽情忏悔一波。
　　当我坐在绿皮火车上，看着火车慢慢启动滑行，我才真的意识到了离别。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离开这里的亲人、朋友、同学，去往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陌生地方，重新开始。
　　我心里突然涌出了一丝慌张无措，可是没有回头路了。
　　我压抑着自己的心绪，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看了看我身边的同伴。
　　绿皮火车的座位是一边三连座，一边两连座。我坐在靠窗的三连座，旁边是两位大姨，从上车起，就听她们家长里短没停过。对面是三个年轻人，两个小姑娘坐旁边，中间一个男生，和我一起上的车，看样子也是学生，此时坐在两个姑娘之间，有些局促。
　　看他抿着嘴，坐的板直，动也不敢动的样子，好像站军姿，我不由得弯了弯嘴角，偷笑了声。
　　不过很快我就没兴趣再去观察周围的人了。因为这吭哧吭哧的绿皮车，让我有些晕车。我塞上耳机，开始闭目眼神。
　　晃悠了两个多小时，绿皮火车终于是到达省城站。
　　此时下午三点多，离我的特快发车时间还有两小时，我计划先出站，等吃完饭再重新进站。毕竟火车上的饭菜难吃还贵，少吃一顿是一顿。
　　火车站外面到处都是小餐馆，我四下看了看，对比了下，走进了一家连锁快餐店。排队点餐时，我随意往后看了看，余光就扫到了排在我后面两位的那个人。
　　是刚才火车上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男生。
　　他看到了我，也认出了我，对我礼貌的笑了笑，我也回以微笑就转回了身。点完餐我坐到大厅，开始玩手机打发时间，等再抬起头，就没看到那个男生了。
　　省城站作为首发站，虽然五点半发车，但五点就开始检票。乌泱泱的一片人涌向了检票口，我懒得去人挤人，便待在原地，等检票口只剩零星几个人时，才检票下了站台上车。
　　我的座位是在6车15D，车厢中间位置。我拉着行李箱，在过道人群中艰难穿行着。等我好不容易到了座位旁，却愣住了。
　　15F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男生。
　　大概是觉察到我的目光，他忙站起身，“要进去吗？”
　　等他看到我的脸时，也惊讶的张了张嘴，但随即就笑了，“好巧啊。”
　　我也点了点头，“嗯，好巧。”
　　说完我便低头自顾自的收好行李箱拉杆，准备把行李箱举起来放到行李架上。但我力气不够大，行李箱举过头顶就有点吃力了，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蓄力一顶，就感觉手上的重量轻了不少。
　　那个男生双手托着我的行李箱，顺势放到了行李架上。
　　我拍了拍手，点头致谢。他又笑了笑，说“没事”，就让我坐进了里面的座位。
　　我发现他真的是个很爱笑的人，笑起来也是那么的明媚。但此刻我却觉得那笑有些刺眼，因为它会让我想起陶迪，想起那张曾经笑起来让我着迷的脸。
　　我有点讨厌自己了，为什么要在重新开始的路上，又想起那个让人恶心的家伙。
　　我讨厌这个时候的自己，于是也顺带讨厌了坐在我旁边的那个爱笑的男生。我知道他很无辜，但人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列车开始启动，我正向着未知的未来迈进。
　　出发还没一会儿，天就黑了下来，窗外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了。车上信号还很差，游戏也玩不起来，我只能盯着窗户玻璃上，车厢内的倒影发呆。
　　坐我旁边的那个男生很安静，发车后他就拿出一本书在看。我无意瞄到书的封面，好像是东野圭吾的《新参者》。不是我看的仔细，因为刘同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大学四年，我都见他看过好几遍了，所以只是随意一瞥我就认出来了。
　　坐我对面的是两个大叔，一会喝喝茶，一会聊聊天，听对话好像是一起出门工作的。
　　所以就我独身一人，没有计划，前路未知。
　　我有些烦躁的呼了口气，然后趴到小桌板上开始酝酿着睡意。可能是昨晚没怎么睡，这会在这么吵闹的车厢里，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正当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摸我腿，我第一反应是我旁边坐了个变态。我不动声色的醒来，准备用手机记录下证据，才发现那只猥琐的手来自于座位对面。
　　我左手悄悄拿出手机，准备录像，但视野不清按成了拍照。快门的声音响起，对面受惊收了手。
　　但这时候才收手已经迟了，我今天就让这个老变态知道，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摸啊！你他妈的怎么不继续摸了？”我抬起头，特意抬高声音质问道。
　　此时车厢里很安静，大部分乘客都在睡觉。我充满怒气的声音响起，立马就惊醒了一部分人。
　　对面的那个老变态笑着嗫嚅着，“我……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啊？敢做不敢认啊！”我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拎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心虚，他并没有用力反抗，只是嘴里说着“没有”，身体挣扎想摆脱我。我们这么大的动静，他的同伴被吵醒了，一睁眼看到我揪着人不放，立马就扯住了我的胳膊，“哎，你干什么呢？”
　　我瞟了他一眼，“我干什么？你应该问问你旁边这位干了什么？松开，别碰我！”
　　“有什么好好说，别动手啊！”那人没搭理我，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不过还没落到我胳膊上，就被人挡开了。
　　“你同伴没干什么好事，你别瞎掺和。报警吧。”
　　是坐我旁边的那个男生。他后面那句“报警吧”是对我说的，我没想到会有人替我出头，愣了愣，才说“好。”
　　后来来了两个乘警，把我们几个分别带到了餐车问询，我拿出那张照片说明了情况。不知道是因为列车上真的无法立案，还是因为我是男的，乘警并不想对那个老变态作出什么处理，只是在那劝我息事宁人，算了。
　　算了？凭什么要我算了？犯错误的是我吗？你们不惩治坏人，可这一个劲的让我一个受害人算了？
　　我一股无名火立马蹿了上来，“凭什么算了，感情被摸的不是你们家孩子？”
　　听到我这话，对面乘警的脸也立马拉了下来，“我们车上没办法立案，你要是坚持报案，那一会在下一站下车，我们直接移交车站派出所。你是到哪的？下一站下车不影响你行程？也不是多大的事，各退一步，一会让人来给你道个歉，事不就过了吗？都是男人，也没什么损失，何必非要揪着不放？”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人抢先了。
　　“是男人怎么了？猥亵男人就不犯法了吗？”
　　乘警被怼的哑口无言，丢下一句，“你们自己再想想吧，我一会再来。”就走了。
　　我有些感激的看着身边的男生，“我叫林溪，今晚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我叫沈林，我这也算是路见不平一声吼了。”
　　我没有接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但沈林没让气氛变得尴尬，接着问道：“你是要往哪去啊？”
　　“长春。”
　　“那咱们真是巧了，我也到长春。不过刚乘警说了，如果报案，你要在下一停靠站下车，会耽误你的事吗？”
　　我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直直的看着沈林，“你也觉得我应该息事宁人，算了？”
　　可能是觉察到我语气不善，沈林举手作投降状，“别误会，你已经因为他影响旅途心情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再为了他耽误你的时间。猥亵这种事，除非有视频，不然警察那边很难断定，他要是咬死不承认，就是说睡迷糊碰到了，你也没办法。”
　　我自知语气太过尖锐，垂头丧气的和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对你发火，我只是觉得有些憋屈。”
　　“我明白，出门在外，谁也不想碰到这样糟心的事。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尽量减少它对我们的影响。”
　　过了一会，换个了乘警过来，问我如何决定。
　　虽然还憋着气，但为了不影响我去吉林的行程，我还是放弃了立案。乘警说带人过来给我道歉，我拒绝了。那样的人，多看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警察叔叔，你让他滚远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了。”
　　等我和沈林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已经夜里两点了，对面座位上也换了人了。
　　“再趴着睡会吧，夜还长呢。”
　　“你睡吧，我坐会。”
　　沈林没再说什么，自己靠着座位闭上了眼。我也挪了挪身子，把头靠向窗户这边，开始闭目养神。
　　我真没打算睡，可事实上我醒过来的时候，正靠在沈林的肩上。
　　“啊，不好意思，我睡迷糊了。”我抹了把嘴角，就开始道歉。
　　“没事，你靠过来也没多久。”
　　沈林笑着回我的，他好像并不在意，但我更不好意思了，“是我把你弄醒了吗？你可以直接推开我，或者叫醒我的。”
　　“没事，我本来就觉浅，这种环境能眯一会就不错了。”
　　我看了下他的脸，眼下的确有些乌青。
　　“看，日出！”沈林伸手指着窗外对我说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扭头看了过去。
　　嚯，经过一晚上的旅途，我们已经抵达北边平原地区了。没有任何遮挡物，火红的日头就从地平线上升起，又大又圆。这样的情景对我这个出生丘陵地区的南方人来说，还是挺震撼的。我看的着了迷。
　　“第一次看日出吗？”
　　“不是，但第一次在平原地区看日出，没有遮挡，很壮观。”
　　“这还在北戴河一带，再往前出了山海关，那边的风景更壮观。”
　　“你经常来？”
　　“就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我没问他来干嘛，萍水相逢而已，没必要问那么多。我继续扭过头看窗外火红的日头，一点一点升起来。
　　沈林没骗我，等过了山海关，到达辽宁境内的时候，大片大片的黄土地，风卷着黄沙打着漩的路过，就像是一个个小型龙卷风，新奇极了。
　　我喜欢这种一眼看不到边的开阔，我幻想着自己变成一粒黄沙，被风卷起，驰骋在这片开阔的土地上。
　　“吃泡面吗？”沈林端着两桶泡面过来，打断了我正驰骋在黄土地上的心绪。
　　“啊，谢谢，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咱俩也算有缘，这顿泡面我请你。”
　　我勉强笑着说了声谢谢，接过泡面便开始埋头吃了起来，就像真的是饿急了一样。
　　沈林应当没发现我的异样……吧。
　　我发现我不敢回应别人对我的好了。
　　我不是没察觉沈林对我的示好，但我并没有给予回应。我不知道这份好的背后，是藏着怎样的心思。
　　中午有列车员推着车来卖盒饭，我买了两盒，给了沈林一盒。
　　吃完午饭不到两小时，就到了我此趟列车的终点，长春。
　　下了车，天空竟然开始飘雪花。我就当这是吉林为了欢迎我这个外乡人，送我的礼物吧。
　　“阿嚏。”
　　就是这个礼物有点凉，我站在站台上打了一个大喷嚏。
　　“你带羽绒服了吗？这边现在已经零下了，你身上这点衣服可不够。”沈林和我一起下的车，站我旁边说道。
　　我下车后没立刻出站，一是因为在看雪，二是不想人挤人。而他什么都没问，就站我旁边，我不清楚他想做什么，不过我也并不想知道。但我还是老实的听从了他的建议，从行李箱里拿出羽绒服穿上了。
　　人流渐少，我们一起出了站。在出站口我再次对他这一路的照顾，表示了感谢。
　　“萍水相逢，那就有缘再会。”有聚就有散，我习惯了。
　　“你要去哪？说不定我们还顺路呢？”
　　我低头笑了笑，“前面是路过一程，后面肯定不顺路了。我要转车去吉林。”
　　“吉林啊。”沈林说的有些惆怅，“那的确不同路了。”
　　我看着沈林远去的身影，随即又被飘洒的雪花吸引。
　　东北的雪和南方的就是不一样，落到衣服上都不会化。雪花比刚才到站那会更大了，我抬头看着厚厚云层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心情久违的舒畅。
　　手机有消息进来，是刘同发的。
　　“兄弟，见到雪了吗？我看天气预报，今天是长春的第一场雪。希望你能和这场初雪一起，重获新生。”
　　“那个……”
　　有人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胳膊，我吓得手机差点掉地上。
　　“对不起，吓到你了。”
　　啊，是沈林。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没事，怎么了？”
　　“那个，可以给个联系方式，交个朋友吗？”
　　我愣了愣，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次等沈林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见了，我才重新打开与刘同的聊天对话框，拽了一句英文。
　　“After the end, I was rebo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