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菟丝花与雪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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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金色的光芒汇聚至吊顶处老旧残缺的琉璃灯罩，经由不规则的棱面溢散成无数色泽惑人的光斑，肆意洒落在少年俊美到挑不出任何瑕疵的面孔上，无端渡上了一丝肃穆高洁的神性。
好似古希腊神话作家奥维德笔下变形计中名唤阿多尼斯的传奇美少年，诞生于忒伊阿斯射向没药树的猎箭所产生的裂缝中，拥有令美神阿弗洛狄忒也见之倾心的绝代姿容。
“现在能看见了吗？”
在确认少女已然站稳的身形后，西奥多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两人之前明显过近的距离，使其退回至正常合适的社交范围以内。
“可以了！谢谢你西奥多。”
假装没有察觉到对方无声中区分出边界的行为，阿伽塔强行压下从心底翻涌而上的苦涩，不想让他发现什么端倪而尽可能用轻快地语调回复着。
“那么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吗。”
比内容更冰冷的是西奥多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宛如处刑宣判的语气。
身姿挺拔的少年整理着因刚才的变故而泛起褶皱的长袍，面无表情地对着她下起了逐客令。
澎湃躁动的心绪被急速按下暂停键冷却静止，视线骤然模糊，汹涌而上的泪水瞬息便将少女神色苍白的小脸淹没。
西奥多一夕之间变得晦暗不明的态度让阿伽塔无所适从，冷酷得不近人情的话语更是将隐匿未宣的倾慕心思打碎了个彻底，无言宣告着她的自作多情。
阿伽塔知道此时最好的做法应该是像西奥多所期望的那样转身离开，可胸腔内那颗因疼痛而抽动的心脏却并不允许她就此放弃。
宝贵的自尊暂时被抛却开来，她破天荒的对着一个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的人道歉，并衷心渴望着对方的理解与原谅。
“····西，西奥多。”
“是因为我之前说错话冒犯到你了吗？”
“真的很对不起。”
漠然冰冷的蓝瞳终是变得恍惚颤动，西奥多不得不承认，阿伽塔这样一哭，算是彻彻底底地将他原本古井无波的心给弄乱了。
视线像胶着了一样，无法从那双浸了水的湿润柔软眼眸中抽身出来。
透明的液体如断了线的珍珠肆意流淌过那张比人偶还要精致上几分的姣好面容，少女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发出的语调似幼猫呜咽，还带着些断断续续地哭腔。
内心翻涌起从未有过名为心疼的情绪，西奥多隐藏于长袍袖口下握着的双拳攥紧又松开，不动神色的外表下内里却是如暴风雨骤临席卷一切的怒浪狂涛。
眼前如菟丝花柔美的少女从初见伊始便让他产生了复杂难辨的情感，西奥多起初并不能理解那究竟是什么，直到再次相见时她陡然撞入怀中，愈发强烈清晰的独占欲延伸出渴望情绪的源头。
“别哭了，阿伽塔。”
捕捉到对方仍哭得不住颤抖颇为狼狈的样子，西奥多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欺身向前，轻轻拥住了那副无比娇软的身躯。
西奥多知道自己沦陷了，从看到阿伽塔的第一眼，从失去理性的这一抱，他就知道了。
破碎一地的心绪因少年这个突如其来的主动相拥而重新复原拼起，扑面而来的芳香木质调香气，在大吉岭茶和薄荷的主味散去后，萦绕而上的是熟悉的、清冷深邃的雪松味型。
过电般的酥麻感席卷全身，阿伽塔无比贪恋地眷恋着西奥多温柔的怀抱，生怕这是脑中臆想出的幻境而将其抱紧。
“好，我不哭。”
“那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这么冷漠····”
闻言西奥多望向阿伽塔，从发梢至眉尾，从眼眸到唇角。
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因先前的哭泣染上了无数绯红，睫毛绵密纤长，眼眸却混沌得像湖绿水面上的涟漪一般，泛出阵阵扰人心弦的粼粼水光。
她的脸仿佛是纯与欲的两个极端，根本无需任何多余的形容词加以修饰描述，只需一眼便可让人陷入不可自拔的病态迷恋。
昔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溃败得彻彻底底，哪怕是再狠心的人也无法拒绝她的请求，西奥多也不例外。
“我答应你。”
“不过我有件想要知道的事情。”
“初次见面时你并未告诉我姓氏，阿伽塔，或许你是混血吗？”
盘旋在心头多时的疑问终被宣之于口，西奥多期盼着对方的回答，哪怕是注定会让他失望的答案。
“是的。我没有英文姓氏···非要说的话，应该和妈妈一样姓金。”
此前的猜测被亲口证实，西奥多首次开始厌恶自己过于敏锐的直觉，同时还有些难以言喻的落寞。
作为诺特家族的独子，西奥多从小便知道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责任与众不同。
他是诺特。
冷漠高贵、善于操纵权术的诺特家族。
给予莫大特权和福利的贵族阶级制度令他自出生起便是瓜分蛋糕的执刀者，却也与之相对的剥夺了宝贵的自由。
自孩提时代便被锁在书房研读学习那厚重无比而又晦涩难懂的魔法书籍时，他常在休息间隙透过玻璃窗的十字栅格外眺望着远处展翅翱翔的飞鸟，暗中向往着那片不属于他的澄澈天空。
在六岁的生日聚会上当众用出无声咒的那一刻，在场身份显赫地位斐然的大人物们，无一不向他的父亲，也就是诺特家的家主纷纷表示了道贺。
老派的纯血贵族们讶异称赞着这份惊人的天赋，诺特家的小少爷不仅年纪轻轻便能运用一手熟练无比的无声咒，对于稀缺魔药的配方更是有着一套独特的见解，堪称惊艳横绝的天才少年。
作为诺特先生耗尽心血培养起的完美继承人，西奥多是那样出色，以至于大多数时间都被当成其他贵族家庭教导子女的教材样本存在，却没人问过他真正想要什么。
他的人生是早已被提前预设规划好的剧本，沿袭家族世代所积累下的荣耀，并在合适的时机迎娶一位同样是纯血且母族势力与诺特地位相当的贵族小姐妻子衍绵子嗣。
这样看来，希拉·罗尔显然是最优的选择。
前提是他没遇到阿伽塔的话。
东方的菟丝花不知何时已悄然攀附上了高洁巍然的雪松，宛如一场朦胧易碎的爱欲幻梦。
原本飘忽悬浮着的心思被他妥善放置，西奥多得到了早已预料的答案，却比想象中的更加释然。
不过是混血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世人若是不解，那他便做打破世俗的革新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菟丝花与雪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