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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6 ...

  •   凌书渐并不意外。
      他脸色不变,高深莫测地颔了颔首。

      姚牧话里却分明不止这些:“不是,你听我说,你爹来了。”
      “是凌亭去问了两句,紧接着那冷欲秋就不攻自破,什么都交代了——你跟我来,说不定还能听到个尾音。”

      凌书渐来了兴趣。
      他早先就知道这里头必定有凌亭的手脚,只不过老爷子以前一直不告诉他——他一路乐得春风得意心花怒放,巴不得要早点过去反“教训”两句凌亭。
      也就自然没有发现这一路不太对劲。

      月章阁静得可怕。

      姚牧径直将凌书渐领到了地牢前,又不放心似的反复叮嘱:“你进去了可莫要喧哗,以免刺激了冷欲秋,好不容易才问出消息。”
      “必然。”他拍着胸脯保证,“这些你倒不如去与沧欢说。”

      里头凌亭声音若有若无,凌书渐轻手轻脚走着,一面又支棱起耳朵偷听。
      凌亭:“你赔了整座冷宅算上上上下下三百余人性命,还利用了你爹,难道就达成了目的吗?万丈刀还好好的。冷欲秋,你要知道,自始至终害死疏岑的都是你,骗自己没有好处。”

      他话音轻描淡写,凌书渐按捺住心中激动,蹑手蹑脚凑上前去,正好见到冷欲秋无言怔住,片刻反应过来竟是脸色一紫就要背过气去。眼见事态不妙,凌亭却还在原地没有任何表示,凌书渐心下一急,拨开一旁挡路的姚牧就往里冲。
      下一瞬,却是雪亮的长刀倏忽就架在了他肩颈之间。

      那凌亭转过身来,最陌生的面孔下,赫然是最熟悉的声音:“怎么样?”
      冷欲秋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神色,一改先前受制于人的模样,懒洋洋往石墙上一靠笑着看他:“凌书渐,你孤身一人时也不过如此。”他慢吞吞走了出来,一扬手,“这一间牢房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还望满意。”

      凌书渐方才醒悟。
      然而为时已晚。

      他没有再去回头确认姚牧的身份,任两个“干事”将他羁押进了地牢。
      铁门重重砸下,凌书渐干脆原地坐下,不再动弹。

      地牢湿冷阴暗,还有些莫名的血腥气,夹杂着死尸发烂的臭气,直往鼻腔里灌,饶是凌书渐还病着闻不到什么气味也不好受。
      眼下这状况,月章阁里里外外约莫都被替换成冷欲秋的人了。目的是什么不好说,但必定不只是一幅画那么简单。

      竟如此大费周章。
      凌书渐想起方才那假凌亭的话,起初还认真分析了一会,忽然想起这人都是假的,那话有几分真实可言——他苦笑着掐断了思绪,又去猜想其余人的下落。
      也许和他一样,被骗进来一并扣押,不那么重要的,也许是就地没了性命。
      他也许是最后一个了吧,毕竟连姚牧凌亭都已经被替换了。

      那叶家两位兄妹,有几分活命机会?
      凌书渐不敢想。
      叶暄凉昨夜那个状态,今日怎样还不好说;至于叶汀山兴许强一些,但面对冷欲秋这等阵仗,也不知处境如何。

      自己必是脱不得身了——方才冷欲秋也说此地为他打造,想必花心思在如何逃出去上应也是徒劳,不如好生歇息养足精神,说不准还有对峙的机会。
      于是他这一觉,就囫囵了一天一夜,醒时已是次日黎明,天边泛起鱼肚白,清晨凉风吹尽了困意。

      一睁眼就听有人说,可终于醒了,我还当他真是被冷欲秋下了什么药。
      是姚牧。

      凌书渐仿佛当头挨了一棒,这回是彻底清醒了。
      眼前几个模糊的黑影,正或坐或站围在他身边。

      这时有人悄没声地摸了回来,站定时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就说那孩子有事瞒着我们。”姚牧毛茸茸的脑袋动了一动,散开的头发在风里尽显凌乱。他再晃一晃脑袋,转向另一头:“大姑娘,你怎么看?”

      “大姑娘”开了口:“且不管他。沧欢扶醉月展念都在里头,应当出不了大岔子。就怕他又自己上赶着寻死,那就彻底不用理会了。”
      凌书渐听出这是叶暄凉,心下松了口气,紧绷着的弦瞬时放松下来。

      这些对话听起来其实没什么问题,凌书渐也能理解并且猜到自己是被人带出来了。他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法子救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下身处何地,但能感觉自己是安全的,也就够了。

      “醒了就别再躺着了,”叶暄凉伸手在凌书渐眼前晃了一下,“我们现在在耿山林子里,这儿叶汀山熟,我们暂时应当是将冷欲秋甩掉了。扶醉月他们还在月章阁,他两个时辰之前察觉到你逃离,扶醉月也藏不了多久,咱们得多拖一点时间。”
      “小子,你可晓得你晕了一天一夜?”姚牧伸着根指头在他眼前摇,“我跟大姑娘一路扛着你走密道来的耿山,这也就是欺负冷欲秋不识地形,不然我们一个也逃不掉。”

      “你也别算账了,凌书渐醒得正是时候,咱们分头。”叶暄凉冷静地下了令:“我与凌书渐去寻沧欢扶醉月和翁语,叶汀山去抓陈皎,姚大人接应展念。”
      凌书渐张了张口,话被风声吞没,于是只憋出了一句“那千绍呢”。

      姚牧冷笑一声:“他么,他去提冷欲秋的项上人头。”
      凌书渐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音不对。

      他没敢再多打听,只低声应了,趔趄着起了身。
      林子里风是真大。

      几个人顺着密道回到月章阁时,天光几乎大亮了。叶暄凉将长发束了起来,一直默不吭声在前头走着,不时扯两下凌书渐衣袖问路。
      走走停停了好一会儿,叶暄凉才扬起手示意止步,随后她居然就地坐了下来。

      凌书渐虽疑惑,却没多问,也跟着坐下,不时伸头探查。
      月章阁却是热闹得很。
      叶暄凉这时歪头开了口:“姚牧弄了个你的面皮,路上顺手打死了个他们的人,才给你换出来了——冷欲秋现在知道我们这边也懂得易容术,在一个一个搜查比对呢。”

      “姚牧他是事先逃出来了?”凌书渐其实没想通,冷欲秋这行动太突然,他们几个是怎么提前串通好的,竟从如此浩大的阵仗中幸免。
      “不,话说回来这笔账我还没跟他算——他易容术可比我高明了不止一点,早先就易容成了刀客模样,用了些手段被冷欲秋看中,陪他演了场戏,给你当了回爹,再设法将你捞了出来。”

      要不是此时他还藏着,凌书渐简直也想大呼高明。
      当真高明!
      姚牧隐居这么多年,居然留了这么大一个后手,还偏偏在最要命的时候起了作用——简直是天公也做美。

      喜悦过去之后,凌书渐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我爹呢?出事了吗?”
      凌亭虽然平日不苟言笑,当自家儿子是狗屁,什么事也不跟他说,也不太管自己,但也毕竟是他爹,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亏心事,绝不能枉死。

      “好着呢。”叶暄凉面色如常,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上前两步却很快又停了下来。
      凌书渐投去询问的眼神,再回眸就见侧边密道钻过来两个人。
      是扶醉月和翁语。

      “阿暄姐!”
      翁语一语出口即刻被扶醉月捂住了嘴,所幸声音不大,并没能引起外头那群刀客的注意。叶暄凉一记眼刀掷了过去,翁语知错闭嘴,于是扶醉月松手,留意了一番外头情况才张口:“沧欢躲过了搜查,在大院东侧,正找时机逃离。”

      “好。”叶暄凉转头看向凌书渐,“你熟悉地形,带他们先出去,我去找沧欢,随后就到。”
      似乎是早有预料,她再抬手时开始叮嘱翁语:“你闭嘴跟着他就行,都别给我出岔子——冷欲秋手下随便哪一个都能轻易弄死你,我救不了。”
      翁语还没想明白为何叶暄凉态度忽然如此冷淡,就见那人头也不回进了另一条道。

      叶暄凉见到沧欢时,他正顶着一张干事的面皮,不声不响挪到了最角落,恰好将叶暄凉视野挡住。叶暄凉也不急,干脆坐下静等时机。
      果然,没过多久,一只鸟儿颤巍巍落了下来。
      是飞奴。

      沧欢这掩护此时就十分有必要,叶暄凉神不知鬼不觉拿到了鸟腿上绑着的纸条,打开看时,她就知道时机来了。
      姚牧已与展念会合,并且误打误撞进了月章阁深处。

      纸条内容不知真假,并不排除是冷欲秋故意掩人耳目,于是叶暄凉默不吭声地拧断了鸟脖子,给沧欢留了个信,自己则先行离开。
      其实不论是如何,他们悄无声息离开才是上上策。

      沧欢终于机灵了一回,一路还算是有惊无险。叶汀山与姚牧都还没消息,叶暄凉便也没闲着,将扶醉月安置好后就要启程去冷宅。翁语原想跟着,却被她一声喝令钉在了原地。

      “你好生照看着阿月就好,叶宅的事情不需要你再插手了。”
      “可阿翁也是死在冷欲秋手里。”翁语却没再言听计从,梗着脖子反驳,“我去就算不是为你,总要替阿翁报仇吧。”
      叶暄凉正要再说,偏生扶醉月又不咸不淡开口:“我梅宅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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