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恶魔 ...
-
“打翻墨盘,毁坏墨宝,惹怒龙颜,罪无可赦!”侍卫们恶狠狠地瞪着他:“老实点,马上行刑了。有什么遗嘱吗?”
那人哭的梨花带雨,一把鼻涕一把泪,恨不得要过纸笔,现在就哭诉衷肠,洋洋洒洒记叙下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等他在角落哭哭啼啼,几个侍卫耳朵几乎磨出茧子,等他颤抖地写完,侍卫收掉笔墨纸砚,拿起那封遗书盯着看,半晌叹气道:“哎,这么丑的字。在皇帝身边做事,出事是迟早的……”
萧鹤尘听得一头雾水,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人问:“他……他有何罪?”
侍卫长正吩咐手下人处理犯人,闻言居高临下瞟他一眼,幽幽道:“和你差不多,他是陛下御书房做事的太监,做事不小心,将墨盘打翻,毁了陛下的书法。”
“和我差不多?”萧鹤尘不解,正好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的问题,于是也问:“那我干了什么?”
侍卫长重新看向他,语气平淡,却给萧鹤尘听得虎躯一震。
“你?哦,你情节更严重,发疯时直接冲进去,把陛下刚写的书法直接撕了。”
萧鹤尘如晴天霹雳。
打翻墨盘,要被砍头。撕坏作品,那岂不是要被碎尸万段?
他好像明白了,在这个朝代里,这个大兴王朝里,有一个钟爱书法的皇帝,还是一个暴虐的皇帝,一个残暴的皇帝,一个偏执的皇帝……
恶魔啊!萧鹤尘绝望的想,没料到上一秒还在说时间要花在刀刃上的自己,下一秒脖子就架在了刀刃上……
恶魔皇帝季安舟此时还在书房里铺笔墨纸砚 ,他将每一个墨碟都仔细擦拭了,才开始倒墨,桌上也是一尘不染,整整齐齐。
他感觉心里异样,像是有人诅咒他,猛地打了个喷嚏,吓得案前瑶雀扑腾翅膀飞远了些。
李公公蹑手蹑脚走近来,跟皇帝叩首,起来时把窗子也带上了。
“不冷。”季安舟头也不抬地冷冷道。
“陛下,这春寒料峭的,还是关上窗吧,您身子刚刚抱恙……”李公公笑着一捋拂尘,凑上前去:“诶呦,陛下又练字呢!”
季安舟写得认真,修长的手指拈着笔,手上没有一丝墨迹,洁白无瑕。
季安舟淡淡的没理他。李公公只管上前,看见那一手令人感慨的烂字时,不禁小幅度嫌弃地撇撇嘴。
“陛下今日写的是‘肚痛帖’啊,妙哉妙哉!”李公公口是心非,一个劲的夸:“笔锋连贯,龙飞凤舞,简直是千古杰作!好像从此书中,就好像看到了季明肚痛时的真实面貌,奇而不怪!乱而有章,笔尖刚柔并济,章法杂而有序!不愧是您!”
李公公违心的对着那一坨鬼画符竖起了大拇指,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活像筛了糠似的。
他心道:不愧是你,大兴王朝的代代皇帝里唯一的书法“奇才”……
季安舟眉头略微松了些,头也没抬继续道:“朕昨夜还临了‘祭侄文稿’,感觉那幅写的更加出彩一些。”
李公公哭笑,心里为这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热衷于临摹癫狂之作的皇帝十分腹诽,但此时听闻他话里有话,于是继续听着。
“可是清理宫厕那个疯子,怎的就跑出来,还撕毁了朕的作品?”季安舟此时脸上又写满了不悦 。
见此情形,李公公知道这皇帝是什么德行,毁了江山也不能动他的宝贝真迹,于是赶紧又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奴婢已经吩咐下去领罪了!明日午时就被处死,陛下千万恕罪啊!”
季安舟不耐烦的挥挥手,搁下笔站起身:“领罪?听闻昨夜带下去时,他已经吓得昏死了?”
李公公再次叩首:“奴婢打听过了,刚才人已经醒了。”
季安舟点点头,咬牙切齿道:“好,就算昏死了也得给朕叫他起来重死。”
“是是是,没有陛下允许,他怎敢死呢!现在呀,已经恢复了,就等您一下令,恭敬地去死呢!”李公公习惯了吹捧,违心的话说的一套一套的。
“那好,你先退下,在他死之前不要进来打扰我。”季安舟冷漠地扫他一眼:“朕要练字,擅闯御书房之人格杀勿论。”
李公公沿着刚才的路一路走一路用帕子擦净了,生怕这位好事儿的皇帝为难。
李公公刚退下,案前的瑶雀叽叽喳喳地叫唤起来,季安舟瞥它一眼,叹口气走回去逗鸟了。
风儿穿林打叶,绕过辉煌宫殿的每一个角落,从大殿吹到了昭狱。
萧鹤尘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打了个冷战,距离刚才的系统提示大概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他从震惊,悲愤,已经转为无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想法了。
“兄弟,我还有多少时日?”萧鹤尘懒懒地躺在地上,眼皮子懒得抬一下,似乎在闭目养神,享受最后的时光。
“你时日还长,十个时辰左右。”侍卫长从旁边的长椅站起身,过了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萧鹤尘正欲继续合眼混吃等死,结果旁边侍卫长忽然又幽幽地传来一句:“刚才那个犯人,估计人头已经落地了,等收拾收拾,就该轮到你了。”
强装淡定的萧鹤尘有些不淡定了,他坐直身子,眼睛半眯着看着他。
“哎,不过呀,他尸身好处理,落地的耶就一个人头,而你还得被五马分尸,当街斩首,到时候内脏啥的碎一地,你又没人来收尸,可苦了我狱卒弟兄们……”侍卫长假惺惺地长吁短叹,给萧鹤尘听得十分不自在。
萧鹤尘呆坐几秒,然后才冷声说:“我命由天不由我,但是你到底想五马分尸,还是当街斩首?”
他甚是无言,这究竟是什么死法?这皇帝得有多变态!?
“诶呦,你想听啊!”侍卫长忽然抬头看着他,眼里流露惊喜之色,只见他搬着凳子来到萧鹤尘跟前坐下。
萧鹤尘吓得要站起身跑,不知他要干什么:“你……干什么!”
“来来来,我和你说说。”侍卫长拉他坐下,继续道:“陛下为了让你死的惨点,昨夜刑部的官员门熬夜想了个法子,专为你发明的!”
“就是先五马分尸,但是不完全分,当你心身具裂,将死不死时,再立刻送到断头台去,这样啊,五马分尸,当街斩首两不误,你觉得怎么样啊?”侍卫长冷冷地讽刺道。
萧鹤尘在心中感觉悲伤如潮水涌来,扼得他无法呼吸。
这是该对他说的吗?!
“我……我自尽行吗?”萧鹤尘欲哭无泪。
“你猜猜我坐这里盯了你一晚上是为了什么?”侍卫长端起桌上的茶水,接着昏黄的烛火喝了一口: “陛下说,你若是死了,也得起来重死,不能轻饶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里没有表,萧鹤尘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时间流走的声音,他此时才感慨,时间真的不能放在刀刃上了……
“兄弟。”萧鹤尘彻底绝望了,盯着墙面上漏水的地方,茫然道:“拿纸笔来 ……”
冬日的暖阳照的人浑身舒坦,皇城远处群山如黛,常青树在北风吹拂下摇曳不断,皇宫内外的人都在忙碌,没有人察觉到,某个角落多了一个为生死怅惘的人。
李公公刚从昭狱回来,舒服的在庭内迎着阳光烤火。
身边的小太监如贵给他递上手炉,献殷勤般问道:“公公今日心情不错呢!”
李公公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略微掀起眼皮瞄他一眼:“好什么好,烦着呢……”
如贵不解,也不好多问,拿起盘中的干果糕点塞进他嘴里,笑嘻嘻的说:“那您就吃糕点,嘴甜了呀,这心里也就舒坦了!”
“没白疼你。”李公公自己接过糕点吃了起来,话匣子也随之打开。
“昨个儿那打扫公厕的下人不知发了什么疯,咱家的给御书房送墨时,就突然闯进来,把桌上东西砸了个遍,还给陛下的字给撕了……”李公公气的直捶腿。
“那陛下那么爱惜书法,怎的没怪罪下来?”如贵给李公公锤着腿问。
“怎么没怪罪?幸亏没牵连别人,不然啊,以陛下的脾气,我这小命也难保……”李公公“啧啧”道:“陛下要求啊,那人不得好死,非叫刑部的想了一晚上,什么死法最痛苦,听说叫什么‘分尸断头法’……嘶……听着就瘆人。”
如贵缩缩脖子,刚要说话,就听远处有声音传来。
“不好了,不好了!御书房……李公公您快去看看吧!”来人气喘吁吁,不知哪个阁的小太监。
李公公闻言一下子站起身来,无数个年头在心中一闪而过。
御书房怎么了?起火了?坍塌了?陛下又练字练得暴怒了?
很快,所有可能被一一否定,他站起身,直冲御书房奔去。
当他“砰”一声撞开门时,季安舟正在落款。
季安舟:“?”
四目相视,李公公茫然的探出头,气喘吁吁地问:“陛下……您怎么了……”
季安舟:“是啊,朕也想知道,朕怎么了。”
李公公环视四周,发现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