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末》贰拾柒

1、好兄弟

　　春季期末的时候舒沫申请了去A大交流一个学年的名额。秋季开学的时候，他就要去A大了。
　　A大在Z市，Z市离S市大约要有小半天的车程。舒沫是土生土长的S市人。除了必要的旅游以外，他都不曾离开这个地方。
　　舒爸爸是片警，他在舒沫10岁的时候在和劫匪对峙过程中殉职了。舒妈妈是一个小学教师，她和舒沫娘儿俩就这么将就着生活到了舒沫21岁的时候。
　　舒沫话一向不多。他在人群中没什么特色，他没事就喜欢摆弄摆弄画笔。他没什么机会去走艺术路线，初中高中的时候实在是苦于学业没有机会系统的接触他喜爱的艺术。到了读了大学了，人就莫名的颓废了。做什么都没有劲，没有动力。
　　席泽木归结原因说：阿沫啊，你就是之前读书的时候太压抑了。家里有个老师妈妈就是太被管了。你学校里10小时对着老师，回家还要对着老师。你比别的学生还要紧张啊。
　　席泽木是舒沫的邻居。他们可以说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他和舒沫从幼儿园就混在一起。在别人眼里他们俩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舒沫几乎不说话，而席泽木则可以抓着别人一直叽叽喳喳下去。跟唐僧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大家经常看见席泽木面部表情丰富并且夹杂夸张的肢体动作描述一件事，而舒沫则认真的听着，时而微笑，时而皱眉。
　　席泽木一直知道舒沫的性向。这其实是舒沫自己坦白的。席泽木一直都记得，那是极其平常的一天，没什么不一样，可是放学的时候舒沫忽然严肃的站在自己面前，眼神里面是迟疑，但是语气却坚定的说：席子，我发现我喜欢男人。
　　席泽木当时差点把书包从楼上扔下去。
　　但是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拍着舒沫的肩膀说：这很正常啊，就和我喜欢女生一样。
　　舒沫身体僵硬的站着，继续说：席子，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席泽木当时就真的把书包扔到楼下去了。
　　等席泽木把书包捡回来的时候，舒沫已经一脸的笑意说：假的啦，我跟你开玩笑的。
　　席泽木大脑比较粗神经，他就自动把这句话理解为舒沫之前说的两句话都是假的。等他亲眼看见舒沫被人压在墙角亲的时候，他脑子里的筋就彻底断了。他那时又把书包丢了出去，很准的砸了那男人。他这么大反应，不是因为舒沫真的喜欢男人，而是压着舒沫的是他们猥琐的体育老师……

　　席泽木那天勇猛异常，猛挥小拳，赶走了体育老师。舒沫反手拍着背上的灰尘，冷静的对席泽木说：我其实挺喜欢他的。
　　席泽木下意识的就又小拳一挥，把舒沫撩在了地上，舒沫也不说什么。就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席泽木。
　　席泽木怒火中烧，他努力克制着，但是还是抑制不住吼了出来：你喜欢他？！他都有孩子了还来招你！这种人？！你还不如喜欢我！
　　说完，席泽木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愣住了，而舒沫也愣在了那里。两人对视了几秒，席泽木抓起地上的包就跑。之后两人就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些一样，还是很好的朋友。

　　这次舒沫要去Z市，舒妈妈是很赞同的，她认为男孩子就要在年轻的时候闯世界，否则等老了，就没有这个力气了。
　　席泽木这些天一直混迹在舒家，他帮着他那最好的朋友整理行李。舒沫一句话不说，慢慢的理着衣服，而席泽木则开心地跟舒妈妈聊天。
　　“阿姨，阿沫他去外地读书您就来我们家吃饭吧，我妈可惦记着要和你聊天呢！”
　　“哎呀，这不好意思的呀，要是聊天的话，我改天就找你妈一起出去逛逛。”
　　“阿姨，我们这么多年邻居了，别客气嘛，再说了阿沫在学校很照顾我的，他去外地读书不能陪您，我就算您半个儿子，嘿嘿，这算是我尽尽孝心啦。”
　　舒沫听到这边，回过头看了席泽木一眼。
　　“听听，听听，小沫，你什么时候嘴巴能像小木这么甜？”
　　舒沫没有回答，对着席泽木笑了一下。席泽木知道，那是感谢他呢。

　　舒沫理完了衣服，就顺便把房间整理了一下，他拿出抽屉里的那本日记，用手掌轻轻摩挲。
　　这日记本厚厚的，是舒爸爸给舒沫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舒沫一直认为，写在里面的东西就是在和父亲的对话。每天，他都写下只言片语，他知道本子是要用完的，可他不想失去唯一一个可以和父亲说话的机会。
　　本子上面有一把小小的密码锁，密码是父亲的忌日。而现在，他要去外地读书了，他舍不得把它带走，万一在外面弄丢了它就不好了。

　　“阿沫，你手里拿的什么？”在一旁帮着整理床单被褥的席泽木扭头好奇的看着他手里的本子。
　　“没什么，笔记本而已。”不知道为什么，舒沫下意识的不想告诉席泽木这是他的日记，或许是因为其中有一段是和他有关系的吧。舒沫把日记放进了抽屉，顺手在上面盖了一本杂志。

　　东西全部理完已经傍晚了，席泽木被留下吃了晚饭，当然席妈妈也被叫了过来。
　　虽说两家是邻居，关系很不错，可是却难得有机会这么好好的聚一聚。
　　饭后，席泽木和舒沫被扔在家里收拾碗筷，两个妈妈出去散步了。

　　“阿沫，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要去A大交流，我也申请了，虽说我成绩没你那么好，不过我也是很有信心可以拿下的！”
　　“我只是随便申的，没想到就中了。”开着水龙头，慢慢的洗着碗。
　　“喂，不够兄弟啊！随便申也应该叫上我嘛，要是我也去A大，我们妈肯定很乐意的，你想啊，我们从小到哪里都一起，她们多放心啊。”说着他拿着抹布转了一个圈。
　　“恩，不过现在挺好的，我妈就拜托你了。”
　　“哪的话呀！你妈就是我妈，哈，照顾她是我这个‘儿子’应尽的义务。”说着便跑到餐桌旁欢快的擦了起来。
　　舒沫关了水龙头，很正经的对席泽木说了句：“谢谢。”
　　席泽木则还以一个笑容，“自己兄弟，怎么这么客气？！”

　　舒沫早就习惯了席泽木对他的态度----好兄弟。什么都是兄弟长，兄弟短。那次课后的“表白”，被他粗线条的神经必然是认定自己在跟他开玩笑的。
　　而那个体育老师，他第一眼看这个粗狂的男人就知道他和自己是同类。对方也是注意到的，常常叫舒沫搬器材。最后直接就让他做了体育委员。好家伙，舒沫那么薄的身板，做体育委员？那是真的开玩笑了。就是在当体育委员期间，常常被中年男人使唤来使唤去的，最后变本加厉，老男人直接一把拉住舒沫，对他说：舒沫，你还在装什么？
　　这种情况，换做是之前，舒沫一定会抽开手，然后说：“什么？”装傻然后离开，可是那天，就是很奇怪的他没有这么做。中年男人似乎是被许可一般，常常在放学后，叫舒沫去办公室。
　　而席泽木，一直在等舒沫放学。那天，席泽木打跑了老师，说实话，舒沫很吃惊。
　　可最吃惊的还是：“你还不如喜欢我！”席子，你真的懂什么是同性恋吗？

　　“喂，阿沫，阿沫！喂~~！”席泽木用力的在舒沫面前甩手，“你小差开的太久了吧。”
　　“你刚跟我说什么了？”舒沫在毛巾上擦手。
　　“哎……害我多说一遍……浪费我感情啊……”席泽木甩了甩头，“你走之前，我们出去玩一次吧，太久见不到你，我可是要想你的！”
　　舒沫轻轻的微笑了一下：“好。”
　　好兄弟嘛？那如果是这样，舒沫想，那就是好兄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