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链式崩坏

1、末世预言

　　睁开眼，翻滚的热浪扑面而来。

　　在这个只有五十平方的小房里，没有风扇，没有空调，到了夏天，即使张朴已接近全/裸，他照样像刚从浴池里出来般，浑身都是汗。

　　外面的天朦朦亮，与这骇人的温度不符。今年的夏天尤其热，刚入六月份，一天的最高温度竟能达到四十度。这还是在北方，南方更是难熬。

　　反常的自然现象让张朴有种不好的预感。但真正妄图预测究竟怎么了，浮现在眼前的画面却总是朦胧不清。街道上许多黑乎乎的身影在奔跑，嘈杂的声音在耳畔环绕，有刺耳的尖叫声，玻璃的破碎声，紧急的刹车声，甚至还有枪声。好像还有些不明的怪声，但都被整个过程中连续的沙沙声所覆盖，他无法分辨出那是什么。

　　也许是场恐怖袭击？张朴猜测，根据画面的清晰度推测这大约会在三四天后发生。但又与升温天气有什么关系？张朴有点疑惑。

　　他急匆匆地吃完早饭，出门前顺手捞起墙角处的菜筐。

　　因为出奇的热，很多食物不易保存，特别是张朴家还没有冰箱，剩饭剩菜往往放不到一上午就馊了。所以张朴一顿只做他够吃的分量，家中也只留两天的食材，每两天采购一次。虽然麻烦，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他没有多余的钱肯让他挥霍。

　　去楼下的车棚里取了电动车，张朴开始了他平常的一天中的第一步——送鲜牛奶，这是他的兼职。

　　张朴双亲在他十岁时失踪，警方没寻得蛛丝马迹，因此无从下手，两个大活人如同人间蒸发。在亲戚们一顿财产的分割后，张朴最终被寄宿在他二姨家。

　　二姨是个沉默的女人，张朴一个星期里和她说不到五句话是常有的事。和她同样沉默的是她的女儿，张朴一直怀疑这个比他小八岁的表妹是个哑巴，因为他从未听过她的声音，问她什么，她只会点头或摇头，其他的，她都不给予理会。至于姨夫，张朴还从未见过，尽管那里年长的邻居都说那是一个好男人，可惜工作太忙了，他都一直不相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再忙，都不可能八年没回过家。

　　张朴在二姨家里住了八年。上大学后的某天，在餐桌上，二姨突然给了他一串钥匙，让他出去住。张朴接过钥匙，和往常一样在寂静中吃完了晚饭，辗转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向她追问了句“为什么”。

　　而二姨只是平静地回答：“没有为什么。”

　　至此，张朴开始了独居生活。

　　现在这房子在他学校附近，房租是他二姨在付。虽然八年的时间没使张朴与他们亲近几分，但在心中，他终是感激她们的。因为无论那家庭里的气氛是怎样诡异，他却从未少吃过一口饭。即使他搬出去，在资金上，二姨仍承担了大部分。

　　张朴高中时就做过兼职，用于交高中辅导班的费用——他认为这不应该由二姨承担。搬出去后，张朴考虑在三，又多加了份兼职，补贴住房后一些额外的支出。

　　照往日的路线前行着，等送到最后一家时，天已全亮。这最后一家与其他住户有点不同，住在那里的是他隔壁学校的校草，不但如此，这位知名人物还是一个大少爷。

　　富人大多都喜欢展现出与众不同的地方以显示自己的地位，这家人也不例外。祁家买下了江城曾经有名的旅游景区，改造成祁家的住宅，并禁止游人驻足。张朴送牛奶也只是送到宅区的大铁门处，往里望去，绿草如茵，花飞蝶舞，似若人间仙境，深处的别墅只能隐隐地望到模糊的轮廓，再往后就是峰峦层叠的青山，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张朴每向门里瞅一次就要叹息一次，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之大。

　　“嘟嘟”。身后响起了车笛声，把张朴吓了一跳。快到祁家的宅区了，这附近没什么住户，公路就他所行驶的这一条，人与车辆都很稀少，因此相当幽静。

　　“早，小张。”一辆大型卡车停在张朴左侧，车窗舀下来，一张胡子拉碴的大叔脸正冲着他微笑。

　　“早上好，王叔。”张朴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下不规则的心跳，顺便默默地在心中竖个中指，“什么事这么早就出来了？”

　　王叔是祁家的佣人，偶尔也会拉过去充当司机，张朴送的牛奶就是他去取，两人常打对面，一回生两回熟，有时还能聊几句。

　　“嘿，别提了，”王叔原本微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祁家的那个大少爷不知道又怎么回事，非闹着要在别墅的后院里种果树和蔬菜。祁先生也真是宠他，这不，树苗菜苗种子肥料农具什么的全都买齐了，”王叔指指卡车后箱，继续抱怨道，“你说，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那会种地，不最后全是我们这些佣人在干。”

　　“……说不定大少爷是想体验体验农家生活。”张朴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道，“再说，如果全种下，祁家三个人也吃不完所有秋天结出来的果子，最后肯定是要分给你们的。”

　　“那倒是。”王叔脸色缓了缓，不过嘴里还是小声地嘟囔了几句，无疑不是什么好话。

　　张朴有点头疼，王叔为人热情直率，可有个缺点就是喜欢抱怨，而且还有些小八卦。他不止一次向张朴提及祁家的“豪门秘史”，比如祁家的小少爷其实是祁先生的私生子，又比如祁大少爷很依赖祁先生很排斥小少爷等等。张朴深觉凭借这些小道信息，他都可以直接前去向祁先生讨封口费了。

　　张朴边听着发泄般的抱怨，边取出最后一瓶牛奶递给王叔，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祁家的别墅在山半腰一块广阔的平地上，只有一条盘山的公路通往，张朴骑车一去一回至少半个钟头，费时又费电，把这瓶奶交给王叔，自己早上的任务就完成了，去市场买菜的时间就宽裕了不少。

　　“……大少爷前几天摔了小少爷的水彩笔，小少爷啥都没说自己默默地捡了回去，哎哟看的我那个心疼的嘞，你说这么半大点的孩子竟然也不会告状，先生也真是的……”张朴扶着自行车，也不插话，只是沉默地听着。

　　王叔把积攒的不爽倒豆般的说出去后，心中很是痛快，再看看眼前的人——虽沉默但面带微笑，明明听到的是豪门之事却无触动，神色温和有礼。他深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对比一下祁家恼人的同龄少爷，暗地里还是不由的赞叹起面前的少年。

　　“别人都说祁家两孩子长得好，要我说咱们小张长的才俊呢。”王叔摸了根烟咬在嘴边，打趣道。

　　“哈？”张朴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自己跟人家校草精致的模样比不得。王叔也难得不开口，头一回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张朴少至一米八五的个头，流着汗的古铜皮肤在晨光中反射出一小片一小片的光亮，长久的劳动使他练出了一身肌肉，不是特别突出但显得十分结实，硬挺的寸头在光亮下化作毛绒绒的一团。他的五官算不上好看但十分标准，不笑时面容就显得有些锋利。原本松垮的灰色T恤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身上，下身是挽到大腿的蓝色校服裤，校服上衣被他随意的卷放在车筐里。他扶着自行车稳稳地站着，大热天里运动许久却无疲态，仿佛坚不可摧。

　　好家伙，我就说是个俊小伙嘛。王叔满意地吹了声口哨。

　　张朴本就被盯得浑身都不自在，听到这口哨终于忍不住道：“叔，你再看下去，我到校上课就该被老师关到门外去了。”

　　“得了吧，现在离你上课早着呢。”王叔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但心里明白这穷小子恐怕紧赶着时间，于是只能假装不耐烦地挥挥手，拿着牛奶坐回车里，“走吧走吧，你王叔我可忙的很。”

　　张朴好脾气地耸耸肩，毫不意外地又收到了一个白眼，最终笑着在启车声中与他告别。

　　不管怎样，这都是个喜人的大叔。

　　目送货车拉着满箱的农作物驶入曼延的公路，张朴推着电动车调了个头也准备离开。

　　鬼斧神差地，张朴回首望了眼远去的车子，一个预感突然在脑海里凝成。

　　这车种子一定会长的很好，比任何种子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