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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人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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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红博主认领阿凛不到两小时,就有网友把她扒了个干干净净。
这过气网红要不要脸啊,蹭流量无下限!你能证明你照片里的女友是随珠吗?
那位姐姐是不是随珠我不知道,但这位网红大姐,你是不是得后悔一下当初人气太高了,导致最起码得有50万粉丝知道你和那位姐姐早就分手了吧。
删了分手微博,就当分手不存在了?那位姐姐要真是随珠的话,她可算倒了八辈子大霉吧,死了还要被你吃人血馒头?
老粉报到!博主和女友分手,差不多就是三年多以前?那不就是随珠患癌后,她们就分手了?分三年多了,这会儿出来认领阿凛是什么意图啊?
这叫什么爱啊?都说死者为大,你不好好保护随珠的隐/私,却跳出来曝光她?
书粉们出离愤怒,其他网红趁势拉踩,叫骂假阿凛去死。
网红博主很快给出回应,声称在随珠最后的日子里,她们复合了。
谎言只要起了个头,后面再说什么都会备受质疑。
粉丝们逼问博主,你敢指天发誓你在她最后的日子里跟她复合了吗?
不断有人出来爆料,网红博主其实很滥,这三年虽然没有固定女友,但经常约人,还偏爱温柔系女生。
更多的粉丝则呼叫随珠家人,求他们出来指认一下,这个网红博主是不是阿凛。
骂战一直在持续,明流欢若是在天有灵,也决计想不到她还能引起这么大动静,惹上抄袭官司都未必能有这么大的热度。
周淙在墓园里坐到黄昏,回去后直接去诊所打针,呼哧呼哧地气短,感觉这一场病似乎好不了了。
对面坐着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儿,一人输液,一人在边上玩儿手机,俩人时不时聊两句。
“哎,你看热搜没,那个女作家。”
“嗯,挺可怜的。”
“想不明白,网友到底是个什么成分,张嘴闭嘴就是吵啊骂啊的,关他们什么事儿?”
“哼,这不是隔着网线么。你让他们当人面骂,看他们几个敢。”
“我就不懂,骂人渣能理解。骂人作家干嘛啊,就因为人家是……啊。”
“因为是女人啊。”
“……哎,当女孩子好辛苦,喜欢女孩子更辛苦。”
“所以,你不准骗我,要勇敢一些坚持下去……我也会同样勇敢的。”
周淙偷听着女孩子们的对话,心里悄悄地软了一小块儿,像一块儿海绵一样,汩汩地往外挤着酸水。
网上吵得一塌糊涂,周淙一无所知,只是觉得人的魂魄若是真能在头七这天回家的话,明流欢得多伤心啊。
她疲惫地窝在被子里昏昏睡去,直到大半夜被“咚咚咚”的砸门声叫醒,周淙看了眼时间,再过十分钟就十二点了。
门一开,温且寒裹着一身寒气扎了进来,两只眼睛里情绪复杂,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周淙姐,你还好吗?”
周淙知道自己情绪不好,却不知道自己此刻满身戾气,看上去似乎下一秒就要去杀人,说话语气冷冰冰的,“我有什么好不好的?”
她转身径自走回卧室掀开被子躺下,似乎没把温且寒当个活人,温且寒跟着她进屋,没坐床边,倒是脱了外套直接坐在地上。
“我看到微博热搜了,”温且寒满面忧色,“有人曝光了流欢姐的照片,还有那个书的封面是你画的,我这才知道流欢姐原来就是作家随珠。我之前……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个绝症病人……”
周淙几乎是直接跳起来的,伸手揪住温且寒的卫衣领子瞪着眼睛问她:“随珠被曝光了?”
温且寒抬手掰着周淙的手指头,也是一脸惊讶:“你不知道?”
周淙立刻松了人摸出手机开机,一目十行地扫了几分钟微博后,抬手捂住了眼。
“该死的,贱人。”
温且寒差点惊掉舌头,周淙居然在骂人。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尴尬,温且寒看着周淙噼里啪啦在屏幕上敲了半天,最终却又全部删除,然后关机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
温且寒嗫嚅着动了动嘴:“对不起。”
周淙偏头盯着窗帘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都没有出声儿,也不赶温且寒走。
“周淙姐,你跟流欢姐,是——”温且寒突然哽住,觉得自己简直混账,居然在这个时候问人家这种问题,像个没有心的傻子一样。
岂料周淙立马接了话:“是什么?”
温且寒一咬牙,把肚子里的话给吐了个干净:“你跟流欢姐不是情侣,你跟她好,是那个什么临终关怀吗?”
“你不都猜到了么,还问我这些做什么。”周淙的语气冷冷的,带着点讥笑的情绪。
“可我觉得那不是真的。临终关怀只是个借口,你们就是真心相爱的,不然你不会这样。”温且寒一边恨自己没眼色,一边又压不住自己这旺盛的探索欲。
她为自己的卑鄙感到羞愧,她的内心里雀跃着一点星星烛火,没有了明流欢,周淙自由了,她怎么甘心退后?
周淙闭眼躺倒盖上被子,伸出手挥了挥,倍感无力:“我要睡了,你回家吧。”
温且寒起身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到了卧室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道:“周淙姐,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叫我。”
周淙蓦地掀被坐起,狠狠地捶了一下床垫:“我让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回家,一个字都不要再说出来,算我求你了,好吗?”
温且寒愕然地望着愤怒的周淙,发现她双目晶莹,泪盈于睫,整个人都在“呼哧呼哧”地急喘气,她条件反射地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屈服于周淙的凌厉气势,只好忐忑不安地回了家。
家中一片冰冷,猫大爷窝在电热毯上一动不动,温且寒草草洗漱后钻到床上,满脑子兵荒马乱,她都干了什么啊?
在人家正伤心的时候去触霉头,脑子是不是被冻坏了啊,真是下头。
周淙硬是关机到元月四号上班,网络时代的热度都是按小时算的,一个小假期过后,过气网红吸血前女友的闹剧已经成了过去式,但随珠的书粉们气不过,依然在网上声讨那网红,而网红则一口咬死她就是阿凛。
说来也奇怪,黑热度居然也吸粉,过气网红三天涨了几万粉,还接了广告,这世界真是让人看不清。
开完例会,主编把周淙叫到了办公室,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周淙摸了主编笔筒里一支笔在废纸上写写画画,就是不吭声。
主编终于忍不住,满脸严肃地问:“周编,你想怎么样?”
周淙诧异地停了笔,“主编,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主编突然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上上下下把周淙扫了一遍,自嘲地笑了笑:“周编到底是不一样,不然怎么别人都没能签了随珠的稿子?”
这话里的恶意可就太明显了,周淙“啪”地把钢笔扔到桌子上,笔尖甩出的墨点溅在主编的袖口上,很快便洇湿了一小片,她冷着脸问:“老刘,这么说话不合适吧?”
句式是问句,语气是陈述句。
主编伸手从旁边摞起来的几本书里抽出一本《临终关怀》的样书摆在二人中间,伸出手指敲了敲书的封面,“随珠发微博后,你的态度很有问题,还关机。我从合同上找了随珠的紧急联系人,想跟她的家人商量一下加印。毕竟当初觉得凭随珠的名气,这个小众题材的书印个50万都算多了。那谁能料到会有今天这个热度呢?不外乎说艺术家死了以后才值钱。”
周淙静静地盯着主编,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没底线的话来。
姓刘的果然没让她失望,眼睛里闪烁着狡诈的光芒:“你猜我知道了什么秘密?”
“随珠的家人说《临终关怀》这本书的版权,在我手下的编辑手上。”
主编逐渐往前倾身,注视着周淙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问:“随珠书里的阿凛,是你吧?”
周淙看到那一双眼睛里满是贪婪的光以及轻佻的蔑视,沉默着不作回答。
主编往后一摊靠在椅背上晃悠悠地摇了两下,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面孔来:“周编,我对你们的私人感情没有兴趣,但只想做好一本书。再加印100万册,你今年就是公司的福星了。”
周淙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静静地俯视着主编:“你想做好一本书?呵呵,书是我做的,我已经做好了,你们只想卖更多的钱。”
主编无法理解周淙为什么会是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周淙,你知道你手里捏着的是什么吗?”
周淙依然面色冰冷,不疾不徐回答道:“随珠在遗嘱中将这本书的著作权赠予了我,且明确表明不加印、不再版、不做一切改编。所以,我不同意加印。”
实际上,明流欢没说过不加印、不再版、不做一切改编的话,但周淙知道她就是这个意思。稿子接近尾声的时候,她们有一次聊天,明流欢曾说过后悔用随珠的笔名出版这本书,出几十万册太多了,她原本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礼物而已。
周淙问她万一以后这本书有人看中了想买走改编影视剧呢,明流欢嗤笑一声,说我要那么多钱以后也花不着,改它做什么?不改。
主编连假笑都维持不了了,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训斥,“周淙,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
周淙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反问道:“多少钱?你是在问随珠这个死人值多少钱吗?”
还是在问人性能经得起多少钱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