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听税

1、一、

　　冬天天黑的早，不过也才刚刚到饭点，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去。
　　蒋泮初骑着他的小变速，车把上还挂着保温桶，向警局赶去。
　　蒋泮初到警局时，天已经黑了。丰裕正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听见门口有动静，回头一看，笑了：“吃饭了没？这么晚了还来？”
　　蒋泮初边把保温桶放在办公桌上，从里面拿出蒋妈妈煮的饺子，边说：“早吃过了，这么晚也就你还没吃。呐，我妈让我送的饺子，今天是冬至。”
　　每年冬至，丰裕都会在警局值班，晚饭的时候蒋泮初会来给丰裕送饺子。
　　丰裕先是说了一句“替我谢谢阿姨。” 然后拿起桌上的台历翻了翻，叹道：“今天就是冬至了啊，真快，我以为是明天来着，刚准备排值班表。”
　　一提起值班表，蒋泮初就老大不高兴：“为什么你每次过节都让自己值班？人家哪个领导不是趁着过节的时候自己出去偷着玩，只有你傻了吧唧的，一到过节放假，就给自己安排值班不说，每天还无偿的加班。”
　　丰裕笑了笑，说：“别人过节都是和家人过，我……家又没人，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在警局待着，还有同事能聊天。”丰裕本来想说“我又没家人”但去年他这样说了一句，蒋泮初直接气炸了，对他吼道：“我和我妈都把你当家人，我妈都把你当成了她第二个儿子，你说你没家人？！合着都是我们自己在感动自己是吧！”之后蒋泮初连着一个星期都没理他，今年他可不敢这样说了，十七岁的小孩生起气来真够可怕的。
　　蒋家人对丰裕有多好，丰裕心里都知道。他甚至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当年他父母出事时他已经满十八了，蒋妈妈一定会把他领养进蒋家。这些年蒋家人一直都把他当成家人看，每次他去蒋家，蒋爸蒋妈都会说一句：“我二儿子回来啦！”蒋泮初这些年也一直喜欢跟在他后面叫“哥”。像家人之间的关怀和一些无所谓的小牺牲，蒋家人从没在意过，但丰裕不行。他没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蒋家人对他的好，所以这些年来，他尽可能的在别的地方尽量的回报蒋家人。
　　蒋泮初“哼”了一声没说话。
　　丰裕吃了一个饺子，又问他：“你今天放假了？”
　　“嗯，今天下午放的，学校大发慈悲，看在今天是冬至的份上，给我们高三狗放了一个晚自习的假，明天早上还要赶去上第一节课。”蒋泮初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
　　丰裕看他一副被吸干了阳气的样子，安慰他：“快了，再坚持坚持，明年高考完你就轻松了。对了，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
　　蒋泮初想了一会，突然坐起来说道：“哥，你觉得我考警校怎么样？”
　　丰裕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怎么想考警校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要考商学院吗？”
　　蒋泮初又靠了回去：“那是我妈让我考的，说以后出去了能在我爸手底下干事，不用愁找工作。”蒋爸爸在一家建筑公司任总经理。
　　“那不挺好的吗？当警察多累啊。”
　　“累你为什么当警察？”
　　“小时候觉得警察酷，就来当了警察。”
　　“那我也觉得警察酷，也想当警察，不行啊？”
　　丰裕吃完最后一个饺子，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笑着说：“行，做你喜欢的就好。”
　　蒋泮初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丰裕拎起收拾好的保温桶，对他说：“走吧，我送你。”
　　蒋泮初猛地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丰裕：“你赶我走？！我冒着寒风来给你送温暖，你吃完了不说多留我一会就算了，你还赶我走？！”
　　丰裕有些哭笑不得：“行了，少爷，戏过了啊。晚上被警察留在警局里的都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着蒋泮初捂着耳朵“不听不听我不听”的样子，丰裕无奈一笑，走到蒋泮初旁边，把他双手扒拉下来，又弯下腰，伸出手。手指在他耳垂旁顿了一下，又不着痕迹地移到蒋泮初头顶，揉了揉他的头发，耐心地劝：“你明天还要上学，晚上早点回家休息。”
　　蒋泮初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跟在丰裕后面出了警局。
　　警局大门口的长阶上，丰裕帮蒋泮初带好帽子，又理了理他的围巾，嘱咐他：“晚上回家骑车骑慢点，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比我妈还啰嗦。”
　　丰裕笑了一下，没说话。
　　蒋泮初下了一级台阶，又转身，抬头看着丰裕的眼睛，说：“哥，你骗我了。”
　　丰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蒋泮初是在说他当警察的原因，但也就一瞬，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道：“没骗你，警察真挺酷的。”
　　蒋泮初没说话，转身走下台阶，骑着他的变速离开了警局。
　　丰裕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蒋泮初回到家里，不仅给丰裕发了一条消息报平安，还附带了另外几条。
　　“后天晚上平安夜，大后天圣诞节。
　　“学校不放假，但是家长可以送东西到学校门卫值班室。
　　“所以后天晚上我要吃到你送的苹果，大后天我要看到你送的圣诞礼物。”
　　丰裕收到消息时，正准备下班，看到蒋泮初提的要求，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低头打字：“遵命，少爷。”
　　蒋泮初看到这四个字，耳尖有些微微发烫，轻“哼”了一声，放下手机，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平安夜那晚，蒋泮初果真收到了丰裕送的苹果，很大一个，装在小礼盒里，上面还印着“高考加油”四个字。
　　圣诞节那天，蒋泮初又收到了丰裕送来的几年前公大毕业生的纪念品和一张手写便签：
　　虽然哥哥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考警校，但只要你喜欢，哥哥都会支持你。
　　——丰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