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杨柳假含璋》木歌叶

4、教书先生不简单

　　“学生柳延宗拜见司徒老师。”出乎柳章意料的，司徒老师竟然是个女先生。司徒先生全名司徒玉容，和祖母年轻时颇有缘分。祖母年轻时嫁入柳家，虽然夫妻和睦，但从辽阔草原嫁到山岭逶迤的江州，生活上一时适应不来，住在宅子里总觉得拘束。于是祖父就经常陪着祖母踏青游玩，祖父一生远离朝堂，不掺和权利斗争，因此大把空闲时间。那段时间几乎把江州城附近的大小山川，湖泊河流，美景遍览。
　　祖母算是司徒先生的救命恩人。彼时还是少女的司徒玉容容貌秀美，身姿纤细，可以说完全不负她的名字“玉容”，就好像照着名字长的一样。玉容的父亲是江州颇有名望的饱学之士，对独女玉容的教育也是颇为开明。玉容也是完全复制了父亲的学习能力，普通世家的女子读书学习，能够吟诗记账就已经不错了。但是年幼的玉容却志不在此，一开始或许只想加点难度获得父亲更多的称赞，总之玉容学的是经世致用，仕途经济的学问。这个世界并没有科举制度，朝廷选拔官员主要是靠地方的推荐。地方推荐分两种，一种是当地学宫的生源选拔，另一种地方势力推荐，比如本地豪族或有名望的书香之家。后者不必多说，比的是家族能量。而前者，学宫选拔则相对公平，人才质量也比较高。
　　在听父亲不知道多少次感叹道，以玉荣的学识到学宫进行考试必能拔得头筹之后，玉容心中不可抑制的生出去考试一番的想法。一开始这个想法还可以压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想法如草种一样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在玉荣的内心世界中占据大片空间。大树生长的不是地方，玉容内心世界原本井然有序的亭台楼阁，摆弄停当的花草被这颗野蛮生长的大树彻底摧毁了，房屋捣毁泥土翻出，树越来越大。
　　直到有一天玉容泪流满面的从窒息中醒来，在黑暗中她呼吸暂停，无尽的逼近死亡。对她来说人生并不是可以自由探索的旷野，而是一条幽静的小路，她可以尽情地欣赏路边的景致但永远不能触碰。
　　从此玉容变得郁郁寡欢，在父亲面前她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父亲似乎察觉了什么，却也无能为力，只是对玉容更加宠爱。

　　玉荣一生未嫁，父亲则在一场急病后离世，玉容从此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情。外人总说玉容是思念父亲，孝顺太过导致的性格大变。只有玉容知道为什么，她被一个注定不可能实现的梦给魇住了。
　　就在玉容把自己投入书海中麻醉之时，改变她整个人生的人出现了。那是一个四方云游的道士，在暴雨夜敲响了房门。开门的是司徒家的门房，在请示过后将道士引入府中暂住。这世道，大家族对于道士的上门往往都很小心照应。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道士的术法能招福驱凶，但也没人愿意得罪一个道士，得到一记恶咒或几个月的霉运。
　　道士自称云游是为了求长生，玉容觉得可笑。
　　“那道长可求得长生了？”
　　“初窥门径，有一丝头绪罢了，离长生大道还远得很啊”
　　“道长一路游历，可有精彩之事？”
　　玉容一边应付，一边想着刚刚读的残本。
　　“世人多喜旁门左道，本道游历南玥国之时，那的道士竟然颇为自得的告诉贫道，研制出一种改换形貌的易容丹，能够模糊男女，模糊老幼，模糊美丑。此等精力财力，若一心求取长生不老之道，才算不负道祖啊。”道士话语之中多是痛心疾首。
　　“易容丹？世间竟有这般神物？南玥国更是从未听过”玉荣惊讶不易,忙详细询问，她这般渊博之人尚不知世间竟有南玥一国，连忙请教。
　　那道士见主人家如此感兴趣，便更来劲了
　　“南玥虽有国之名，实则人口土地不过一郡之大，前有支持圣祖龙兴的功劳，后靠着十万大山的天险地利，一直与大乾相安无事。十万大山这样的小国多如牛毛，有些不过是几百人的散勇聚伙，占据一个山头便敢自称一国，国中朝廷设置俨然和大乾一模一样，十人中倒有九人是个官。”
　　“蛮荒之地的人仰慕□□风采，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可笑却也可敬。”玉荣年纪轻轻就很擅长给话题上高度了。
　　“呵呵”那道长似乎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没和他一起嘲笑南玥，有些尴尬却又不想在年轻的后辈面前落了下风，便在随身携带的行李中翻翻找找，很快便拿出一个紫藤编织的精致药盒，炫耀似得轻轻打开。
　　玉荣只见那药丸神异无比，红枣大小泛着神光，一看便知不凡。但过多的知识很快让她冷静下来。
　　丹药炼制之中若是添入金银，或发光的萤石珍宝，练出的丹药就会自带光华，药效并无特别之处。只是炼制昂贵，颇受富贵人家的追捧。便委婉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道士震惊于主人家的知识储备，对其越发敬佩起来。
　　“主人家有所不知，南玥有神兽曰金明虎，被奉为国宝，神勇无比。金明虎通体都是金色，连血液都是金色。易容丹中有一味虎血，所以如此耀眼。”
　　改变的机会摆在眼前，玉荣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
　　道士一开始自是不肯答应的。后来在玉荣苦苦相求以及重金许诺之下，几乎是用全部家产相赠，得到了一颗丹药。可司徒家的管家等人却不知那认定道士使了什么妖法迷了小姐神志，闹将起来要将妖道送官。
　　司徒玉荣不愿意将易容丹的存在公之于众，便与道士约定一起离开，留给陪伴侍奉自己多年管家一封书信，表明自己余生将侍奉道祖，四方云游多做善事来为往生的父亲大人积福。让他们不必担心也不许报官，同时留下足够管家仆人们余生生活的土地房产，以及少量的金银。
　　玉荣在一个清晨随道士离去。

　　大乾，清晨，驿站旁的路边馄饨摊。
　　道士与美人的组合颇为惹眼。
　　美人虽然身披玮帷幔，但漏出的纤美身姿，一举一动的世家优雅姿态足以说明她的高贵家世。
　　已有好事者在心里脑补一出大戏，定是深闺小姐怀春与道士私奔出逃，脑补了一出香艳大戏，心中肆意评判山河日下，风俗败坏的同时瞧见道士那老的和晒干的菜皮一样的容颜，又心生嫉妒。
　　“易容丹不溶于水也不毁于火，使用时需要先用烈酒融化，在加入易容者的献血调成糊状，用巧手将药糊涂于脸上，塑造出另一个面貌，美丑男女皆有自己所定，等待三天之后，就可成功。”
　　“易容丹一年之内用酒精可以卸下，超过一年便彻底溶于血肉，不可逆转。”
　　二人就此分别。
　　玉荣找到一个僻静之所，完成了易容，成了一个面目颇为英武的男人。只是脸和喉结可以改变，身体却不能。
　　玉荣不想那么多，在安排好假身份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自己的计划。改名司徒莘，一年之内她顺利考入学宫，通过学工选拔入仕中央，在官海中实现了自己的政治抱负。
　　做官十七年，她逐渐位高权重，为避免引人怀疑，在机缘巧合之下她取了一位怀孕的犯官之女作为妻子，顺理成章的有了子嗣。“妻子”很聪明，即使察觉到异样也感恩玉荣拯救了自己与儿子的余生，两人相濡以沫的共同生活着。
　　新皇登基之后，作为太子党的支持者他被罢官，回乡途中被截杀，没想到妻子竟身负高明武功，但是敌人人多势众，为了掩护自己和孩儿不幸惨死于乱箭之中。
　　司徒莘带着年仅10岁的孩子跳河逃亡，濒死之际被渔家救起。醒来竟又看见多年前给她易容丹的道士，竟丝毫未老！
　　司徒自知精锐杀手来自新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已有赴死觉悟，但儿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况且她娘亲为了他已经死去。此时脑中千般念头翻转，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行叩首大礼，哀求这神秘的道士出手相救。
　　道士帮司徒二人隐藏踪迹，摆脱追兵后又在深夜神秘遁去。司徒二人隐藏踪迹，一路乞讨在即将饿毕于山林时被年轻的外祖母搭救，至此，教书先生的堪称离奇的前半生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