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立海大的日子里》三花旎旎

44、幸村的决定

　　悉叶把那个男人发到邮箱里的文件全都打印了出来，一页一页的翻看。

　　这是一家美国的私立医院，对格林巴利综合症的研究颇具权威，治疗手段采取手术与丙种球蛋白冲击并行，手术成功率达到90%，并且后遗症概率很小，这家医院同时也很擅长于运动员的术后治疗与恢复。

　　悉叶看完了最后一页，把他们整齐叠好，仔细地装订。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笼罩着他的阴翳被吹散了，对于幸村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是周末，悉叶带着满包的资料坐车重新到达金井综合医院。

　　幸村的病房的门没有关，从中传出小孩们的笑声。悉叶疑惑走到门口，只见病床旁站着好几个四五岁的小朋友，每个人都拿着一个画板在把病床当作桌子画画。他们好像在相互较着劲，你叫幸村哥哥帮你看，我也要叫幸村哥哥看。

　　他们也和幸村一样，穿着小小的病号服，看起来都和幸村是同一层的病友。

　　整个病房被稚嫩的“幸村哥哥”“幸村哥哥”声争先恐后的塞满，幸村坐在床边，随着声音给这个看画，又给那个看画，根本忙不过来。

　　悉叶轻咳一声：“咳咳。”

　　一大三小四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悉叶忍俊不禁。

　　“悉叶？”幸村有些惊讶，随即轻轻哄着孩子们离开，“哥哥现在有事，晚上再来吧。”

　　小孩子们懂事的点点头，将画牢牢捧在胸口，恋恋不舍地走出门。

　　“咔哒。”门被带上了。

　　悉叶走近，含笑道：“部长你也太受欢迎了吧，看来已经把这一层的小孩子们都收服了。”

　　幸村没好气的揉揉他的头发：“就你会说。”

　　他把悉叶拉到床边坐下，把床上孩子们遗落的彩笔拢到一起收好，放在床边柜上：“我那天在病房画画，恰好被这些孩子看到了，他们就来求我教他们，

　　幸村又想起孩子们努力画画的样子，不自觉笑道：“他们很聪明呢，没几次就画的有模有样了。”

　　悉叶点点头：“他们也好听话呀，你说让他们出去就出去了，一点都不像之前我认识的一些惹人生气的小屁孩儿。”

　　“长期住院的孩子感觉都更懂事些呢。”幸村垂下头，紫色额发遮挡住了面颊，但声音还是藏不住的落寞：“真希望他们能快点出院啊。”

　　病房里的氛围又低落下来，悉叶赶忙打起精神，说起了正事：“部长，你猜我今天来干什么的？”

　　他神采飞扬，嘴角掩盖不住的上翘。幸村有些奇怪，配合地猜道：“柳放弃继续研制营养汁了？”

　　“……不是，不过这个希望梦想成真……”

　　“在大家的辅导下，切原的英语考试及格了？”

　　“……不是，这太难了。”

　　“真田同意你可以随时不来参加校内训练了？”

　　悉叶嘴角抽动：“部长你在想什么啊。”

　　幸村无辜地摊手：“那我是真想不到了。”

　　悉叶得意地从背包里拿出文件，再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扬起大大的笑容，在幸村迷茫的表情中把文件轻轻放在了他的手上。

　　幸村看了看悉叶，又看了看手中的文件，疑惑的翻看起来。

　　病房里安静极了，隔一会才有一次书页翻动的声音。悉叶坐在床边默默等待着，幸村翻看的很慢很慢，像是要把每个词都在心中咀嚼个好几遍。

　　他刚开始翻看到内容时一怔，但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眼睛随文本一行一行地移动。翻看到后面时，他抿起唇，眼珠微微颤动着，泛起血丝，像是在努力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

　　一页……一页……一页，终于，薄薄的本子被翻到了尽头。幸村深深吐出一口气，抬起头。

　　“部长，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托人安排好了，你到那里之后就可以直接住院治疗了。”时刻关注着幸村的悉叶急切地说。

　　他像个热情的推销员，急迫地想要将商品卖出给目标群体。

　　“你知道了？”幸村没有直接回答，问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但是悉叶立刻明白了过来：“嗯，之前在门外听见了。”

　　“医院隔音做的太差了……”幸村扶额道，“下次得提醒医院一下。”

　　悉叶茫然地看着幸村的不自觉逃避，心沉沉坠下曲像灌满了铁铅。

　　“部长！”他一把抓住幸村的手，“你……你在犹豫什么？”

　　幸村没想到悉叶这么敏锐，他安静下来，把头偏到一边。

　　“如果要去的话，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半晌，幸村低声说。

　　“不管多久，你的健康是第一位的呀。”悉叶急切劝说。

　　“可是，”幸村短促地呼了一口气，“不说错过关东大赛了，我可能连全国大赛也会错过。”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往远处望去，悉叶跟在他身后，也漫无目的地看。

　　楼下，医院紧挨公路，车辆小小的如同一只只昆虫快速穿行，不时传来不真切的喇叭声。医院对面也都是高楼，巨大的广告牌和霓虹灯交相辉映，再往远处看，新干线的轨道如长蛇般盘踞在平原之上，一辆列车穿过缎带般闪着微光的长河，消失在一望无际的田野深处。

　　“我经常站在这里往远处看，这里是东京，往西南方50公里就是神奈川，我离立海大很近，感觉像是一抬脚就能又回到校园。”幸村轻轻说。

　　他的声音蕴含着淡淡的哀伤，悉叶朦朦胧胧有点明白了幸村复杂的心情。

　　“三年前，我和真田一起站在立海大的校门外，我对真田说，‘就从这里，时代将由我们创造’。”

　　“我们也做到了，连续两年，两个全国大赛冠军。”

　　幸村淡淡的叙述着，这很难得。

　　身穿立海大校服的部长是“神之子”，是绝对的精神领袖。永远留给众人的，是他挺拔的身姿，不容置疑的威严，令人畏惧的球技。而脱下队服，日常中的幸村与其他初中生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温和好相处，愿意照顾别人，喜欢植物，喜欢画画，有着自己的小烦恼。

　　但长久的队长生涯毫无疑问还是深深塑造了他的性格，让他坚定内敛，即使心怀苦闷也从不轻易诉说。对于领导者来说，痛苦是软肋，是软弱的标志，领袖绝不会把心中痛苦示之于众。

　　而现在，也许是出于信任，也许是心中的哀伤实在要溢出，幸村慢慢地，坦诚地剖析着自己内心。

　　“赢得第2次全国冠军后，我对真田、柳、仁王他们说，对着立海大所有将近60名队员说，我会带领大家再次走上顶峰，立海大的三连霸绝无死角。”

　　说到此处，幸村的声音不自觉地扬起，仿佛他又站在那峥嵘旅程中。

　　“而现在……”幸村的声音落寞下去，“立海大正要往终点前进，我却离开了。”

　　“我是个逃兵……”

　　“你只是生病了。”悉叶急急地纠正。

　　“我想早点回到队伍中，和大家并肩作战。就算现在不行，但我可以站在近处支持你们，发挥力所能及的作用。”

　　“但是美国……”幸村苦笑着摇头，“那就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了，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部长……”悉叶哑口无言，脑子里一团乱麻，幸村对立海大深深的感情和强烈的责任心让他震撼失声。

　　可是不能这样啊，他心中一阵惊悸，极低的成功率，强烈的后遗症……

　　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吗！

　　悉叶定了定神，艰难地开口：“你的意思是……你不去吗？”

　　幸村长长叹地出一口气，好像卸下了心中的包袱，语气也变得坚定；“是的，我不想再逃跑了。”

　　悉叶霎时间变得苍白，他仓皇离开，把门板砸地“哐当”作响。

　　在悉叶摔门而出的同时，幸村皱着眉紧紧闭上了眼。

　　悉叶整整一天都闷闷不乐，并且把这个情绪带到了第二天上学时。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切原不自觉地往旁边看去，周六和悉叶分开后他还挺生气的，本来打算今天不会主动和悉叶说话了。

　　但是……切原微微拧起眉。

　　从今天一来到学校，悉叶就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切原好奇，下课时也凑过去抬头看，但只能看见千篇一律的教学楼，还有几颗大树。

　　有时候好看的呢？切原想，他实在忍不住，中午时走到悉叶旁边：“你在看什么呢？”

　　“嗯？”悉叶吓得一哆嗦，猛地转过头，正对上切原的好奇的脸，他一下子回想起周六时自己吼切原那一下。

　　“对不起啊赤也。”

　　“没事啦，”切原摆摆手，“快告诉我，你今天一天看什么呢？”

　　悉叶双手摊开，苦着脸趴在桌子上，闷闷地说：“我在看美国。”

　　“美国？！”切原茫然极了。

　　“你说在美国能看到神奈川吗？”

　　切原表情空白，伸出手摸摸悉叶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啊。”

　　“所以真的不行吗？”悉叶抬起头，头发凌乱地左伸右翘，一双乌黑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切原，看上去怪可怜的。

　　切原沉默了一会，最终决定为这个无厘头的问题转动自己为数不多的脑筋，他使劲想了又想，勉强道：“你很想美国吗？嗯……我帮你找个美国国旗？

　　“可能国旗能缓解你的相思之情呢。”

　　悉叶直勾勾地盯着切原好一会，又突然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切原浑身炸毛：“干嘛？”

　　“我可能有一点点小小的思绪了……”悉叶说，他快步冲出教室，“我有重要的事去找副部长，回来再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