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爻否也

8、诺言（上）

　　“我不太想回去。”

　　程泽端没应声，收拾东西后，人后靠到墙壁，散漫地打量起她。

　　她的身姿很好，无论怎么坐，腰背都是挺直的，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前。

　　一看就可以看出她受过良好的教养，是一个从小被宠爱包围长大的女孩子。

　　见她垂着眼睫，看不清表情。

　　昔栀抬头，发现男生深黑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她。

　　“不怕他们担心？”他语气淡如水。

　　昔栀听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鼻子突然感到一阵酸，匆匆低下头没接他的话。

　　程泽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微微近身歪下头，

　　果不其然——

　　只见小姑娘的眼眶又红了。

　　程泽端感到有些头疼。

　　“我并不觉得他们有多担心我……在他们眼中，我的想法都被认为是异想天开的，我说的话也没人认真听，只当我是小孩……反正我说的话都不算数……”她鼻头泛酸，越说越委屈。

　　眼眶兜不住泪的那个瞬间，她掩饰性的低下头，眼泪直往下掉。

　　因她毫无征兆的哭泣，程泽端有片刻的怔愣，略一思忖，他俯身过去，在桌头抽了一张纸：

　　“怎么了，嗯？”

　　安抚的语气。

　　昔栀吸了吸鼻子，抬起眸，眼圈红红的看着他。

　　程泽端动作有些笨拙，但还是在帮她擦拭眼泪。

　　昔栀很少流泪，她从小就认为自己应该坚强。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内心憋着很多的事情，是一个不会发泄表达出来的人。如果她说了，怕没人会喜欢听，怕被说矫情。

　　于是，她学会了隐藏自己的脆弱。如果有人去安慰她，她反而会哭的更加厉害。

　　但是她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

　　这次，她试图努力忍住泪水，或许是男生的目光太过温柔，又或许是情绪的压力让她无法抑制。

　　眼泪噼里啪啦直往下掉。

　　程泽端不知道怎么哄，也从来没有哄过女生。

　　他不说话，神色坦然的抬手，安静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

　　后半夜气温骤降，寒风在屋外呼啸。

　　在她视线模糊之际，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感受到指尖体温的那一瞬间，

　　昔栀只是怔怔的看着程泽端，像是要记住他现在的样子。

　　这画面很亲昵，但他没有其他的动作，两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极其绅士有礼貌。

　　昔栀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面前的男生真的很吸引她。

　　那一刻，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他脸上。

　　越看，脸越红。

　　程泽端抬眸，看她突然脸红，失笑又无奈。

　　只当她是小女孩不好意思。

　　“你哭出来，会觉得好受一些吗？”

　　程泽端眼神温柔地询问。

　　希望能够帮助她舒缓内心的压抑。

　　他知道此刻的昔栀需要的不仅仅是安慰，而是倾听和理解。

　　昔栀眼睛红肿，用手背抹眼泪抽噎：“有一点点。”

　　程泽端懒懒的托着腮。

　　抬眸而望，发现他正看向自己。神色间的散漫嬉笑都收敛不见，眸里难得认真。

　　程泽端没说话，盯着她看了片刻。

　　他目光淡淡的，眸子一片漆黑明亮。不知为何，昔栀总觉得，他在看着她的时候，能把她所有溢于言表的心思看破。

　　小女孩心思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脸上，她没有经历过复杂人际关系，也还没有学会如何掩饰自己。因此，她的眼睛透露出天真，没有被世俗的磨练所蒙蔽。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特别委屈，实在心里难受，就哭出来，你可以独当一面，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有压力是正常的。你才不过十几岁的年龄，迷茫焦虑是肯定有的，别怕。大家都在奔赴不同的人生，想做的事情就大胆去做，喜欢的风景就要自己去看，知道吗。”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很喜欢一句话，也想与你分享——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他语调斯理，不徐不缓。

　　屋内狭小，空气有一瞬间安静。

　　他的声音在这封闭的空间中回荡，此刻，他俯身在眼前，离得近。

　　而他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落在她心尖上。

　　……

　　说完，他抬了下眼，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浅棕色瞳眸里，没有太多的深意和情绪，可还是吸引了她进去。

　　被他看着，莫名还有点紧张。她抿了抿唇，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嗯，我知道了。”

　　内心有某种感觉太过强烈，昔栀垂眼避开他的视线。

　　一口气说那么多话，程泽端终于起身，神色恢复以往的散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