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株灵芝》指南音

3、白T

　　到了这一日晚上，灵芝照例跑出了匣子，趴在严珩胸口，努力地做着深呼吸吐纳。

　　严珩在梦中似有所察，今日的女孩特别主动热情，每一次洒在胸口的呼吸都灼热得可怕。缠绵的气氛如同绽放的罂粟花，令他想要后退，却更想靠近。

　　这样的感觉比以往的更加刺激，严珩的喉间情不自禁溢出了一声扼叹。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让胸口的灵芝也跟着一抖，随即整个身体憋得通红，伞帽伞柄不断胀大胀大。原本光洁饱满的外表处因鼓胀而生出一道道裂痕，翻出内里。

　　它也看似十分痛苦，在严珩胸口时不时地抽动。

　　然而不断产生的裂痕与疼痛并没有阻止它的继续鼓胀。

　　灵芝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长到篮球大小，最后“噗”地一声，重重压在了严珩的身上。

　　身上的压力骤然变沉，严珩被硬生生压醒。他目瞪口呆看着被子下正趴在自己胸口，只露出一个头的少女。

　　而她正半仰头怯怯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一受惊吓就会消失不见。

　　严珩：……

　　他肯定还在做梦。

　　严珩想伸出手揉眉心，却发现手臂正被少女压在身下，而肌肤触感似乎……好像……有点过于真实了。

　　愣怔半晌，严珩才反应过来少女并没有穿衣服的事实。他拧起眉头，想要将她推开，却不知道改怎样下手。

　　如果贸然抽出手臂，势必会触碰到她更多的肌肤。

　　更不能直接掀开被子。

　　严珩开口询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声音透出刚睡醒的低哑。

　　少女歪歪头，似乎在纳闷他为什么会对着自己说话。

　　严珩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少女的回答，耐下心来继续追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撬门？爬窗？”

　　外婆和住家保姆不会让异性随便进自己的房间，只有可能是她自己偷溜进来。

　　少女被他说话时一上一下的喉结吸引，并没有理会严珩的问题。她抬起一边的胳膊，向喉结处摸去。

　　伸出的手臂带落了附近的被子。

　　严珩不察，看到了一晃而过的白腻。

　　他猛地将头一歪，耳朵迅速充血，通红一片，鼻子开始发烫，大脑一片空白。

　　少女又被突然转向自己面前的红透的耳根转移了注意力，凑近研究。

　　轻柔的呼吸洒向耳根的感觉是那样熟悉，瞬间将严珩拉回现实。他顾不上这么多，胡乱将少女推起，然后一把抓过床头的衣服，向一旁掷去。

　　“你先把衣服穿上。”

　　“……”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在研究衣服应该怎么穿。

　　可这明明只是件最简单普通的套头白T。

　　严珩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静静等待。

　　过了许久，久到严珩完全冷静了下来，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轻微扯了扯。

　　“你……”严珩转回头，看着穿着自己衣服的少女，突然有种词穷的感觉。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些微月光透过窗帘照下，室内漾着一片朦胧的柔和。刚刚躺着时严珩没有清楚瞧见少女的样貌，现在却清晰可见。

　　他从没觉得夜晚的月光有这么亮，像一盏高瓦数白炽灯，将屋内一切照的一清二楚。

　　也从没觉得自己的衣服有这么大，空空荡荡，让人忍不住遐想。

　　严珩喉结滚动，愈发口渴，留下一句“我先去喝口水”，便出了房门。

　　他从冰箱里拿出冰水，三两口就喝光了一整瓶。

　　将空瓶扔进垃圾桶后，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光脚出的门。

　　……

　　十分钟后，严珩拿着一杯温水进了房门，又一次呆愣住。

　　床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迹。

　　他不敢置信地大步向前，将水杯放在床头，拎起床上的被子，重重抖了几下。可被子里就是没有东西，他怎么抖也都不下来。

　　所以刚才真的是在做梦？

　　“你还在吗？”严珩边问边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连衣柜和床底都没有放过。

　　他将房门打开，又在客厅和厨房找了找。

　　老人家的睡眠浅，严珩怕吵到外婆的休息，便回到了房内。

　　坐在床上，他拎着被子的一角，愣愣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女孩精致的五官现在还清晰刻在他脑海里，肌肤相贴的温度似乎也还在，眼前的一闪而过……他也还记得。

　　严珩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么好的想象力，但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刚刚发生的事。

　　这一次，床上的人像在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直到窗外传来鸟叫虫鸣才渐渐消停下来。

　　而此时此刻，书桌上的黑匣内，正躺着一株大气不敢出一下的灵芝……

　　·

　　第二天的严珩没有早课，直到九点整才被闹钟的叮铃声叫醒。

　　他猛地睁睛起身，环顾四周，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的事。

　　眼神略过床头时，顿住。

　　空旷的床头柜上只有一杯已经变凉的冷水。

　　昨晚睡前放在床头的T恤呢？

　　……

　　力学二的课上，教授像往常一样在黑板上演算着书本的例题，一个转头发现得意门生似乎没有在听自己的讲解，眼神空洞地看向空无一物的投影幕布。

　　难得见到严珩走神，教授觉得有趣。他放下了手中的粉笔，道：“严珩，你来说一下钢实腹式轴心受拉构件应计算的全部内容是什么。”

　　“……”

　　下方坐着的同学们听得一头雾水。钢实是什么？它怎么还有腹部？

　　严珩没有反应，依旧目视前方，坐得笔直。

　　同桌看这位还在发呆，对老师的点名也没有任何反应，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严珩的思绪瞬间从昨晚少女湿漉漉的眼睛中被拉出，他环顾了下四周，发现教授和同学都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回答什么。

　　他明白过来刚刚应该是被点名了，赶紧起身。

　　在教授的目光中，严珩感觉到羞愧与尴尬，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低声说了声抱歉。

　　教授看着严珩难得的尴尬，更不想放过他，开口追问：“钢实腹式轴心受拉构件应计算的内容是什么。”

　　“强度及长细比控制。”

　　严珩脑子还没动，答案就率先从口中冒了出来。

　　“嗯，还不错，如果你都会了就做自己的事吧。但别做和学习无关的事啊。”教授听完回答一脸赞许，但还是给他稍微敲了敲警钟。

　　严珩默默坐下。

　　其余同学更加疑惑，纷纷问向周围人“腹式轴心受拉”是个什么拉。

　　“可能是力学四的内容。”某位同学推推眼镜，“我上次在图书馆遇到学长时，他好像正在学这方面的内容，据说难度很高。”

　　同学们面面相觑，觉得严珩实在卷得令人发指。

　　……

　　“哎，你有没有发现严珩最近特别沉默？”一位女生杵杵坐在右边的室友，问到。

　　被问话的人将视线从板书移到第三排正中央的位置，飞快瞟了眼，就转移回了注意力，一边记着笔记一边回答：“哪有，他不一直都这个样子么。”

　　“不一样！”女生压低声音反驳，“他以前是性格导致的话少，现在是心不在焉所以话少！”

　　“……那你自己去问问他看？反正你不是天天在寝室花痴他么。”

　　“我哪有机会啊，学校里喜欢他的人这么多。指不定我的情敌还不止一种性别。”

　　“……”

　　下课后，严珩迅速整理了书包，跑上讲台，认真和教授道歉。

　　“我也知道现在的学生课余生活丰富，上课偶尔走神也不可避免。但你今天不太对啊，”教授调侃着看严珩，“我怎么感觉你有特殊情况了？我们建筑的肥水不能往外流啊。”

　　力学教授是塘大的留校博士，三十来岁就考得一级注册建筑师证件和高级职称，除了在笑讲课外还在塘大设计院挂职。他平日里就和学生相处地非常熟稔，经常互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听到八卦内容，还没出教室的同学纷纷放慢步伐。

　　严珩忽略了或明或暗落在身上的视线，一脸正经：“师母还没个影，我哪能赶在老师的前面。”

　　同学们哄然大笑。

　　教授佯装生气，掉头就走。

　　·

　　一天的课结束后，严珩回到家中，陪外婆一同吃了晚饭，然后去往房间。

　　他坐在电脑前，打开设计网站，不停浏览学习大师作品和近些年建筑设计的主流风向。

　　在学习之余，他会经常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补贴家用。虽外婆每个月都能领到不少的养老金，父母的抚恤金也存在自己的银行卡里，但是严珩始终没有动过用它们的念头。

　　高中毕业后，他便经常带着画板去景区写生。水彩、素描、钢笔画，这些都是建筑生的必备技能。他画画时身边会围拢不少游客，经常画还没完成，就被预订买下了。可惜的是建筑生只会画树画房子，不会画人像，否则又是一笔经济来源。

　　请住家保姆的资金来自于严珩每年不菲的奖学金。国奖、省奖，竞赛，建筑系各种奖项布告栏上总会出现他的名字。

　　严珩在电脑前一坐便是三个小时，期间除了去厕所外就没有挪动过。

　　……

　　夜晚十一点，严珩洗漱好躺在床上。

　　房间的窗帘并没有拉紧，他单手枕在脑后，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想着昨晚发生的事。

　　梦里的场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模糊，而那些事却随着一天的经历越来越清晰。

　　用另一只手摩挲了两下胸口的墨玉吊坠后合上双眼，他摆好最自然的姿势，将呼吸变得缓慢平稳而有规律，假装自己正在慢慢陷入熟睡。

　　他决定——

　　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