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想在漫画中当反派》洛荷轩

7、情报贩子

　　任无渡没有带着两人闯档案室的想法。

　　在以教育为主的东区，学生的档案统一由东区管理局管理。档案室存放着东区将近所有居民的资料，能算得上是机密中的机密，必然有许多警卫随时看守。

　　他虽然一定能闯过去，但是他怕麻烦：如果带来的麻烦远远超过乐趣，那便有一些得偿所失了。

　　但是这里有情报贩子的存在。

　　正午刚过不久，乌云就遮蔽了天空，大雨随之倾盆而下。收拾完安全屋的君瑶与牧行然休息了片刻。两三个小时后，雨势稍小，任无渡领着两人出了门。

　　这个时候学生都在上课，所以街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一些学生三三两两骑着电动车，嬉笑着从街道穿过。

　　透过旁边的栅栏，能看到里面红色的跑道和绿色的假草。因为下雨，操场上的人很少。靠近栅栏的这边，两名少女正撑着同一个伞亲密地窃窃私语着。

　　牧行然有些出神地望着操场。他从小在世界之边长大。作为世界的边缘地带，那里的居民也没享受过五区人的正常生活，每天都在危险与磨难中挣扎着生存。

　　他不禁好奇，上学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枯燥，无聊。”

　　听到旁边毫无感情的少年音，牧行然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将心中的话说出了口。他一个踉跄，差点绊倒摔到任无渡的身上，还好君瑶及时拽住了他。

　　“你上过学吗？”牧行然明显有些疑惑。

　　“没有。”黑发少年答道，“但是答案显而易见。”

　　“为什么？”

　　小雨淅淅沥沥，滴打在灰黑色的伞上。任无渡微微侧头看向牧行然。

　　“如果一件事，不做不会危及到生命——当然，物理意义上的——但是你却要在几年甚至十几年中无数遍的重复这件事，你几乎全部的日常都是它。你会觉得它有趣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牧行然点了点头。

　　一段小插曲过后，任无渡带着两人继续七拐八拐，直到进了一个小巷子。巷口大约两米宽，地面并没有铺上水泥，雨水使土壤微微潮湿。

　　小心地绕过水洼，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诊所，由于天色的昏暗，诊所里早早点亮了白炽灯。

　　雨腥气中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些铁锈的味道。任无渡推开门，收起伞，然后微微侧了侧身让另两个人进来。

　　房间里是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房间里仅有的一个病人坐在铁制的座椅上打着点滴。一个穿着简朴的少年单膝半跪着，正在擦拭地上的血迹。

　　听到有人进来，少年甩了甩稍长的头发，然后抬起头。他有一双明亮的雪青色眼睛，像是泛着淡淡紫色的琉璃。

　　“‘渡鸦’在吗？”任无渡向少年问道。

　　少年盯着任无渡的眼睛，好像是呆住了。这时有一道青年音响起。

　　“呦——小乌鸦，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开口便是阴阳怪气。牧行然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只见二楼拐角处站着一位青年医生。

　　身后的诊室门被他关上。他穿着一身传统的白大褂，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再往上能看到一双充满笑意的碧青眸子。他望着这群不速之客们，双手悠闲地插兜。

　　“渡鸦。”黑发少年冷淡地点点头。

　　“渡鸦”是对方作为情报贩子的代号。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一两年没见了，却连句‘好久不见’都捞不到。”渡鸦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不知阁下，此次又有何事相求？”

　　明明是诚意满满的话语，却总给人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不是我，是他们。”任无渡用大拇指指向身后那两人。

　　“你朋友？”渡鸦问道。

　　“算是吧。”

　　“真是不可思议。”他感叹一声。

　　“那个……‘渡鸦’先生，你好。”牧行然微微欠了下身，打招呼道。

　　“你好，客人们，”渡鸦转头看向牧行然与君瑶，笑意盈盈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跟我来。”

　　两人跟随着青年医生向楼上走去。任无渡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

　　“坐，请坐。”渡鸦示意两人坐下。

　　“不过先说好，我的情报是需要报酬的哦，”他微微一笑，“即使你们是小乌鸦带来的也不行。”

　　君瑶表示明白：“嗯。”

　　“在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我有一些事很好奇，说一说，或许能抵报酬。”渡鸦整理整理桌上的纸张，放到一边，然后抬头与二人对视，“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牧行然看向君瑶，君瑶点点头，他这才开口：“我们，呃，不小心进了一个秘境，然后在那里遇到了他。他说，他因为运气不好才进去的。”

　　“噗。”对面的青年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左手掩住嘴轻笑一声，“真有意思。”

　　“啊？”牧行然一脸懵，“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渡鸦摆摆手，“还有吗？”

　　“我们遇见他时，他受了很重的伤。”君瑶补充道。

　　按刚刚的场面。翼与这个代号“渡鸦”的青年十分熟悉，对方又是个医生，极有可能知道他的敌人是何许人。

　　所以君瑶试探着想从对方口中套出有关对方受伤的原因，但是她对此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她无法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到底如何。

　　“不要打听与自己无关的事哦。”微微有些昏暗的房间里，青年碧绿的眸子显得愈发摄人。他明明是在笑着，却无端让人觉得寒寂。

　　渡鸦摆摆手：“这份报酬我很满意。现在，轮到你们问问题了。”

　　…

　　“好了，交易愉快。”情报交流完毕后，青年率先站起身，轻松道。

　　“交易愉快。”君瑶和牧行然一同站起身，向对方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君瑶想了想，说道，“我们来自世界之边。听说五区内有一个先知，现在居住于东区。真的吗？”

　　这不是疑问，而是试探。

　　“真的假的，又有何所谓呢？”渡鸦语气含笑，“人终究不能站到太高的地方。古有杯酒释兵权，现实虽并非如此。但是臣子若是知道了太多，也是没有好下场的啊……”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是君瑶能听到他意有所指。这让她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先知知道神明的秘密。

　　“对了，还有一句忠告，”青眸男子似笑非笑，将右手食指抵在嘴唇上，道，“最好离他远点，他可是个，危险人物啊……”

　　两人俱是一愣。可是青年很明显不准备多说，微笑着道：“好了，你们该走了。别忘了我们约好的时间。”

　　毕竟他们寻找的只是三个普通人的住址。从庞大的资料库里寻找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他们约定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牧行然打开门微微侧身，让君瑶先出去，然后才出门。身后，青年双手交叉置于脑后，将左腿担于右腿之上。

　　“小秋，该出来了吧？”

　　看似墙壁的地方动了动，与墙壁同色的门被推开。出来的少年拥有着一双雪青色的眸子，显然就是他们到的时候在擦拭地面血迹的那个人。他走到渡鸦旁边。

　　“他就是牧奶奶的孙子吗？”少年问道。

　　“你猜？”渡鸦道。

　　“猜个屁，”少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熟人面前，他显得格外放得开。“还有别忘了我不是你的仆人，以后自己弄的血自己擦。”

　　“我不收留你，你可就流落街头了。”听到对方的话，渡鸦不仅丝毫不气，还笑眯眯地说道。

　　“流落街头就流落街头，大不了去荒庙里睡。”少年毫不客气，“等救出了奶奶我就走，别想拿这个要挟。”

　　“嘛——这怎么能叫要挟呢？身为‘先知’的孙子，怎么连这一点都不清楚。”渡鸦道。

　　少年没有理他，只是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对了，那个人是谁？”

　　“那个带他们两个过来的人吗？”渡鸦挑眉，他似笑非笑，“知道他的身份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我刚才说的，你不是也听到了吗？”

　　少年没有吭声。

　　…

　　察觉到有人从二楼下来的任无渡睁开了双眼。双方眼神交流片刻，君瑶点点头，他们便一同离开了诊所。

　　此时的雨势已经十分小。细雨如丝，即使滴落到皮肤也没有任何感觉，任无渡索性就没有打伞。

　　一路上，三人沉默无言。君瑶低着头，默默思索着那个青年说的话。

　　危险人物吗……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前面的少年。

　　这倒是不算是很出乎她的意料。早在相遇时起便有征兆：那足以使人休克的伤势，那几乎能扼住人的脖颈的杀意，无一不说明了对方的不凡。

　　但是，他不是个坏人这一点。君瑶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比如在他们与程邵冤魂搏斗的时候，他完全不必动手，只等他们两败俱伤时，便可以安然离去。

　　再比如，在察觉到有人在监视他们的时候，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不非要纠缠进这一堆麻烦事里边。但是他完全没有。

　　——除非他对他们有另外的目的。

　　但她并不觉得他们身上有什么别人值得惦记的。

　　不过该有的警惕心还是要有的。君瑶微微眯了眯双眼。

　　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是真是假，就让时间去揭晓。

　　任无渡感受着身后的视线，没有丝毫动作。

　　估计是渡鸦那家伙多嘴说了些什么。

　　他想道。

　　回到安全屋的时候，正对门的钟表时针正指着七点。任无渡安排好两个客人的居处，然后自己就回到了书房。

　　牧行然是在客厅睡的。

　　夜里他迷迷瞪瞪地起来，却注意到旁边的书房的门缝中透出了些许灯光，他不禁有些诧异。

　　“咚，咚，咚。”牧行然走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

　　门被打开了，映入任无渡眼中的是正在揉着眼的少年。

　　“你……不睡觉吗？”

　　“与你们无关。”黑发少年将视线重新投到书本上，冷漠道。

　　“抱歉抱歉……我并不是想干涉你的意思，只是……”牧行然有些讷讷，“不过经常熬夜会导致，呃……”

　　他掰起手指头数了起来：“消化功能紊乱，诱发内脏疾病，增加绝症可能，还会让人经常提不起神来——”

　　注意到对面人再次投来的视线，牧行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这都是我奶奶告诉我的。”

　　“知道了，”任无渡道，“你去睡吧。”

　　这些他其实并不在意。毕竟作为一个不算很正常的“人”，这些事离他都太远了。

　　不过该说漫画男主不愧是傻子吗？对于他这种来历可疑又性格古怪的人都要关心两句。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赖。

　　“……谢谢。”声音轻轻，逐渐消散在空气中。已经转过头来的牧行然愣了愣，然后由衷地微笑起来。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我能借借你家厨房吗？”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