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青梅水

9、谢谢

　　他这芝麻大点的声音好似平地一声惊雷，差点给高彦吓死。那边周束刚要道谢，被高彦一声大喝强势插入。

　　“你有没有搞错，你跟人熟吗就霸占人睡觉的地儿，小恩睡不好怎么办？”高彦把他摁回去，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展现了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商，“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人裴松恩同志热情好客，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看他这无耻相，你让他睡你床那是引狼入室，给你把床睡塌了怎么办？”高彦明里暗里挤兑周束，“再说你明天也要上班呢，睡沙发多难受啊。”

　　裴松恩这会儿受不了任何视线，拿筷子戳饺子堆里小声道：“我不介意，反正……就一天。”

　　“谢谢啊。”

　　周束飞快道谢。

　　“唉……我真没你这种软骨头儿子。”高彦泄愤似的包几口饺子放嘴里咬，一张脸鼓鼓的，“哦树沙哈行了吧……”

　　“什么？”

　　“我睡沙发行了吧！”高彦咽下饺子，不乐意道，“都怪你，这么好吃的饺子都给我囫囵吞了。”

　　“哪条狗把你良心嚼两口又吐出来了？”周束抛个媚眼给他，“好儿子么么哒。”

　　“真恶心，我要吐了。”

　　裴松恩坐在中间有些难为地陪笑。

　　他洗澡的时候又没忍住想东想西，自己的建议出于真心，是真愿意把自己卷巴卷巴塞到角落里让大家都满意，到最后竟然变成高彦让步，他本意不是这样。

　　他叹着气，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刚在餐桌上却哑了似的开不了口，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或者这种感觉一直跟随着他，没有离开过。虽然置身其中，但是更像个外人。

　　而且，这可是周束。

　　裴松恩蹲下，抱着膝盖，把半张脸埋进去，任喷头水从头顶淋下来。

　　刚刚的表现得一点都不好……

　　他绝望地想。

　　——

　　没意识到待了多久，裴松恩头发只吹了半干，蔫蔫地出来。周束正坐在沙发上刷手机，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我还以为你在卫生间溺水了。”

　　水温还停留在身上没散去，裴松恩一下又红了耳朵。

　　“你现在洗澡吗？”

　　“好啊。”

　　“带毛巾了吗？”裴松恩问道，“我突然想起来，这儿好像没有多的……”

　　“高彦扔垃圾去了，他说顺道带。”

　　“哦哦，好。”裴松恩木讷的点点头，他不习惯和周束独处，甚至有些害怕。

　　这会儿又有点微妙的冷场，裴松恩思考着还能再说点什么，周束先有了动作。

　　他拿起手机晃了晃：“饺子我发了条朋友圈，没关系吧？”

　　“当然。”或者说这才是他熟悉的、了解周束的方式，“那……我先回房了？”

　　“好。”

　　“嗯嗯……”

　　裴松恩逃命似的躲回了房间。

　　他跳上床，伸手把手机够过来，解锁点开微信朋友圈。

　　周束：朋友的妈妈包的，这不比蛋糕好吃？[配图]

　　他把饺子拍得很好看，裴松恩盯着盯着又害羞起来。以往周束的朋友圈动态都是这样摸不着头脑的句子，看不明白，要靠猜，而这次他知道前因后果。

　　而且，他说“朋友”……

　　裴松恩趴着晃腿，心想竟然他特地问过自己了，会不会假装没看到比较奇怪？

　　裴松恩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第一回点开那两个小点，珍重按下了一个赞。

　　而后便开始崩溃，像握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扔出好远。

　　大概是精神过度紧张导致神经错乱，裴松恩竟然久违的很早便睡着了，但起得格外早，天还没亮。

　　他悄悄爬起来，高彦还在客厅睡得不省人事，电视机仍然开着，估计很晚才睡着。

　　裴松恩从高彦手里小心翼翼抽出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再将掉在地上的毯子拾起来给他盖好。

　　他脑子过分清醒，清醒到高彦和周束起床后吃到了他现熬的粥，而那时他已经因为在家里过于手足无措第一个上了单位。

　　还好靠门禁卡就能刷开门。

　　——

　　心情很好，裴松恩一边处理文件一边摇头晃脑，旁边的同事问他是不是中了彩票。

　　没有，我哪有这么好运气。

　　裴松恩这么回答，但心里不得不承认，从昨天起他便开始走运了。

　　甚至中午一起在食堂吃的饭，这简直是裴松恩刚毕业才会做的梦。

　　晚上裴松恩下班回到家里，除了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玻璃杯，已经看不出周束来过的痕迹。

　　他在沙发上坐下，把玻璃杯捧在手心里出神。

　　这会儿才从一整天的兴奋中剥离出来，整个人疲惫地沉了下去。

　　——

　　高彦健身完才回来，他不习惯到家直接换睡衣，又去随意冲了冲澡，湿漉漉的去敲裴松恩的门。

　　“怎么了？”裴松恩正在看小说，抬起眼问他。

　　“你不觉得这个家少了个人，空气都清新了吗？”高彦故作风骚撑着墙，扶了把眼镜说道。

　　其实他没怎么，他就是爱来找裴松恩说闲话，少说两句他浑身难受。

　　“……”裴松恩无语，“没什么事别跟我讲话。”或许太过伤人，他又补充道，“……或者晚点。”

　　高彦在门口杵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差点蹦起来：“对了！”

　　裴松恩给他一惊一乍吓到，见他转身回了房，过一会儿手背在背后神神秘秘踱步过来。

　　“铛铛——”他自己配音，从后头掏出个白色的小熊娃娃，递给裴松恩。

　　“送给你的。”高彦无奈道，“周六和我妹妹去了游戏厅，一袋子一大半都是我夹的，她跟霸王一样全抱进房了，只许我拿一个。”

　　裴松恩想起他鼓鼓的背包：“你不自己留着？”

　　“我挑这个就是想起你了。”高彦给它摆正，展示给裴松恩，“你看他皱着眉撅着嘴，这不就是你吗？”

　　“……”

　　“你看你又撅嘴了。”

　　“我没有。”

　　“你照照镜子去，你看不见自己你不知道。”

　　“……”

　　高彦看裴松恩又不搭理自己了，捏住小熊两只胳膊作揖。

　　“小恩哥哥别生气，高彦那猪头脑子不好，咱们不跟他计较好不好？”

　　“谁计较了……”

　　裴松恩含糊道。

　　“那就好那就好，小恩哥哥大人有大量，今天就带我睡觉喽！”高彦举起小熊在空中兜了一圈，飞进裴松恩怀里，“哥哥好香嗷。”

　　“高彦！”

　　裴松恩瞪他一眼，而后认命搂着小熊，从嘴巴里磨磨唧唧挤出两个字。

　　“什么？”高彦盯着他笑。

　　“没听见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