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青梅水

19、争执

　　高彦没回。

　　裴松恩磨了半天牙，好像又回到了高彦躲着自己的时候，难受得想拽几根头发下来。

　　他刷了一会儿短视频，压根不知道看了什么，只有无数张男男女女的脸飞速闪过。烦了好一会儿，又点进微信，想是不是软件后台没运行，结果啥也没有。

　　裴松恩把手机扔到角落里，爬起来去洗澡。

　　他精神恍惚，周束那些话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他想把这些难受的情绪一股脑都从身上冲走，但是水只简单流过，除了皮肤被搓得发红之外带不走任何。

　　他为了分享周束心事而感到高兴的心情，渐渐被一种很没劲的委屈替代了。

　　裴松恩换好睡衣回到房间，手机摊开，正突兀地发亮。他压抑住自己要冲过的丢人举动，先去吹了会儿头发，而后才去摸手机。

　　高彦：刚刚在跑步！

　　裴松恩望着这行字手都快麻了，这运动狂……亏他还想那些有的没的，真可笑。

　　高彦的消息又跳了出来：怎么不理我？

　　裴松恩发了个无语的表情。

　　高彦：早点休息，明天可有你好受的［阴险］

　　裴松恩盯着屏幕，看对方还显示正在输入，动动停停的，半天没弹出来新消息。

　　裴松恩：你在打什么？

　　高彦：周束说他找你聊了一下，我一看你给我发消息的时间，是不是又被他整郁闷了？

　　裴松恩想了想，回复道：有一点，我好像心胸没我想的那样宽广。

　　对方立马发了个大笑的表情过来。

　　高彦：你啥时候心胸宽广过，不是一直挺小气吗，多大点事，别担心啊。

　　裴松恩：……

　　裴松恩：你很气人。

　　高彦：你看，又发作了不是？要不要我来陪你？

　　裴松恩：不要，我要睡觉了。

　　他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手机提示音又响了起来，裴松恩露出一只眼睛看向手机。

　　高彦：晚安多多。

　　——

　　他们进景区后坐大巴到山脚，乘段索道上去再走五百米到旅店，苏雪沁提前联系过个姑娘拼房，蒋才声得跟他们住一块儿。

　　周束自然不肯跟蒋才声睡一间，裴松恩也死不敢跟周束一间，最后竟然变成他和蒋才声一间。

　　两个人压根不认识，尴尬，放包的时候一言不发，像往房里扔了个俩手雷逃命出来。

　　爬山的过程，乏善可陈。一旦运动起来裴松恩就脑子空空，他跟在周束后边提着一口气，随时准备跪地不起。

　　蒋才声一直在给苏雪沁拍照，边拍边夸，听得她很受用。

　　她一高兴就朝蒋才声笑，一笑周束就不乐意，他沉着脸往取景框里钻，还要拽来这个叫上那个，最后变成一张大合照。

　　蒋才声流了一脑门汗，周束拆了包纸巾每人发一张，唯独漏掉他；蒋才声系个鞋带，周束费尽心思忽悠人往上爬别等他；蒋才声说句好累，周束故意阴阳怪气问是不是虚啊？

　　他的所作所为，到了苏雪沁眼里就只有两个字——幼稚。

　　“我看你也汗流浃背嘴唇发白，怎么好意思说别人。”趁着蒋才声去洗手间，苏雪沁终于对周束发难了。

　　“我哪里汗流浃背嘴唇发白？”周束转过头问裴松恩，“我有吗？”

　　他的确看起来很疲惫，整个人处于一种不合时宜的亢奋中，反而显得更加萎靡，不过裴松恩自然不会说实话，他轻轻喘着气摇头。

　　“你看，他摇头了。”

　　“他能不摇头吗？你不就是看他好拿捏才逮着他问吗？”苏雪沁撇嘴道，“没品。”

　　“你……”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裴松恩连忙摆手，这俩人剑拔弩张，跟要打起来了似的。他没有劝架经验，下意识又扭头开始找高彦，发现人正特别热心肠给一对老夫老妻拍照，不亦乐乎。

　　“你什么你，我看你叫我出来还以为你真成熟了，结果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

　　“你故意和那个蒋才声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你有多成熟？”

　　“我和他卿卿我我不是很正常吗？他是我男朋友，难不成我还得跟你卿卿我我？你是什么东西，真搞笑。”

　　“你以前可不会对着我发嗲，一口一个‘才声才声’、‘才声你好会拍啊’、‘才声你累不累啊’，你恶心不恶心？”

　　“我恶心？你真有本事周束，有种你再说一次。”

　　裴松恩夹在他俩中间五味杂陈，他想把他们拉开互相冷静一会儿，但是谁他都不好下手，一句句“算了算了”淹没在争吵中，渺小又无力，他没辙了，只好拼命跑去高彦身边拽他。

　　“他们吵起来了。”

　　“我听到了，别管他们，经常这样，让他们吵。”高彦把手机还给别人，“阿姨你们看看，诶没事，不客气。”

　　“高彦！”

　　裴松恩一字一顿叫他名字，高彦扭过头看向他，表情很无辜。

　　“他俩在H市那会儿隔三岔五这样，压根劝不动，分开太久记忆就会美化，这会儿吵吵给周束长长记性，下回就不敢上赶着倒贴了。”高彦说道，“当初分手也是他想通了自己提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真管不了。”

　　“我懂你说的……但也不能就这样看他们吵吧？”

　　“多多。”高彦看着他，“这不是你的机会吗？”

　　“什么？”裴松恩皱起眉头，“我的机会？”

　　他脑子一下就空了，跟挨了一闷棍似的，鼻子突然开始泛酸，他把拽着高彦衣袖的手猛地松开，转身要走，被高彦拽住了手臂。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高彦急促道，“而且周束也是我好朋友，我当然希望他好，但你没有一直参与你不知道，就他俩，只能快刀斩乱麻。”

　　裴松恩被刺激狠了似的不肯回头，一直挣扎。

　　高彦叹了口气：“我去拉架，你原谅我行不行？”

　　裴松恩回过头看了高彦一眼。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苍白的皮肤因为稍微超过身体负荷的身体锻炼显得灰蒙蒙的，眼眶有些泛红。

　　“我……”他轻轻发出一个音节，又咽下去了，“那你去啊。”

　　高彦叹了口气，他几步跨到周束和苏雪沁中间，俩人瞪着对方，跟要吃人似的，他伸手轻易把周束扒拉出来。

　　“来来来，给我们拍张照。”

　　裴松恩被高彦揽过来，对着镜头尴尬地比v，笑得比黄花菜都苦。

　　“真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周束一边给他们拍着嘴里还在骂，“我才不稀罕。”

　　“行，你不稀罕，你硬气，该歇火了吧，接下来还能玩吗？”高彦吐槽他。

　　“能，有什么不能的。”周束又开始装无所谓，“‘朋友’之间闹点小矛盾，没什么。”

　　裴松恩情不自禁向苏雪沁看过去，她正背对着他们，偷偷抹了把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