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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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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亭侯府的车驾浩浩荡荡驶出都城,随行的人马没有百八也有五十,阵仗颇大。待消息传到将军府时,静亭侯府的车驾已驶离都城三个时辰。
前天夜里黑甲卫随其包围肖世子府上,本来就是为了震慑他,看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凌不疑拿着这几日监视肖世子所得的情报心思却不在之上。
“这时间去清县?”梁邱起不免心存疑虑。
梁邱飞倒是没什么心思,“听说是早前原班家军里的老将病逝,乡君感念其跟随静亭公征战,遂亲自前往吊唁。”
“有什么问题么。”
凌不疑起身。“如今陛下即将西巡,军械案又恐与蜀中脱不了干系。此时有何异动都需格外注意。”
“唔,到底是要注意异动,还是关注静亭侯府的动向啊。”梁邱飞低头苦恼。
他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凌不疑听见。都不用抬头就能想见自家少主公凌厉的眼神,梁邱飞抿嘴识趣地拱手一礼,“十军棍我这就领去。”
“少主公,需不需要...”
凌不疑望向屋外,“陛下西巡路上多加人手看着,务必要以最小的牺牲,尽快找出真正主谋。”
梁邱起得令退下。
他转身目光恰巧停在那张旧弓上,心思难测。
刚驶出都城,班恒便在马车里坐不住,耍赖似的跳下车选了侍从的一匹马,更显自在。“阿姊,你没去万老夫人寿宴就是因着这事么。”
班婳半开车窗,倚在车边瞧着路上风景随口应道。“自然不是,”
“我前日里吃坏了东西,没什么精神便不去了。”她连着几日陪同班恒去学骑射,不想也日日被凌不疑抓着骑马射箭一较高下。
连日里倒头就睡都累昏头了。
“你同阿父阿母去便是了,”她眼疾手快拿住一片坠落的嫩叶迎着日光微微浅笑。“万老夫人断不会为了这等小事生气。”
班恒知道自家阿姊貌美,可还是被晃了心神,他干巴巴回话。“萋萋阿姐可是气疯了呢。”
有些疲倦班婳拉下车窗不太在意,“她呀,到时候切磋一场便能消气了,小事。”
“不过..”班恒不知道该不该说。他默默行在车旁,犹豫万分。不说又有些气不过,“其实凌将军好像也有些生气。”
话音刚落,车窗又唰地一下从内被打开,班婳柳眉微挑,倾耳细听。
班恒还是有些小孩子气性,“那位凌将军破天荒地跟我们一群纨绔打招呼,还特意夸了夸我的骑射有所进步,”说到此他还显得挺得意,拉着缰绳冲班婳显摆。
“但是我才刚说你身体抱恙未曾前来,凌将军便立刻冷了脸,没再多寒暄几句就独自一人落座了。”
“后来,”班婳听他语气上扬便知重点来了。“后来我投壶赢了那位袁善见公子,正长脸着呢,凌将军便走到我身边拿过我手里的羽箭看也不看就投进了玉壶,太没劲了。”
班婳笑了起来。“那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没想到凌将军也是个性情中人。”
班恒撇嘴,“此一时彼一时嘛,”
“他跟我个纨绔比什么投壶嘛,要比就比谁吃遍都城。”
班婳哭笑不得随他自顾自气恼去了。
再说那日万府危桥坍塌惹得诸位女娘狼狈落水,万老夫人一眼看出玄机,虽称赞程少商有勇有谋,可又怕她太过自以为是,这般气性难免为自己招来麻烦。
因此她便命人偷偷透出风给萧元漪,好让她父母知晓她这般性子。
哪想得到萧元漪会行军令。
到底是身娇体弱的小女娘怎么受得了军棍仗责,可程少商偏生一言不发硬生生受着。
此事两母女之间将本就存在的龃龉又被放大,萧元漪说了狠话也再收不回去。
等程少商伤愈便要跟着三叔父三叔母一同前往骅县,随其上任。府外,程始看着都还没在自己膝下好好养过的女儿又要远行,鼻头酸涩不已。
可事已成定局,夫人性子刚强做事不苟,自家女儿根本就是如出一辙,两个刚硬之人碰在一处总是要生事的。
唉,程始看着嫋嫋几步几回头便心也明白她终归是想着阿母的小女娘而已。
清县内,班婳送走从前军中老将,看着缟素渐渐远去,叹了口气。“班家军中的老人怕是快要走光了吧。”
“乡君想老静亭公了。”硬梆梆跟在其后小心问着。
她也不说是不是,“大父留下的烂摊子我可不想。”
硬梆梆不免捂嘴偷笑。“凡是那些老将军见着乡君定是要唠唠叨叨地感念起班家军的好,又希望乡君您能承志老静亭公的战旗。”
“现在天下太平却想我承起我大父的战旗是巴不得天下大乱么。”班婳翻了个白眼,颇为无奈。
硬梆梆连忙低头,“乡君慎言,陛下知晓您的脾气所以并不会把这番话放在心上,可旁的有心人可不会这么想。”
班婳眨眨眼,“我要是会慎言,那我就不是班乡君了。”过后她才察觉奇怪。“软绵绵呢,”又看了一圈。“还有班恒。”
班恒手脚发冷却还挡在程少商身前,猎屋外的贼人笑他不自量力。他虽然在发抖,但程少商却觉得他比任何人都要可靠。
“你,你不用害怕。”班恒牙齿打架却还在安慰她。“我阿姊要是发现我迟迟不归一定会来找我的,到时候这些小贼根本就不是阿姊的对手。”他给自己壮胆,说得大声也叫他们畏惧。
“管你阿姊是谁,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这些贼子根本就不是为了银钱,步步紧逼至此,怕是犯的事还要大上许多。
程少商现下神思浑沌却还闪过自家舅老爷牵涉的军械案,顿时冷汗直流。
那厢班恒还在同对方嘴仗。“你知不知道班家军,静亭公的威名听过没!”
贼人多少沉默下来,可为首的那人倒是不屑讽刺。“老静亭公自然是威武不凡,可他那些后辈不过是绣花枕头怂包几个,纨绔而已。”
“看你这打扮,该不会就是静亭公的后人吧,”
“那还真是给他老人家丢人。”
班恒受了激将气得冒出头去,却不想对方正好使出铁锁欲要拿他,软绵绵大喝一声,从下搬来的粗重木头径直朝他们命门扔去。
软绵绵拉下两人躲在窗下。“世子这不是普通的匪贼。”
“看出来了。”班恒竟倒还挺镇定,软绵绵诧异,“您知道了?”这恐怕与早前的军械案息息相关。她虽然不像硬梆梆那般聪慧,但记性好讲过一遍的事她全都能记在心里。
班恒哼哼几声,“他们既知道我大父的威名却还不怕,更晓得他后人是纨绔子,定不是普通的匪徒。”
“再怎么想我们全家纨绔的名声总不可能传到这里来吧。”
软绵绵差点一个趔趄没站稳。“世子,他们训练有素像极了探路的斥候。但是..”她有些愤愤然。
“他们竟然抢掠附近的百姓又不像是军队所为。”
程少商一言点破。“他们都敢做反叛之事还哪算什么纪律严明的军队。”
班婳猛地一拍桌案,一些原军里的老人也难免被惊了惊。“少将军,这事当真不是我们隐瞒,而是清县县衙不让外传,我们也是昨日才知晓。”
“这么大的事你们自己也不掂量掂量么。”班婳轻轻扫过他们,面色冷的让在场众人不禁抖了抖。
她忽然冷笑一声。“你们该不会还想着让陛下重组班家军吧。”
“我阿弟什么模样你们难道不清楚么。”
“少将军,世子安稳地做他的世子就是,但您可是老将军亲手教导的呀。”
班婳冷冷睥他,“说到底你们就是对陛下拆解重整班家军有异议,那便上书去禀,不必在我这里装可怜。”
“要是我阿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管你们是不是跟在我大父麾下多年的老将。”
她领上硬梆梆与一众随从星夜出发,途中看着随地横摆着的几箱金银珠宝,心下又冷了几分。
在军营里的习惯又跳了出来,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说着那些老将。
与其同行的还有程少商的三叔父程止与河东楼氏的二房之子楼垚,若不是楼垚遇着险境前来求援,班婳恐怕还不知此处凶险。
程止听一小女娘如同军中的大老粗般污言秽语,眼皮猛跳想要好生说教,但看她周身气场不输兄嫂,便赧然地闭口不言了。
第二日。班婳心急先行探路,派了人手留下保护程止与楼垚,快马加鞭扬长而去。程止看这静亭侯府乡君也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不学无术呀。
起码这骑射学得的那是顶顶好。
骅县程老县令为国尽忠全家丧生于叛党之手,着实让人可敬可叹。凌不疑赶来时城破一片狼藉,他救下老县丞的孙女,自己却受了一箭。
班婳随行的那些侍从皆身有一技之长,其中便有一人凭借楼垚口述就能画出前往猎屋的路线图。
她们几乎算是急行军,班婳见不远处就是猎屋,大门已被贼人撞开。她呵斥一声,侍从中便有几人从队伍中快速骑上前。
长弓拉弦,几支利箭射地快准狠,将守在门前的贼子干倒。
她眼神锐利,骑马冲过猎屋大门撞翻正要拔刀相向的贼人,硬梆梆紧随其后立时要了那些人的性命。
贼首此时已经冲至猎屋中心,程少商所设的陷阱已然用完她眼见着对方宽刀挥来,突然一支利箭射中刀面,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班恒趁机会忙拉过程少商挡在其身前护着,还大声冲远处喊道。“阿姊,我在这儿!”
班婳从马上一跃而下,外袍有些碍事,她顺势将裙摆一撩,系在腰上,顺道还解决了两个贼子的偷袭。
“你是何人!”对方看她侍从服饰精致却手段狠辣,心中一惊。那都是战场上杀人的手段,他能看出来!
是哪个将军之后?他还没来得及细忖,剑锋便迎了过来。一剑一式根本没有不留后路,他当然轻敌,毕竟只是个女人。
一个年轻的小女娘而已,再厉害的剑术又怎能同他们这些上过战场的军士相论。
可是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死在谁的剑下。剑很轻又很重,班婳干净利落地从对方身上抽出剑,鲜血喷溅而出,弄脏了她的鞋面。
等凌不疑奔袭而来时便见班婳背对而立,明明日光摄人,可空气里血气扑面带着寒意。她侧身将还未断气的贼人了断,几缕头发贴在她的脸颊旁,一身玄衣映着她的脸看起来犹如深冬的白雪。
梁邱起与梁邱飞却惊诧。那些侍从补刀的动作都如此熟练,刀刀补得恰如其分。那都是在战场上淬炼出来的杀气。
班婳现在才能完整地看了一圈周围的尸横遍野,才总算有了些惧意。她顿时脱力,剑也不想拿,顺手一松落在血泊中溅起点滴血珠。
她身形不稳,却被一人环在怀中。
凌不疑冷面久了,眼下一副焦急神色倒让班婳有些不认识了。“你哪位,哎算了算了,快扶住我。”
“怎么了?受伤了?”
“不,我就是害怕,腿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