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火葬场里捡老婆》幺橘

55、幻觉

　　林渝带林起回来之后忙不迭扎进厨房，边整理那几大塑料袋的蔬菜瓜果边念念有词：“先杀鱼先杀鱼，哦不先把饭煮上，欸我不是买了八角茴香吗，八角茴香在哪啊，郁时川？”他伸长脖子朝外面喊，却没人回话，只有林若宜从外边走进来，像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小郁刚刚出去了，说买点东西。”

　　“他又买什么？”林渝嘟囔一句，又转头回去放水淘米，林若宜看着他忙上忙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定了定神，勉强笑了笑，小心试探着开口：“小渝，忙了一上午累不累呀？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这里交给我好了。”

　　“我有什么好累的？”林渝却好像觉得她这话问得很奇妙一样，笑得很诧异，“我精神得很，感觉最近有使不完的力气，你少操点心吧。”他不由分说将林若宜赶出厨房，“去沙发上歇着就行了。”

　　郁时川正好推门而入，同问完话出来的林若宜面面相觑，他用眼神询问着结果怎么样，林若宜摇了摇头，回头看向厨房里，忧心忡忡地说：“如果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的确和我哥哥当时的症状很像。”

　　父亲、兄长、侄儿都接二连三从温和有礼的正常人变成只受情绪支配的病患，她不知道是不是都已经有些麻木了，并没有郁时川想象中那样崩溃，只是敛着眸满脸疲倦：“其实我早就猜到，他们三个孩子中总有一个......只是一直都以为可能是小起，怎么会......”

　　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仓促地抹了一把眼睛，郁时川只好虚虚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

　　“那现在要怎么办？”他只担心林渝，“情况算严重吗？”

　　林若宜道：“现在看来还不算严重，他可能会慢慢变好，也可能会加重......我不确定。”

　　“那就带他去医院看。”郁时川脱口而出，他永远是理性思维占上风，所以听到有可能还会加重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医生说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总比在这儿担惊受怕的好。”

　　可林若宜却摇了摇头，她太了解林渝了，知道这么多年来林晟就是他心里面的一个坎，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说他像自己的疯子父亲，所以她劝郁时川：“他不会愿意的。”

　　“要是直接告诉他，我们怀疑你遗传了......”林若宜没有接着说下去，顿了顿，转而道，“他一定接受不了，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刺激他。”

　　郁时川在街头堕落当混混那一年也不是没见过那些疯疯癫癫精神有问题的人，向来都是十分嫌弃敬而远之，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重要的人身上。他虽然表面看上去冷静镇定，但其实也根本没有经验，所以听到林若宜这么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听她的。

　　好在林渝情况的确也算不上严重，逻辑清晰头脑清楚，除了有些时候情绪比较亢奋之外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郁时川和林若宜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状况，就这样又风平浪静的过了半个月。

　　六月末初中放暑假，两个小鬼一经解放就好像脱了缰的野马，尤其是林起，最近不知道怎么爱上了往后面河沟里钻，一大清早就撺掇着哥哥弟弟一起陪他去捞螃蟹。

　　“我上回在那里抓小鱼，不小心踢翻一块石头，下面嗖的一下钻出来一只螃蟹，真的是横着走的，这么大！”

　　他蹦蹦跳跳的在前边比划，林渝提着水桶笑得宠溺：“好啊，要是今天抓得多，回去给你们做油炸螃蟹吃。”

　　小破河沟里的螃蟹又没二两肉，郁时川吃了都嫌塞牙，而且还不知道有不有寄生虫。

　　但是既然林渝看起来也挺高兴的，他就也没有泼冷水，否则非找几篇吃野生螃蟹被寄生虫啃坏脑子的新闻吓唬死林起这二傻子不可。

　　洹县的河水都没有被污染过，清清亮亮的，阳光照射下漾出粼粼的波光。这一片水不深，堪堪没过小腿，底下形状各异的石头和绿莹莹的水草清晰可见，偶尔还有拇指大的小鱼摆尾而过。

　　哪怕是穷过一段时间，锦绣丛里堆出来的二世祖也没体验过这种乡间野趣，原本只是站在一旁高贵冷艳的指挥，没多久就忍不住亲自挽起裤腿下场，玩得比两个小孩还上头。

　　郁时川很多时候都幼稚得要死，眼瞅着过不两三年都要奔三的人了，还会为了跟林起比赛谁抓得多故意使坏踢翻他装螃蟹的水桶。

　　林起委屈死了，反手掀一大捧水泼他身上，最后无辜站在旁边的林渝和林爻也惨被波及，四个人在河沟里演变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混战。

　　太阳渐升日头渐辣，玩也玩累了，郁时川使唤俩小孩提起满满两大桶战利品回家。

　　林起今天玩得尽兴，高兴起来习惯性想去牵哥哥的手撒撒娇，郁时川脸色一变，一把揪住他耳朵：“你他妈的，你哥的手只有我能摸。”

　　他虽然还是个小孩，但一米七五的个子杵在那，再这么黏黏糊糊始终不合适。

　　林起捂着被揪疼的耳朵委屈地看郁时川一眼，敢怒不敢言，林爻在一旁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他俩在一旁吵吵闹闹，林渝安安静静的，始终没什么动静，郁时川就有些奇怪地伸手搂过他肩膀：“宝贝，你看什么呢？”

　　从刚刚开始林渝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茶馆外边坐着喝茶的中年男人看，专注得出奇。

　　郁时川顺着他的目光打量过去，不屑地撇了撇嘴。心说这男的有什么好看的，干干巴巴跟个瘦猴似的，还他妈是个秃头。

　　可林渝嘴里却吐出两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字。

　　他低声说：“何刚。”

　　何刚？什么何刚？郁时川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在问他何刚最近怎么样，于是笑笑说：“何刚怎么了？那孙子在牢里关着呢。”

　　林渝就皱了眉，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那他是谁？”

　　郁时川一头雾水。

　　林渝拉着他指向那个男人说：“就在那里，你看不见吗？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出狱了？”

　　林爻和林起在一旁听到他俩的谈话，凑过来仔细看了那男人两眼，然后纷纷说：“哥你看错了吧，那个人不是何刚啊。”

　　林渝脸上就露出了一种掺杂了焦虑恐慌激动等说不清的复杂的表情，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那就是何刚啊，你们不认识了吗？！”

　　郁时川原本轻松的神色渐渐变了。

　　那个男人或许是感觉到了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茫然地转过了头。这个动作似乎刺激到了林渝，他突然捡起地上的棍子猛地跨步过去，边走边低吼：“他肯定是出来报复我们的，我上次就应该把他打死！”

　　三个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了一跳，郁时川反应最快，连忙扑上去拦：“他不是何刚你认错人了，林渝你冷静一点！”

　　林起还不知道林渝有可能已经发病了这件事，弄不清到底怎么了，站在原地呆呆的和林爻对视，林爻小脸煞白，放下水桶，紧紧牵住了林起的手。

　　男人好端端坐在那里喝茶，突然间飞来横祸，看到有个人提着棍子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慌乱地移动椅子后退了两步，还一脸懵：“我操这这这干什么啊？”

　　林渝激动起来的时候力气大得像个怪物，郁时川几乎都要拉不住他，他好像瞬间失去了理智，几步越到男人面前，猩红着双眼扬起棍子就朝那个人的脑袋挥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是硬物同骨肉相撞时发出的令人齿颊发寒的声音。画面好像被定格，所有人都愣了，一时间落针可闻。

　　郁时川情急之下挡在那个男人面前，被林渝这毫不犹豫的一棍打得面色近乎扭曲。

　　熟悉的脸庞在眼前逐渐清晰、放大，林渝神态僵硬，认出了自己打的人是谁，手里棍子哐当一声落了地。

　　他好像现在才清醒过来一样，发愣地看着郁时川：“郁哥……？”

　　那男的被这一幕吓得屁滚尿流，什么话都没敢问，反应过来之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郁时川强忍着肩膀的剧痛，心里骂道这疯子真他妈下得去手，这一下高低得给他敲骨裂。

　　他朝两个吓傻了的小孩使眼色，让他们赶紧上来把林渝架走，林渝神情空白，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个时候倒是毫不反抗了。

　　林渝虽然看着斯文，但本来力气就大，发了狂之后就更是恐怖。

　　郁时川额上渗出了冷汗，也不知道到底是痛的还是惊的。他逐渐开始感到后怕，要是他刚刚挡得不及时，要是那一棍当真落到那男人脑袋上，会造成什么样可怕的后果他都不敢想。

　　看来不送去医院接受正规治疗，林渝的病情根本不会好转，只会越来越严重。

　　洹县就这么大点地方，林若宜听到消息之后立马就赶了回来，看到郁时川身上触目惊心的淤青，上药的手都止不住发抖。

　　林渝从回来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一个人缩在沙发角落一言不发。

　　他略长的碎发落下来遮住了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郁时川都顾不上担心自己，先冲着那边喊了一声，要先哄他：“宝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