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火葬场里捡老婆》幺橘

33、崩裂

　　头顶五光十色的LED灯牌投下诡谲光影，街道旁外出觅食的黑猫踮着脚尖在夜幕下轻盈穿行。

　　零点之后的城市换上与白日截然不同的性感面貌，阴影之下，群魔乱舞，所有心照不宣的狂欢都才刚刚开始。

　　明亮的路灯下，郁时川裹紧黑色羊绒围巾垂眸点燃了一只香烟，再往前半公里就有一家质量上乘的club，他已经算是半个熟客。

　　酒精和性永远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心情不佳的少爷准备今晚玩他妈个通宵。

　　大半夜的，虽然路灯照得跟白昼一样，但幽深的巷子里除了几只野猫，还是没什么活物踏足。

　　郁时川边夹着烟边哼着几丝听不出调儿的歌，顺道还虚踹了两脚莫名其妙对他炸毛的黑猫，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顿，脸色不善地磨了磨牙。

　　前边两个男的在路口拉拉扯扯，其中一个很熟悉，又他妈是林渝！

　　郁时川就纳了闷了，这姓林的故意的是吧，怎么今天就好死不死非得往他脸上撞？

　　林渝其实只是下班回家被人追着要微信而已，原本在酒吧就已经拒绝了，但那男的有点死缠烂打，居然等到他下班，还一路跟到了这里。

　　陌生男人背着光，所以郁时川没看到脸，他停在原地双手抱胸一脸不爽地瞪着前面那两个人，大致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身形。

　　瘦高瘦高的，不会又是那个叫温黎的前男友？郁时川心里莫名冒出一股邪火，心说林渝还真打算跟他旧情复燃不成？

　　好马不吃回头草懂不懂？！

　　月过中天，正好这时候男人转过身来，面容暴露在灯光下，他下意识仔细一看。

　　怎么又是不认识的？

　　郁时川眉眼间的怒气添上了一丝不解，原本想上前棒打鸳鸯的步子停在了原地，心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林渝行情这么好啊，这一个二个居然还不带重样的。

　　林渝其实行情一直都挺好，他性格温和外貌优越，追求者多是件很正常的事，只不过以前从来不会让那些人碍郁时川的眼而已。

　　那两个人的距离越靠越近，郁时川真的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大喊一声：“大半夜不回家你在这儿搞什么？”

　　郁大少气焰凶狠脚下生风，暧昧点说，那气势活像是正室捉奸。林渝一愣，显然没料到能在这儿撞见郁时川，错愕片刻后神色有点微妙，转过头对那人说：“你先过去吧，我有点事。”

　　男人也被郁时川那副活像要吃人的眼神吓够呛，匆匆移开视线点了点头，赶紧地逃离了是非之地。

　　算你他妈跑得快。

　　郁时川神色不善地瞪了那人一眼，老大不高兴地拽住林渝的手：“谁他妈教你夜不归宿在大街上跟人拉拉扯扯的？！”

　　林渝低头，目光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答非所问：“你怎么出来了？”

　　不过问完立马又了然地笑了笑，浅色的眼瞳里没什么温度，“啊，准备出去浪了是吗？”

　　这人刚从夜店鬼混完回来哪有资格说他？郁时川被他冷淡轻佻的态度弄得心里不太舒服，黑着脸皱起眉：“你管我那么多，赶紧回去。”

　　“我当然管不了你。”林渝低嗤一声，抽出了手，“你走吧，我有事。”

　　刚刚那个人还在路口等他，是约他再出去玩下半场的，原本没打算答应，但看到郁时川半夜出现在酒吧附近瞬间又改了主意。

　　林渝望着不远处的变幻彩光，心里自嘲一笑，觉得有时候放纵一下或许也不是没有好处。

　　但郁时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他走，一把扣住他的肩膀，语气变得有些难听：“都几点了，你还有什么事？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少跟他瞎混。”

　　再不是好东西的东西跟郁大少比起来都差点儿意思，所以林渝站在原地用了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看向他，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还在乎起这个了？干涉我跟其他人在一起？”

　　夜风呼啸着吹过，林渝说出来的话在路灯下化成溢散的白气，将他温柔好看的眉眼硬生生勾勒成了一副冷漠含刃的白描。

　　郁时川在这样锋芒毕露的林渝面前怔愣了半秒，突然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其实也有些越界。

　　他一直标榜自己和林渝之间是各取所需的炮友关系，只是为了生理上的快感而已，规矩是不允许干涉对方床下的一切私生活，包括大半夜和其他人纵情享乐，更包括和陌生人上床。

　　反正郁时川一直是挺享受，林渝从来不会管他去哪跟谁鬼混，始终隐忍听话，安静顺从，就像只不知反抗的柔驯小绵羊。

　　他迎合了郁时川那么久，而既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分明平等而自由。

　　所以现在林渝要和谁搞在一起，他也根本管不着。

　　郁时川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原地卡壳。他当然不能发怒，毕竟这本来就是他一直信奉并且向林渝潜移默化灌输的观念，所以哪怕此刻心里再发堵，也没办法在林渝面前说出半个“不”字。

　　怎么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样会显得他不仅双标，还特别小气和可笑。

　　郁时川表情绷得冷若冰霜，盯着林渝那张看似温和实则绵里藏刀的脸沉默了很久，心里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林渝和他对峙，虽然表面强硬，内心却觉得自己实在可怜。

　　说到底他这样做其实还是想要让郁时川生气，至少有些不一样的情绪起伏。那样他才可以从中获取到一丝悲哀的慰藉，告诉自己，至少郁时川还是有那么一些在乎的。

　　路口那个人不断伸出脖子向这边张望，像是等得有些不耐烦。

　　郁时川与他互不相让的对视良久，终于看着那双眼睛，咬着烟慢慢笑了起来。

　　“特别好。”他说。

　　眉宇间戾气隐隐，那双黑曜石一样漂亮的瞳仁里暗潮涌动，逐渐浮现出一丝冷酷和残忍。

　　郁时川冷笑着对林渝说，“林渝，你他妈学得特别好。可以出师了，恭喜啊。”

　　他取下嘴里燃了一半的香烟，缓缓靠近，动作恶劣地塞进林渝的唇齿。

　　郁时川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无嘲讽地说道：“记得戴tao。”

　　脸上血色陡然褪尽，路灯下林渝站在原地，脸色僵硬得宛如一具苍白的冷尸。

　　凶手杀完人扬长而去，穿着黑色皮夹克的背影气焰嚣张、冷血而又无情。

　　.

　　郁时川绷着的面皮在拐过路口之后彻底裂开，狠狠地踢了几脚垃圾桶撒气，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轰隆的巨响。

　　林渝在巷内听到动静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并没有回头，只是挪动发僵的手指取下了嘴里的烟。

　　路口等着他的那个人可能是怕惹祸上身，灯下早就空无一人，林渝慢慢地抬手揉了揉额角，长舒了一口气。

　　回宿舍吧，他想。

　　明天再把他的钥匙还回去。

　　兜里带出来的烟抽完了，郁时川对着无辜的垃圾桶发泄之后一屁股坐到马路牙子，看着空空如也的烟盒火冒三丈，猛地将盒子砸出老远。

　　时间越晚温度越低，但他却觉得心里有股燥热无处发泄，于是用力将脖子上围着的羊绒围巾拽了下来，比划了两下，打算回头趁林渝睡觉的时候给他勒死。

　　“这小王八蛋哪里学的这些招数？”

　　脑海里不断重复林渝那两句话，郁时川越想越堵，越想越生气，又踹了一脚垃圾桶泄愤，“他他妈是不是撞到脑子了啊，居然敢用这种态度跟老子说话？”

　　有晚归的行人路过，在旁边打量了他两眼，被郁时川狠狠瞪了回去，无差别开骂：“看你妈！滚！”

　　路人身子一抖，不敢再招惹这个浑身低气压的男人，跟撞见神经病一样赶紧匆匆忙忙地走了。

　　路灯年久失修，在头顶闪得仿佛要立马咽气，郁时川脸色阴冷，跟呼呼刮过的寒风有得一拼。

　　他其实根本没必要这么生气，林渝对他来讲不过是sex doll。既然这么不识相那就干脆换了，英俊多金的大少爷又愁找不到下一个，招招手就有人前赴后继的往上贴。

　　但是林渝让他不准干涉自己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情态反反复复在重现在眼前。眉眼疏离，态度冷淡，甚至还含着淡淡的嘲讽。

　　明明一开始是他警告对方不要痴心妄想试图越界，此时此刻郁时川却磨着犬齿恶狠狠地想。

　　这小子真他妈是挺有意思。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不知道是谁这么傻逼往枪口上撞。郁时川一脸阴沉地从包里拿出来看，屏幕上居然显示的是老实了好久都没作妖的郁其野。

　　他心说来得正好，送上门的出气筒。用力按下接听键刚准备破口大骂。

　　郁其野有些踟蹰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泽哥不太好……哥，你要不要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