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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河岸的伴地莲 ...

  •   河流两岸的绿地上零零散散的开着几簇葱兰。河面之上,一架桥梁链接了两岸,桥身上带着些许火焰灼烧的痕迹,但桥身整体完好。似乎为了验证桥面的质量,一辆电车从桥面快速驶过,带起的风吹落了几片雪白的葱兰花瓣。
      中岛敦站在一簇葱兰前,翻看着手机上电车·爆·炸的新闻。他把屏幕调到通缉令的那一页展示给对面的人,“这个人是你吗?”
      面前穿着红色和服的女孩点了点头,头顶的呆毛随着女孩的动作微微晃动。
      “这样啊。”中岛敦收起了手机,他把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开始徒手刨女孩面前的一株葱兰。“请您退后一点。”
      “我叫镜花。”镜花语气淡漠,像没有感情的刀。
      “我叫敦。”敦声音温柔,像阳春三月的风。
      “为什么你能看见我。”说着镜花后退了一步,露出了被葱兰挡住的,已经化为虚影的和服下摆和双脚。
      那天,镜花带着炸·弹,在电车经过桥面时一跃而下,巨大的爆·炸声和剧烈的灼烧感紧随而至。恍惚间,她似乎跌进了谁的怀抱,那“人”以保护的姿态,隔绝了所有的嘈杂和伤痛。那温暖而宁静的感觉,就像幼时,母亲每次将她拥入怀中的那样。
      “母亲,是你来接我了吗?”这么想着,镜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镜花发现自己站在岸上,身边是一簇簇的白色葱兰。
      我死了吗?
      那为什么我还在这个世界上?
      我还活着?
      那黑手党怎么会放过破坏袭击计划,等同背叛的我?
      镜花茫然地站在原地,许久她漫无目的的向前迈了一步,却感觉双脚轻飘飘的。她低头,发现自己的脚和葱兰的叶子重叠了。
      啊,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距离镜花恢复意识已经过去三天,陆续有人来过这片草地,有因为好奇来查看爆·炸现场的年轻人,有来草坪上嬉戏结果被家长拧着耳朵拽走的孩童,而最稳定的人群是每天早上都来这钓鱼的老大爷们。但没有人注意到过镜花的存在。
      镜花很想告诉那几位钓鱼佬,这片河的鱼已经被她炸没了,但很可惜,她的声音已经无法传达给活人。
      镜花的移动范围很小,她只能在那一簇葱兰里站着或者蹲着。最多飘出花丛一步距离。镜花用了一切她能够想到的办法离开这里,但很遗憾都失败了。她不禁开始思考留在黑手党当杀人工具和被困在一个方寸之地不知道多久,究竟哪个更糟。
      直到今天,她和前两天一样坐在花丛里观看垂钓时,遇到了上前打招呼的中岛敦。
      中岛敦小心翼翼地将花连同带着泥土的根茎放在外套上,并仔细地包好。
      “因为你站在那,所以我看见了。”中岛敦冲镜花笑了笑,“穿着红色的和服蹲在草丛里还挺明显的。”
      “你是阴阳师?”
      “算是吧……但很不专业。”
      中岛敦捧着葱兰来到河边,他蹲下身将葱兰放在一旁,在河水中清洗着手上的泥土:“镜花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我在六个月内杀害了三十五人。”
      镜花咬了咬牙,振袖下的双手紧握,她已经死去,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出口,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但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
      声音因为主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如果她现在不是灵魂状态,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镜花做好了被审判的准备,但她得到的不是预料中的惊讶恐慌,也不是早有预想的愤怒斥责。
      中岛敦没有对镜花做出任何评价,他只是用擦干的手,轻轻地揉了揉镜花的发顶。
      “还有其他想做的吗?”
      “咦?”镜花疑惑地看着敦。
      “你的灵魂附在了这朵葱兰上。”中岛敦举了举手中的花,“你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了,你可以列个愿望清单,在这段时间里一一完成。”
      “走吧,先和我回咨询中心。”中岛敦笑笑,“路上你可以想想清单的内容。”
      镜花没有思考想要做的事,她有太多疑惑需要中岛敦解答。
      “我的灵魂怎么会附着在葱兰上?”
      镜花能够明显感觉到中岛敦手中的花对自己的牵引,她不需要特意移动,自己就会向着葱兰离开的方向飘去。这感觉就好像自己站在启动中的传送带上。
      中岛敦没有直接回答镜花的问题,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副蓝牙耳机戴上,然后装模作假的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才开始说话。
      忘了别人看不见自己的镜花:……你的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葱兰又叫伴地莲,意为伴地而生的莲花。有葱兰生长的地方更容易产生地缚灵。”说着中岛敦指了指镜花的辫子,“而且你还戴着和葱兰花很像的头饰,就更容易被伴地莲吸引。”
      “这听起来很没有科学依据。”镜花抬起手指扒拉了一下自己发带上的葱兰花。因为带着花就变成地缚灵什么的,太扯了。
      “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有不少过往经验。”中岛敦伸出空闲的右手细数着,“像是穿着红色的衣服吊死会变成厉鬼;正口死鱼说明垂钓的水域有不干净的东西;遇到黑猫和从梯子下过会倒霉;半夜对着镜子猜拳会有输有赢;午夜剪头发会减寿什么的……”
      觉得差不多了,中岛敦不再例举,他收回右手,继续双手捧花的动作道:“总之,带着伴地莲,然后灵魂被伴地莲束缚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镜花:……常见?
      小镜花沉默了一分钟,其中一秒钟怀疑自己是否孤陋寡闻,剩下的五十九秒在心中默默质问中岛敦:“到底哪里常见了,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经过步行转电车再转步行,一人一魂终于回到了咨询中心的楼下。
      镜花看着这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建筑,忽然就想到了横滨的某个关于钢筋混凝土建筑物的都市传说。
      镜花:……横滨范围内就那么一个凶宅,应该不会这么巧……大概?
      一楼的花店终于开张了,一个穿着色留袖和服的年轻女子正在蹲在门口摆弄着一盆花。
      “樱婆婆!”中岛敦开心地打着招呼。
      “欢迎回来,敦。”女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了起来。
      刚刚女子是蹲着的姿势不显身高,所以现在镜花才注意到,这位名叫樱的女性简直高的离谱。以中岛敦的身高才到对方的胸口来看,樱的身高至少有两米。
      樱的容貌美丽,樱色的长发盘起,用一支木簪束在脑后,淡雅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更加温婉,举手投足间端庄大方。但不知为何,明明是青春靓丽的年纪,眉眼间却有一股经过漫长时间沉淀下来的沧桑。
      “最近怎么样?我们不在时有没有发生什么?”樱微微弯腰,慈爱地揉了揉敦的发顶。
      “没有什么大事。”
      镜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敦君应该被悬赏了70亿美金,被芥川围堵过一次,还被黑蜥蜴袭击了咨询中心。(最后一项中岛敦还不知道。)
      “那就好。”说着樱突然话锋一转,“我教你的东西练的怎么样?”
      “唔~”被家长突然检查功课的学生敦敦很慌,“我有在练习。”
      “青玉再过两天就到了哦。”樱直起了身,有些苦恼地说道,“到时候要检查功课的,如果敦的表现没有达到青玉的预期,他那像雪花一样脆弱的心会碎掉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中岛敦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是啊……”明明是强大的天狗却意外的有一颗玻璃心。
      “这位是?”樱低头看向中岛敦的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小姑娘。
      “我叫镜花。”镜花仰头与樱对视,却发现对方的眼睛也是樱色的。
      “欢迎,我叫樱,你可以和敦一样叫我樱婆婆。”樱的声音温柔和蔼,像喜欢孩子的邻家阿婆,安慰着路边摔倒的孩子。
      “是,请多多指教,樱婆婆。”镜花没有见过自己的奶奶和外婆,看着樱,她不禁想如果她的奶奶和外婆还在的话,会不会也是同这位樱婆婆一般慈爱的人。
      “真是个礼貌的乖孩子。”樱抬手从袖子上的刺绣里摘了一朵樱花,递到镜花面前,“送给你。”
      “谢谢。”
      接过樱花,镜花看向樱的衣袖,那里樱花图案的刺绣,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真花,那花像生长在布料上一般微微抬起,探出布面。而随着樱垂下手臂的动作,那花朵又缩回了布面,随着绣线交织的纹理遍布花瓣,那花朵又变回了普通的刺绣。
      镜花:樱婆婆也是异能者吗?或者和敦一样是阴阳师?
      “樱婆婆,这个可以拜托你吗?”中岛敦将手里的葱兰举到身前,上托到樱不需要弯腰就可以查看的高度。
      “是镜花的束缚之物吗?伴地莲的话还是有些危险的。”樱接过那捧葱兰,细细端详着。
      须臾,樱说道:“没问题,镜花被束缚的时间不长,两天就可以解开束缚。”
      “太好了。”中岛敦松了一口气,“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樱葱白的指尖梳理着葱兰的叶片,“我先给它换一个花盆。”
      “那我先带镜花上去了。”
      “那个……”镜花想说自己无法离葱兰太远,但随着樱转身离开,镜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崩断了。她还能感觉到束缚的存在,但自己的活动范围变大了。
      “对了!镜花。”中岛敦扭头看向镜花,“樱婆婆给你的花一定要戴好哦。”中岛敦嘱咐着,“樱婆婆的樱花可以温养灵魂,这正是你现在需要的。”
      镜花点点头,然后小心地将樱花别进一侧的辫子里,“樱婆婆是辈分比较大吗?明明那么年轻,却被称作婆婆。”
      “樱婆婆的辈分确实很大。”年龄也很大。
      来到二楼,镜花终于见到了(黑手党内部)传闻中的超自然事件咨询中心。
      咨询中心的大厅十分空旷,整个大厅只有靠窗位置有一张办公桌,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台打印机。装饰只有墙角的几盆绿植,一个营业执照孤零零的挂在白色的墙面上。装修看起来很新,整体像是刚刚成立不久,还没有置办办公用品的样子。
      “这里是办公大厅,因为基本不用,所以就没有置办什么东西。”说着中岛敦指向会客厅的大门,“那边是会客厅,镜花可以在那边等我一下吗?”
      “好的。”
      端坐在蒲团上,镜花打量着这间和室,与粗糙的办公大厅相比,会客厅的装潢十分精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用鸡毛菜做装饰绿植,但这并不影响这环境的温暖舒适。
      没过多久,中岛敦就端着一个红色的木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一块丝质手帕,中间微微凸起,不知包裹着什么。
      中岛敦将托盘轻放在矮桌上,随后坐在了镜花对面。
      “镜花,你还活着。”
      “什么?”
      昏暗的房间里,医疗设备上的心率平稳有力地跳动着。病床上,一位少女昏睡着。白色的夜叉尽职地守护在少女身边,执行着上一任异能者最后的命令。
      “这孩子怎样才能醒来?”尾崎红叶站在镜花的病床前,问着身后的人。
      那天,在[夜叉白雪]的保护下,除了被爆·炸的冲击波震晕外,镜花几乎没有受到外伤。但是自那天起,镜花就再也没有醒来过。也是自那天起,[夜叉白雪]不再听从手机来电的命令。
      当尾崎红叶接到任务失败的消息赶到现场时。雪白的夜叉正环抱着昏迷的镜花,坐在岸边的花丛里。太刀出窍,阻挡着所有意图靠近的生物。
      红叶拿出手机拨通了镜花那部被改造成来电自动接通的老旧手机:“[夜叉白雪],放下武器,解除异能。”
      但[夜叉白雪]依旧手握太刀与周围的人对峙着。
      “怎么办?红叶大人。”红叶的部下焦急的说道,“[夜叉白雪]失去控制,医疗组无法上前查看镜花小姐的情况。”
      “那便由妾身拖住[夜叉白雪],你们迅速带镜花去救治。”红叶来到[夜叉白雪]面前,“[金色夜叉]。”
      [夜叉白雪]的反抗并不激烈,面对[金色夜叉]的攻击,[夜叉白雪]一直被动防御着 但始终没有离开花丛一步。
      很快红叶发现[夜叉白雪]抗拒的不是有人接近镜花,而是他们试图带镜花离开。因为期间有医生上前为镜花做了初步检查,[夜叉白雪]并未阻止,但当医生试图将镜花带离现场时,[夜叉白雪]的太刀劈向了医生的手臂。
      红叶察觉到了[夜叉白雪]行为的反常,但并未多想,对她来说现场送镜花去就医才是最重要的。
      最终,[夜叉白雪]被[金色夜叉]挑飞武器落败。镜花也被带回了黑手党。
      此后镜花再也没有醒来,但医生的诊断显示,镜花的身体很健康,昏睡原因不明。红叶清楚镜花不是那种会因为逃避而装睡的孩子,而[夜叉白雪]的异常让红叶愈发不安。
      镜花的昏睡,不是因为物理伤害,不是因为心理创伤,不是因为异能攻击。
      排除所有不可能后,剩下的那一个即便再匪夷所思,也会是真相。
      “这孩子的灵魂被束缚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应了红叶。
      在红叶身后不远处,一位看起来七十多岁两鬓斑白的老人盘膝而坐,从其衣着来看是一位阴阳师,“我很遗憾,这个小姑娘无法醒来。”
      “唰!”
      红叶从伞柄中抽出佩刀,刀尖直指对方的咽喉:“妾身请阁下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的。”
      “我理解您的心情。”阴阳师伸出布满皱纹的手,表情淡然地推开了红叶的刀锋。
      他的声音既不愤怒也不畏惧:“但伴地莲这种植物很特殊,伴地而生的莲花一但形成束缚,便会与被吸引的灵魂及大地形成伴生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被伴地莲束缚的灵魂,无法回归身躯,只能被困在原地。如果伴地莲枯萎或者离开土壤,她的灵魂就会消散。”
      说着阴阳师将目光投向了病床上的镜花:“而随着灵魂的消散,她的身躯也会死亡。”
      “没有办法了吗?”红叶的声音颤抖而悲恸,她有些后悔了,后悔将镜花禁锢在黑暗的世界。
      她一直知道镜花是一个坚强而倔强的孩子,只是她没有想到镜花会离开的如此决绝,“开在黑暗中的花,也会在黑暗中枯萎吗?”还是说那本就是该开在阳光下的花朵,只是勿入了黑暗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河岸的伴地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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