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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第17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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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青平城又飘了一场大雪。
冷府上下开始忙活,府上的人手不多,大清早便被安排了活计。但依旧有些紧缺,厨房里柳音儿和瑜心正带着几个人在忙活,温礼平和李夼则在张贴春联、挂彩灯。
冷凝儿依旧在处理商铺里的事,到了年底需要忙活的事实在不少。
如此也就只有温庭安一个人闲着。她无所事事地坐在房里,实在坐不住她便摸去了书房。
路上来去匆匆的人见她出来做事也小心了许多,生怕撞到温庭安。
温庭安心知肚明,尽量不去打扰其他人,安安静静走向书房。
进去时,她叩了叩门,冷凝儿抬头看见她来,起身走过去把她往里牵。
“下雪呢,书房比不得房里暖和,来这里做什么?”
“房里闷,我想出来走走。”
冷凝儿没法,将温庭安带到榻前坐下,将毯子盖到她身上,说:“柳姑娘说你现在虽然大好,但内里亏损动了根,不好好保暖的话又要生病了。”
“我哪有这么脆弱,好歹也是习过武的人。”温庭安感觉到冷凝儿把自己取暖的东西都给了她,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冷凝儿觑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毯子掖了掖,把温庭安裹紧了些。
这时,外头一个丫鬟走进来,说:“家主,傅小姐来了。”
冷凝儿兴高采烈地立马站起来,说道:“我马上过去。”
她转头对温庭安说:“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说完就出了门。
温庭安还在纳闷是哪个傅小姐,突然听见外头两人的对话。
“凝儿,我已经进来了,你不会怪我鲁莽吧。”
“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温庭安打了个激灵,原来是傅羡儿,她立起身就往外面跑。幸好这书房她早已熟悉,几下就摸到门口,扭头就想开溜,却刚好跟两人撞了个满怀。
“你是?”傅羡儿看见面前的“生面孔”,忍不住发出疑惑。
温庭安半遮着脸不让傅羡儿看仔细,朝二人鞠了一躬就往住处紧赶。
“庭安。”冷凝儿有些担心她。
温庭安摆了摆手,眨眼间就消失在转角。
傅羡儿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冷凝儿欲言又止,边推着她进门边说:“她一直都在这里。”
“一直?”傅羡儿狐疑,目光划过冷凝儿异常的神情,心头一沉,问:“你不会就是因为她才跟李夼解除婚约的吧?”
“解除婚约是我和表哥的意思,与她人无关。”冷凝儿回道。
傅羡儿追问道:“当真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冷凝儿抿着唇没有回答,而后说:“对了,你来找我……”
“你还没回答我呢,”傅羡儿打断她的话,转过身拉住她的手,紧紧盯着她,说。:“你和李夼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个哑巴到底哪里好,你被她灌迷魂汤了是吗?”
“庭安不是哑巴,她人很好的。”冷凝儿反驳道。
“表哥也一直都是我的家人,无论如何这一点都不会改变的。而且他也有他自己的选择,我不能阻碍他。”
这番话并没有打动傅羡儿,在她看来自己的姐妹博学多识,坚韧不拔,相貌也生得好,同样如此的李夼和冷凝儿在一起才是天作之合,而不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人。
她语气软下来,企图劝说冷凝儿:“纵使如此,也轮不到这个怪人才是。温庭安若真如你所说的好,又怎会鬼鬼祟祟的不敢见人。”
冷凝儿哑口无言,她虽然知道为什么,但肯定是不能告诉傅羡儿的。她干脆拉着傅羡儿在桌前坐下,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见冷凝儿刻意躲避话题,傅羡儿心中更加来气,对温庭安也越发讨厌,她耐住性子问:“什么事?”
冷凝儿回答:“明年我要出远门,以后恐怕很难再回青平城。”
“你要走?”傅羡儿吓了一跳,站起身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温庭安!”
她真的要生气了,这个怪人不仅勾走了自己好姐妹的心,甚至还要把人掳走,简直不可理喻!
冷凝儿见她如此激动,赶紧安抚她说:“你先坐下,别动气。我是要去往凉州,去景和郡主那里。”
温庭安的家人住在上官子菁的地盘,她这么说应当没问题。
“景和郡主?”傅羡儿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正是。”冷凝儿点头。
傅羡儿欢欣雀跃起来,拉着她的手道:“景和郡主是太后和陛下最喜欢的一位殿下,想不到凝儿你竟然认识她。”
“也算是有缘吧。”冷凝儿含糊道。
傅羡儿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那温庭安是不是也要跟着你去?”
冷凝儿一阵心累,忍不住笑了:“羡儿,你就这么讨厌她么?”
傅羡儿一脸严肃地说:“她配不上你。”
等傅羡儿离开,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
冷凝儿见时候不早,赶紧去找温庭安,却在书房尽头的拐角处看到人。
温庭安显然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感应到冷凝儿出现,她摸索着靠过去,把头埋进对方的颈窝里,闷闷的声音传来。
“她说了我好多坏话。”
冷凝儿忍不住笑了,安抚道:“好了,确实是羡儿误会了你。我们先回去暖和暖和吧。”
说完,她牵起温庭安有些发凉的手往住处走去。
外头的大雪依旧在下,院子里才扫干净的地面眨眼间又被铺上一层薄雪,直到傍晚才渐渐小了下去。
“快来,不知道晚上有什么好吃的。”温礼平摩拳擦掌奔进院子。
李夼不紧不慢从外面进来,望着灯火通明的院子,眼底的光亮若隐若现。
进入大厅,其他人已经都聚在里面,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美食。
“这么多好吃的。”温礼平落座在柳音儿身边,笑得合不拢嘴。
“这些都是柳姑娘和瑜心主厨,辛苦忙碌一整天才做好的。”冷凝儿说道。
“音儿向来手巧,没想到厨艺也这般好。”温礼平已经开始咽口水了。
“既然是除夕,自然要丰盛些才好。”柳音儿笑说。
“都是自己人,就别见外了。”温庭安打断大家的客套,她早就饿了。
冷凝儿嘴角噙着笑,点点头,随后去结温庭安眼睛上的丝带,解释道:“下人们我都差遣走了,这里再没有旁人,不必戴着这个了。”
丝带没了,温庭安的视线变得清晰,入眼便是一众熟悉的面孔,以及一桌琳琅满目的美食。
“这么多好吃的。”她不禁惊讶。
“那就多吃点。”柳音儿笑得合得不拢嘴。
这会儿瑜心端着一样东西进来,温庭安一闻瞬间皱起眉来。
果不其然,瑜心端着汤药走到她身后,对着身旁的冷凝儿说道:“家主,药已经煎好了。”
温庭安撇了撇嘴,试图谈判:“今天除夕夜,这么一大桌子菜,这药不如停一天吧。”
“不行,一天都不能停下。”柳音儿斩钉截铁地说,不容反驳。
“柳姑娘说得对。先放在这儿吧,一会吃完了再喝。”冷凝儿接过话,又看向瑜心道:“瑜心,你也别忙活了,坐下一起吃吧。”
瑜心惊慌失措,摇头道:“家主,我怎么可以和你们一起吃饭?”
“这里没有外人。”冷凝儿拉住她的手,炯炯有神地望着她。
“对呀,为什么不可以跟我们一起吃。”温庭安歪着头,她对那些礼仪规矩的不感冒,只知道瑜心对冷凝儿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对她亦然。
她说完起身将瑜心按在冷凝儿身边坐下,瑜心如坐针毡,立马就弹了起来,但又被温庭安按了下去。
“温姑娘,我…”
“你就坐在你家家主身边吧。”温庭安拍了拍她的肩。
左边是冷凝儿,右边是李夼,刚好他们冷家一家人做在一起,她可太会安排了。
温庭安心满意足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宴席开始,起初瑜心还有些拘谨,但在冷凝儿的安抚下,渐渐放开了许多。
宴席过半,冷凝儿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烟花可备好了?”
温礼平一杯酒下肚,脸色涨红,说道:“早就备好了,一会儿咱们去院子里放。”
“少喝些吧,别还没放烟花你就醉倒了。”李夼提醒着他。
温礼平摆摆手,不耐烦道:“今日多喝些,无妨。就是可惜晓白不在。”
“他就算在,也该是回他自己家去。”李夼冷不伶仃回答。
“慕容公子想必也在挂念我们呢。”柳音儿弯唇说,水盈盈的目光盯着杯中的酒,不知在想些什么。
“庭安,你能喝酒么?”
“应该可以。”
“不可以。”
柳音儿才出言制止,温庭安已经抢先一步把烧酒喝了下去。
冷凝儿无奈扶额,顺手把面前的酒壶全拿远了些,生怕再被温庭安碰到。
沾了些酒气的温庭安有些微醺,眯了眯眼满脸得意。
“再来一杯!”温礼平高举酒杯大喊道,他已经醉了。
“礼平,你也少喝点。”
院子里不知何时又下起小雪,雪花纷飞,屋里灯光璀璨,冰雪盖不住一场其乐融融的宴会。
子时,随着远处的钟声敲响,青平城内烟花齐放,院子的烟花也被点燃。
漫天烟花照亮了夜晚的雪景,街上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真美。”温庭安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青平城里除夕夜的烟花。
冷凝儿紧紧握住她的手:“确实,好美。”
二月份,温庭安已经康复,虽然还会喝柳音儿调配的药,但已经从原来的一天一次变为三天一次。
冷凝儿也已经将家里的商铺清点完毕,培养的亲信已经可以扛起事来,做完交接工作,她便可放心与温庭安他们一起离开。
临行前,冷凝儿将家里的下人遣散了一大半,只留下宋伯和一个老妈子以及一个小丫头看顾家里。最后,她和李夼一起去祠堂祭拜冷易,冷凝儿的母亲,以及李夼的母亲。
温庭安和柳音儿以及温礼平则在外面等候。
无聊之际,温礼平挤到温庭安身边,打趣道:“庭安,你不进去拜一拜么?”
温庭安疑惑:“这里面是凝儿的家人,我去拜什么。哥,你脑子坏掉了?”
温礼平露出一个坏笑:“你都把凝儿拐走了,岂不是也算冷老爷他们半个女儿。”
“……你!”
温庭安面红耳赤,抬手就要去打温礼平,温礼平早已偷笑着逃到别处。
她辨识着动静去追温礼平。
“抓不着抓不着,这才过去多久,你这功力倒是逊色了不少啊。”温礼平还在拱火。
温庭安气得心脏疼:“你别让我抓到你。”
很快,温庭安就被柳音儿一把抓住,后者提醒道:“别闹了,他们出来了。”
两人立刻安静下来,等着冷凝儿和李夼来到身边。
“凝儿,你感觉怎么样?”温庭安上前关心道。
“没事,我们可以出发了。”冷凝儿朝她挤出一个笑容,她心中确实有些不舍。但此刻看到温庭安,心头的失落感消散了许多。
去往凉州的路并不颠簸,他们走的是官路,却也赶了一个月。
等抵达凉州时,温庭安有些恍惚,她竟有些记不清自己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
倒是瑜心满心好奇,不停打量着永昌的街道,默默在心中与青平城做比较。
“家主,原来永昌长这样,好热闹呀。”瑜心喜悦得像一只小兔子。
冷凝儿也在看外面,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凉州。
马车一路向北,最后来到郡主府门前。
温礼平率先下马,到马车前将温庭安先扶了下来,之后是冷凝儿和瑜心。
温庭安走到大门前,将一块令牌令出来,侍卫一看,毕恭毕敬点头,而后退到两侧示意一行人“请进”。
温庭安领着众人进去,并没有见到上官子菁,不过见到了符素。
符素一注意到几人,不受控制地上前几步,又突然停下,目光落在柳音儿身上,是兴奋和喜悦。
“郡主现在并不在府上,特意让我来接待几位,请进。”她克制住情绪将几人带了进去。
不多时上官子菁便回来了,温庭安与她说明情况,也询问了一些事情,最后便准备去往温长月的住处。
临走时,上官子菁将蛊母交给温庭安。
温庭安不解:“这东西难道不应该交给郡主处理么?”
上官子菁摇摇头,说:“这是你家的东西,想来令尊应该更懂一些才对。”
温庭安欲言又止,只好作罢。对于这个晦气东西,她自然是想有多远就丢多远,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符素为几人安排好住处,温庭安见时间还早,想着吃过午饭再带她的凝儿和养兄去见温长月。
吃饭时,温庭安有些漫不经心,温极安清水是她的救命恩人,温礼平又是她的养兄,温长月自然会爱屋及乌善待温礼平。但冷凝儿就不同了,她是冷易的女儿,换言之是围剿燕云山的帮凶,以温长月的性格,怕是会给冷凝儿冷脸色了。
“怎么了?”见温庭安心不在焉,冷凝儿不由有些担心。
“没什么。”温庭安摇摇头。
冷凝儿看出些端倪,问:“是关于你的家人么?”
温礼平也忍不住说:“庭安,你不会不想带我们去见前辈们了吧,你把我们当外人。”
“我像是这种人么?”温庭安有些头疼。
“那是为何?”温礼平似乎并不在意,毕竟他也只是开玩笑罢了。
“姑奶奶脾气古怪,我有些担心……可是她真的是极好的人。”温庭安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这么说这位姑奶奶连音儿也不待见了?”温礼平抱着手臂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一会儿我就不陪各位去了。”柳音儿说道。
温庭安无奈叹了一口气。
之后,温庭安带着四人去了温长月的住处。
“少主请回吧。姑奶奶说不见外人,至于您的养兄,明日再请少主带来相见。”守门的丫鬟将几人拦在门外。
他们果然吃了闭门羹,温庭安立在门外有些不知所措。
“果然是个古怪的前辈。”温礼平摆摆头说。
“抱歉,凝儿,李公子。”回去的路上,温庭安满脸歉意。
“没事的。”冷凝儿安慰她。虽然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对面这种明晃晃的赶人,她心底也不太好受。
“去见见我阿娘吧,我阿娘人很好的。”温庭安重新露出笑容。
“好。”冷凝儿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时隔这么久,不知温庭安的母亲是什么样子。
几人前往柳媞如居住的山上走去。
在山脚下,温庭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巧儿?你这么在这里?”温庭安有些意外。
巧儿一看见他们,连忙跑过去扑进温庭安怀里,说道:“温姐姐,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好久了。”
“等我们?”温庭安狐疑,她记得她并没有提前告诉巧儿她们要来才对。
“对呀,柳姐姐已经在山上了,她说你们很快也会来的,所以我就下来等你们了。”巧儿如实说。
温庭安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快走吧。”
“一会儿在山上吃饭吧,娘说好做好吃的给我们吃呢。”巧儿又拉住瑜心,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带路,看起来很是兴奋。
“巧儿,慢一点。”瑜心说道。
“如此,那太好了。”冷凝儿心中顿时一轻,和李夼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夼神情也舒缓下来,显然方才有着和冷凝儿一样的担心。
来到小院时,先前简单的屋子变精致了许多,甚至还多了几间侧屋。
“少主回来了。”正在劈柴的柳知看到温庭安,连忙放下手里的话,擦了一把脸后迎了上来。
“柳叔,好久不见。这些便是我在黎州的家人。”温庭安跟他打着招呼。
柳知闻言打量了三人一眼,露出一个笑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夫人正在里面等着你们呢,住的地方已经完工,以后就不要再走了。”
温庭安点点头,说:“我先带大家去见见阿娘。”
说完带着几人往院子里面走。
“这地方好啊,确实适合隐居。”温礼平忍不住感慨一句。
温庭安脚步一顿但没有说话,继续朝前走去。
一进屋就见柳媞如和柳音儿在说话,符素也在。
“娘,温姐姐他们来了。”巧儿跑到柳媞如身边。
柳媞如早已注意到几人,起身说道:“庭儿回来了。”
温庭安点点头说:“伯母。”
身后三人也跟着唤了一声:“伯母。”
冷凝儿的目光落在柳媞如身上,与记忆中那抹惊艳的身影重叠,竟毫无突兀,在她心底掀起一阵涟漪。
柳媞如弯着眉:“都坐吧,伯母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音儿,随我去拿些茶点来。”
“是。”柳音儿应了一声,和符素一起跟着柳媞如出了门。
温庭安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轻叹一声。
“庭安,伯母的病真的没法子治吗?”温礼平忍不住开口询问。
温庭安摇摇头:“温喆已死,郡主也没有办法。”
等柳音儿她们回来后,桌上也多了许多水果点心,还有一大盒糖果。
温庭安拾起一颗糖递到冷凝儿手上,说:“快尝尝,味道可变了?”
冷凝儿接下糖,剥开糖衣塞进嘴里,恰到好处的甜度中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她微微一愣,见温庭安满脸期待看着她,不觉脸有些烫。
“甜。”她垂着眸回道。
“这糖这般好吃吗?”温礼平盯着冷凝儿的脸疑惑,顺手也拾起一颗来。
“当然了,这是我娘亲手做的。”巧儿满脸得意的说。
温礼平剥了一颗扔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吃!”
柳媞如满心欢喜,说:“好吃就多吃些,一会儿伯母给你多拿一些。”
说完她扭头看向温庭安,又说:“上次的可吃完了?一会儿也拿一盒去吧。”
温礼平睁大眼睛,对着温庭安谴责道:“好哇,你居然尝过,怎么也不给我们带几颗尝尝。”
温庭安这才想起来先前的那盒糖好像还在她枕头下放着呢,不过也没有剩下很多,毕竟走的时候她带一半,只不过几乎都祭在巧儿的五脏庙里。
“好啦,我忘了。”温庭安耸了耸肩说道。
兄妹二人拌着嘴,巧儿待在瑜心怀里咯咯笑着。冷凝儿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由想起曾经的家。突然,她的手被一个人拉住,抬头一看是柳媞如。
“伯母。”她有些惊讶。
柳媞如看着她,温柔地说:“你和庭儿的事我已经听音儿说过。不论如何,谢谢你照顾庭儿这么久。”
冷凝儿有些震惊,她和温庭安的关系柳媞如已经知道了,而且似乎并不反对。
“可是,姑奶奶那里我实在没辙。”温庭安见缝插针,说出自己的烦恼。言下之意是希望柳媞如能去劝劝。
柳媞如道:“此事我会去劝劝温前辈,若是不放心的话凝儿和你表兄就先暂住在我这里,我亦不会亏待你们。还有庭儿,既然凝儿已经跟随你回来,那你可断不能辜负了她,要好好待她,晓得么?”
“我是不会辜负凝儿的。”温庭安极认真的回答。
温长月的住处在郡主府上,也正因此冷凝儿和李夼便留在了柳媞如那里。
傍晚时分,只有温庭安和温礼平下了山。
“庭安。”温礼平突然叫她。
“怎么了?”温庭安问。
温礼平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没什么。”
温庭安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兄妹二人就这么沉默的下了山。
温庭安原先住在温长月那里,现在回来了自然也住在那边,而温礼平则住在府上的厢房里。两人相隔有些远又不同路,很快就分开了。
温庭安回到住处,见大厅里烛光通明,一个人影正背对着外面纹丝不动地坐着。
温庭安在门口停下脚步,盯着那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进来。”温长月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怒意。
温庭安预感到不妙,轻轻迈着步子走进屋,来到温长月面前。
温长月寒着脸,抬起的眼眸几乎是在瞪着她的。
那目光看得温庭安不寒而栗,她一言不敢发出。
“跪下。”
温庭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默默跪下。
“你怎么敢的,把人带到我的院子里来。”温长月的态度几乎冰到极点。
温庭安硬着头皮直视着她,说:“姑奶奶,凝儿他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闭嘴!”温长月厉声喝道。“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就凭他们那点兵力如何破得了燕云山的机关,你爹和你的那些叔伯姊妹又何至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境地,你娘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可倒好,竟把贼人带到这里来了,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亲人!”
“姑奶奶,凝儿也是受害者,是那些贼人故意掳走她以此来胁迫冷易。何况冷家的兵力从未伤及燕云山任何人……”温庭安直起身子反驳道。
“住口。”温长月气得浑身颤抖。“事到如今,你还在替她说话。你给我滚出去跪着,何时知到错何时才能起来。”
温庭安低着头,到嘴的话被迫咽了下去,只得起身走到门外跪下。
“时桂,推我回房。”温长月真的动了气,叫来贴身服侍的小丫鬟,头也不回的离开。
另一边
冷凝儿正准备休息,此刻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就见柳媞如站在门外。
“伯母。”冷凝儿有些惊讶,侧过身欲将她迎进来。
“不必了。”柳媞如制止道。“我只是来给你一样东西。”她说完从怀里取出云燕坠递给冷凝儿。
冷凝儿有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去接。
“拿着吧。”柳媞如将云燕坠放入她手心,接着说道:“虽然庭儿将这吊坠给了我,但到底是温家的宝贝,我一个外人拿着终是不妥,你既是庭儿的心上人,自然由你保管最为妥当。”
冷凝儿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呆呆盯着手心里的云燕坠发愣。
“你早些休息,我也就不打扰你了。”柳媞如说完就离开了。
冷凝儿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云燕坠,最后才关上门。
四月的气候虽然温暖,但夜里的风依旧有些刮骨,温庭安身上穿的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就这么在门口跪了一夜。
她一夜未眠,次日天微亮时面前的门倏然打开,温长月坐在轮椅上冷冷注视着她:“你可知错?”
温庭安咬着牙一声不吭。
温长月的目光一下子冷淡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她说完抬手示意,时桂将她推进屋里,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温庭安垂着眸,握紧拳头跪在那。
如此过去一天,温礼平一直没见温庭安的影子,心底不免有些疑惑。今日温庭安要带他去见温前辈,可他在厢房里待了一天都没见着温庭安的人。
他从榻上坐起来,起身就朝外面走去,外头的太阳已经落了山。温礼平心中顿感不妙,以他对温庭安的了解,她是不会放他鸽子的,尤其是见家中前辈这种大事。
“不会出事了吧?”他心中狐疑,跑出门奔向柳媞如的住处。
来到山上,他抓住门外的瑜心问道:“庭安来过这里么?”
瑜心正陪巧儿玩呢,突然被他抓住问问题,整个人有些懵。
“不在,温姐姐一天都没来过呢。”巧儿大声回答道,听语气似乎还有些埋怨。
她的话引起了不远处冷凝儿的注意,冷凝儿走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庭安不见了。”温礼平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他赶紧往里跑,将在晾晒草药的柳音儿一把抓住,说道:“音儿不好了,庭安不见了。”
柳音儿还未放在心上,笑道:“怎么会不见呢,庭安许是偷跑出去玩了吧。”
“不是。”温礼平解释道。“她今天要带我去见温前辈的,但是从昨晚分开到现在我都没见过她。”
冷凝儿也赶紧追上来,不由猜测道:“庭安住在温前辈那里,会不会……”
柳音儿一听,顿觉不妙。
正巧柳媞如出来,见几个小辈围在一起,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她走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柳音儿放下手中的簸箕走到她身边,说:“姑姑,庭安昨晚回到姑奶奶那里后到现在还没出来。她老人家脾气古怪,会不会把庭安关起来了?”
柳媞如一听,神情一僵。
冷凝儿满脸哀愁:“只怕是因为我缘故。”
“莫慌,我现在就去看看。”柳媞如冷静地说。
温礼平连忙说:“伯母,我跟你一起。”
冷凝儿也想去,但是被柳音儿制止:“你若是跟去,只怕会火上浇油。”
冷凝儿没法,只得歇了这心思。
于是,柳媞如带着温礼平前往温长月的住所。
二人才进院子,就见温庭安体力不支地倒在门口。
“庭安。”温礼平满脸紧张,冲过去将温庭安扶了起来。
柳媞如摸了摸温庭安的脸,只见温庭安双目紧闭,嘴唇发白,她脸色凝重,直到给温庭安把了脉才放松下来。
“别紧张,庭儿只是晕过去了。”
温礼平抱住温庭安瞪着面前紧闭的大门,怒道:“前辈这是何意?”
柳媞如皱眉道:“礼平,不可。让我来。”
大门打开,时桂推着温长月出来。
温长月见温庭安被一个男子抱着,登时发起怒来:“竖子,放开庭儿。”她话落,指尖一枚黑棋朝着温礼平的眉心飞去,却被柳媞如瞬间截住。
“温前辈,庭儿究竟犯了何事让您如此动怒,说出来让媞儿帮你解决可好?”柳媞如沉着冷静地问道。
温长月的目光落到柳媞如身上,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她道:“媞儿,此事你不必插手。还有你,赶紧放开她。”
温礼平一听,将温庭安抱的更紧了,说道:“她是我妹妹,我护她是天经地义。不知道我妹妹怎么冒犯了前辈,你竟如此苛待她。”
“放肆,我教训家中晚辈,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温长月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柳媞如忍不住皱眉,示意温礼平噤声,而后走上台阶来到温长月身边,蹲在她腿边为其顺气,温声道:“姑奶奶,小孩子不懂事何必跟他们置气,你若是气坏了身子媞儿会心疼的。既然庭儿做错了事那叫她改正如何,她一路奔波才回来,哪里还经得起这么折腾,要是真的伤了身您老人家岂不是也要操心。她伤身是小,您受惊那可就大了。”
她这一番话起了作用,温长月的气渐渐消了下去,她冷声道:“只要庭儿现在马上把人打出去,叫他们永远不得再出现,这事就此作罢。”她态度十分坚决,不容商量。
“……不。”温庭安睁开眼,咬着牙挣脱温礼平的怀抱,十分倔强地挺起腰板跪在地上。
“庭安。”温礼平要去扶她,但被温庭安制止,只见温庭安发出沙哑的声音说:“我还能跪。”
温礼平上看看右看看,最后选择跟温庭安跪在一起。
“你就气死我,非得要了我这条老命你才甘心,是不是!”温长月气得眼眶发红,用力拍打着大腿,嘶吼道。
“姑奶奶。”柳媞如被她的反应吓到,赶紧安抚她,对温庭安说道:“庭儿,还不快给姑奶奶道歉。”
温庭安低着头,咬着唇一言不发,她默默磕下一个头,依旧倔强地跪着。
半晌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非凝儿不可,若要赶她走,那我断是不能留下了。”
温礼平见状也磕了一个头,挺直腰板跪着。
“你…你简直跟……”温长月浑身都在颤抖,但是目光扫到柳媞如身上,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想到曾经温行休就是这样,明知她不可能同意,就先斩后奏成了亲,最后一切都尘埃落定才告诉她。如今的温庭安亦是如此,竟然还敢威胁她。
这一个两个的,真是成心想气死她。
柳媞如望着温庭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曾几何时,她也曾因想与心爱之人相守而遭到家中反对,那时的囚禁、唾骂未曾将她的精神击溃。她从那里逃了出来,终于见到了那身披银色铠甲的将军,温行休骑着红鬃战马踏过战后焦黑染血的土地带着她跨出城门,奔向自由。
温庭安简直…像极了她。
蓦地,有什么记忆碎片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对呀,明明她已经见到温行休了,为什么温行休却不见了,这十几年里她究竟在做什么呢?
没等她想明白,一声重重的叹息落在耳边。
“罢,罢。不要把人带到我跟前来。”温长月皱着眉,语气却越来越轻。
温庭安倏然抬起头,姑奶奶…同意了?
“姑奶奶。”温庭安的声音清亮了许多。
但温长月并没有回应她,只是阖上眼说:“时桂,我累了,送我进去休息吧。”
时桂点头应了一声,随即推着温长月往里面走去。
温庭安喜不自胜,下意识要起来,可眼前却突然一黑,昏了过去。
她这一倒吓坏了身边的温礼平和柳媞如,就连屋里的温长月也提起了一颗心。
很快,温庭安躺在床上,柳媞如坐在她身边为她把脉,冷凝儿他们不知何时也来了。
“无碍,只是这一天没有吃过东西,这才昏迷了。”柳媞如松了一口气。
闻言,在一旁的温长月眉间松动,悄悄离开了温庭安的房间。
冷凝儿守在床边红了眼眶:“怎么好好的,又出了事。”
“不是什么大事,放心。”柳媞如安慰道。
这时,上官子菁竟也出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上官子菁一进来,便对柳媞如道:“伯母,有人要见你。”
她话刚落,那老人已经拄着拐走到柳媞如跟前:“夫人,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您是?”柳媞如完全记不得老人。
老人动了动眉毛,揪着胡子道:“是老陶我呀,陶伍七。你不记得我了?当年你和将军还救过我一命呢。”
柳媞如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遍,依旧摇摇头,她确实不记得眼前的人。
陶伍七满脸失落,随后重新打起精神道:“罢了罢了,我来是向您讨一个东西的。”
柳媞如越发不解了,问:“前辈要什么东西?”
“蚀心蛊蛊母。”陶伍七说。
在场人目光都看向他。
陶伍七恍若未觉,说:“你忘了?这东西凶险,将军说过了,二十年后交由我来保管,我那桃源早已修缮完毕,无人可入。可怜老陶我如约造访燕云山却一个人都没见着。夫人,这几年可算让我好找啊。”
柳媞如垂了垂眸,她是在不知道面前的老人在说些什么,不过既然是关于蚀心蛊蛊母的,她便问:“前辈,你的桃源可有并蒂莲?”
“自然有的,夫人真是糊涂了,这种子当年就是你给我的。”陶伍七笑道,目光忽然落到冷凝儿身上的云燕坠身上。
他笑道:“想必这就是令爱吧,想不到二十多年过去,竟长这么大了。”
“这标志模样倒是随了夫人。”他毫不客气的打量着冷凝儿,凑到她身边说道:“小娃娃,不认识老夫吧,老夫可喝过你的满月酒呢。”
冷凝儿盯着这个怪老人,知道他是错将她认成了温庭安,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夼插入在二人中间,将两人格挡开,冷冷直视着面前的陶伍七。
陶伍七皱眉:“你是谁?”
柳媞如连忙打断,说:“前辈既是来取蛊母的。”她说完看了看四周,在温庭安床边的桌子上找到了安置蛊母的匣子。
她取来匣子递给他,说:“前辈收好。”
陶伍七接过匣子,认真看了看,确认是蛊母后才收入口袋里,说:“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这东西招灾,我且带回去埋在塘底,保准没人能找到。”说完,他拄着拐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又回头对上官子菁道:“对了小子菁,来的路上我见有几个沾染蛊的人,你赶紧派人去处理一下。虽说蛊母现在已经沉睡那些小虫子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但留在这世间总归不是好事。”
“好,陶前辈我知道了。”上官子菁对陶伍七十分客气地说。
“那诸位,再会。”陶伍七这才朝着众人挥了挥手,拄着拐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待人走后,上官子菁才说:“这世上还有残留的蚀心蛊子蛊,八成是当初玉门那些人遗留下来的,没有有心之人作祟它们倒翻不起什么大浪,只是还需人清理。”
“郡主的意思是…?”冷凝儿忍不住发问。
上官子菁微微一笑:“我看你们也没有久留在此地的打算,不如……”
“那报酬怎么算?”温礼平抢先一步问道。
上官子菁似乎早有预料:“别的现在可能不太好说,但金银财宝什么的自是应有尽有。”
温礼平的眼睛又亮了,连忙应承下来:“既是郡主所托,我们自然会尽心竭力去完成。”
其余三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无奈摇头。
“如此甚好。我已向京中传信,请求严加督察与蛊相关的任何行当,若有消息我会首先告知你们,如此也方便你们搜寻。”上官子菁心满意足,这才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她道:“庭安的身子还得再养,今日府上来了批名贵的药材,我一会派人送些过来。”
“有劳郡主费心了。”柳媞如点头道。
等上官子菁离开,温庭安也渐渐苏醒过来,眼上的丝带不知何时被人揭了去,一双朦胧的血红的眼缓缓睁开。她的意识还有些混沌,看清冷凝儿和柳媞如的脸,她下意识道:“阿娘,凝儿……”
奇怪的是,柳媞如并没有惊讶于温庭安的称呼,只是抬手抚过温庭安的脸,笑容十分慈祥:“醒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