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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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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欣一连打好几个喷嚏,才从车上下来。
她揉了揉鼻尖,估计是家里一大一小正在想她,总不能是有人在骂她吧?
她的心情还算不错,推着车往外走。
她也不着急回去,还得去镇上买些猪肉,下午的肉没有早上新鲜,但价钱能便宜几分,再则这两天,她来猪肉档的次数不少,分量也比普通家庭多,档主二话不说给她便宜一些,做足了回头客的功夫。
猪皮、猪头壳,这些寻常人不咋要的东西,都给她送了一些。
颜欣也不客气统统收下,摆摊真材实料,赚得本来就不多,钱得用在刀刃上。
猪皮的做法可太多了,油炸、卤、炖、酸猪皮,至于猪头壳,祛除不能吃的部分,猪骨煲汤也不错。
不过天气炎热,家里又没有冰箱,肉类很容易变质,她也不敢囤太多。
路过镇上的小卖部时,她又买了两瓶汽水,自己灌了一瓶,清凉的汽水落肚,整个人终于活了过来。
时间已经不早,颜欣也不再逗留,加快脚步回家。
等她回到家中已经两点多,大概是屋外亮堂,父女俩正坐在屋檐下,温景正拿着纸笔教女儿画画写字。
一大一小见她回来,平静的面庞肉眼可见地欢喜起来。
温景想过来帮忙,她摆了摆手:“就一点东西,我自己来。”
“饭热在锅里,你快去吃。”
“好咧。”
颜欣洗干净手脸,将采买的东西放好,又把手表和发夹拿了出来。
“来,咱们一人一个,方便看时间。”说时,她又笑嘻嘻看向女儿,“妈妈教你看钟表,给你扎小辫子。”
前世因为四处打拼、创业,根本没有时间陪伴孩子,妍妍的头发要么剪短,要么天天绑着一条马尾。
后来她总算学会给孩子编头发,可惜孩子已经到了,不再需要她编发的年纪。
这会儿她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给孩子编辫子、戴上漂亮的发夹,一时间倒是忘了吃饭。
温景接过手表收进口袋,见颜欣还在编头发,默默进屋给她将饭菜端了出来。
颜欣见状,也不好意思让人催促。
她火速吃饭,又拿出汽水递给温景和孩子,这男人倒是给她和妍妍各倒了一杯,随后才看向她。
“鱼卖得还行吧?”
“嗯,还不错。”
“铁架子买了多少钱?”
“不贵。”
“我给你钱。”
“不用,都是以前你给的生活费,攒下来的。”
“嗯……”
颜欣扑哧一笑:“你也别急,等会儿你要帮忙的事可多着,不要多想。”
“好。”
温景也没问她赚了多少钱,乖乖坐在一旁等她吩咐。
女儿中午为了等她回来,愣是没有睡午觉,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东倒西歪,颜欣干脆将小家伙抱进屋里休息。
安置好孩子,她终于有时间干活。
现在已经两点多,早就过了中午的饭点,只能下午再去摆摊。
颜欣休息了片刻,先让温景帮忙生火,随后打算熬制两种凉粉,软糯一点的绿凉粉和清爽可口的黑凉粉。
她剁了些作料,软糯咸香的绿凉粉,撒上蒜末、酱油、醋、黄瓜丝、花生碎,再来少许辣椒,滴上几滴香油凉拌。
她还备了一些葡萄干、果仁、红糖水,用来拌甜爽的黑凉粉。
因为要拿出去售卖,得多做一锅,大圆盘各蒸了两大盘。
温景眼皮忍不住一跳:“这么多?”
“要不是带不上,我觉得还少了。”
颜欣说时,又趁机将腌制好的鱼干拿出来晾晒。
她扫了眼屋里浸泡的棯子酒,已经开始染上些许淡红色,还得等上几个月,入冬后喝也不错。
她笑着看向温景:“昨天张婶拿了些腊肉和半只鸡过来,鸡肉咱们吃,腊肉切成薄片,拿去炒菜卖盒饭。”
“好。”
“一个字一个字地蹦,都没什么建议吗?”
颜欣鼓着原本就胖乎乎的腮帮,登时像是鼓起的气球,温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就是觉得,你说得对。”
自从父母走后,他心里有苦难言,更不知道该和谁诉说,久而久之倒是养成了不怎么爱说话的习惯。
颜欣轻哼了一声,又笑嘻嘻捧着一大盆田螺交给他。
“这些螺沙子吐得差不多了,你把尾巴减了,等会我先炒好放盆里,有人点菜,我再下锅一热就行,不然入味太慢。”
“行。”
刚说完,温景又怕颜欣觉得他惜字如金,硬是挤出了一句:“就这么一脸盆,够吗?”
毕竟凉粉这么多。
颜欣笑着解释:“够啦。”
“等会儿还有别的菜,你剪完螺,再杀两条鱼,我剁成块油炸了,再杀牛蛙、泥鳅备用,还有青菜韭菜豆腐这些素的,足够了。”
大鱼都卖了,好在小鱼能靠量。
颜欣又道:“对了,你再蒸点米饭。”
温景就在一旁听着,看来他还是有点用处,伤了腿待在家里,也不全是吃软饭。
正巧他昨天找人问了挖鱼塘的事、鱼苗养殖、水质、饲料还能查查书,他再找个机会问问荒地的事,挖鱼塘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看来,出门打工反倒不是最佳的选择。
落叶归根,他也不想背井离乡,更不想离开妻儿。
……
眼见就要下午四点,夫妻俩不由加快了准备工作。
大肚锅已经提前蒸好米饭,锅体保温,哪怕不加热,也能保温几个小时,两人将锅碗瓢盆摆上板车。
东西太多,颜欣抬起板车那一刻,险些闪了的腰。
温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也没办法帮忙。
“我陪你去。”
颜欣见他执意要去,也就随了他的意。
妍妍睡的时间不算短,这会儿被温景喊醒,也没有闹腾,乖乖坐在板车上,任由她推着走。
一家三口就这么出了门。
三人走的是小路,从村尾绕到村头,不经过村内,但这会儿已经下午四点多,不像黎明时分要么见不着人,要么都下地干活了。
此时,不少人正聚在村头唠嗑。
一行人瞧见温家小两口,正推着板车往外走,车上挂着牌子,像是要出门摆摊。
众人不禁有些好奇,走近一瞧,发现吃食还真不少。
几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笑闹着看了眼颜欣,又看向凉粉,只是肥婆欣长得真是不怎么样,膀圆腰肥又黄又黑,做出来的东西会不会跟人一样难吃吧?
“这能好吃吗?”
颜欣被她们上下扫了眼,心下有些不舒服。
不过生意人,出门在外还是讲究和气生财,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面带笑意客客气气道:“要不先尝两口,不好吃不要钱,凉粉小碗三毛钱一份。”
颜欣笑得恰到好处,温和也不怯懦,双眸清澈又带着力量。
几人一愣,犹犹豫豫点了几碗小的。
远处一些乡亲瞧见,也纷纷过来凑热闹。
这年头的农村,正赶上时代高速发展时期,每天都有人家里添了啥家具、电器,抬头不见低头见,暗地里较劲,有点啥事都不能输别人。
现在旁人买了凉粉,自个也得买上一份瞧瞧,输人不输阵。
一碗凉粉落肚,舌尖满是仙草独有的清香,滑嫩爽口非常解暑,三三两两竟忍不住想要再来一碗。
“很爽口!”
“阿景,你们小两口可以啊,有这手艺。”
最初几个嫌弃的妇人,也挑不出毛病,只得扭扭捏捏付了钱。
一旁有几个没尝过咸香味的乡亲,瞧着一堆蒜末酱料,登时好奇点了一份。
“啥味,会不会很难吃?”
“还好,像豆腐,不过更有韧性。”
“不行,我得试试。”
“有这酱料,别说凉粉,白米饭都能干上好几碗。”
“我还是更喜欢甜的,习惯了,加葡萄干和果仁挺好吃的。”
颜欣实在没有预料到,还没出村口,凉粉已经卖了一半,更是被几个婆婆、伯公拉着唠嗑。
颜欣哭笑不得,低头一看已经快五点,急忙找了个借口,推着车和温景去工地。
一家三口刚没走多久,温家摆摊做生意的消息,已经口口相传,传遍大半个村子……
此时的颜欣已经到了工地,工人们还没下工,索性先将东西摆放出来。
她心中忐忑,万一和早上一样冷清,就得好好重新制定创业计划。
颜欣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直到夕阳西下,工人们陆陆续续下工,与她四目相对后,突然气势汹汹快步冲了过来。
颜欣吓了一跳,这年头流氓、□□可不少,该不会是来闹事的吧?
好在发现有几个面熟的工人后,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三三两两还没靠近,已经开始大喊。
“老板!”
“妹子。”
“姐,你可总算是来了,我们还以为你出啥事了。”
“老板,我还以为你不干了。”
颜欣笑眯眯上前招呼客人,倒是另一边的温景,听着各路男人喊着自己的老婆——姐、妹子,心下莫名有些不痛快。
好在他也明白,这些纯粹是客套话。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阿欣话里话外滴水不漏,能说会道同时招呼好几个食客,笑声爽朗如沐春风,热情又不谄媚。
温景有些震惊,阿欣这才第一次做生意,居然一点都不紧张?
温景压下心头惊诧,他没有多想,只当颜欣是天选生意人。
温景哪里知道,前世他和颜欣刚开始创业时,两人都是木讷社恐,大声吆喝都不敢,招待客人更是磕磕巴巴,好在夫妻俩真心待人,积攒了不少回头客。
随着两人业务能力提高,新老顾客也是越来越多。
此时此刻,温景已经将煤炉点着,大锅刚架上去,米饭的香气就开始飘散。
昨天吃过凉粉男人,乐呵呵朝两人一笑:“兄弟、妹子,凉粉今天也免费吗?”
颜欣笑了笑,摊了摊手佯装无奈。
“我倒是想送,就是这佐料、糖水得买,人工费我可不收,就当帮大家熬点凉粉,纯粹收点材料费。”
“嗐,咱们不吃小孩子玩意,省点钱吃肉。”
“大哥,你要吃点啥?”
“早上的粥还有吗?”
“有倒是有,就是没有早上新鲜,但更入味,不过我家还有炒菜,一荤一素一块五,绝对美味实惠。”
工人们早就饿得慌,只想大口大口吃肉解馋。
他们一瞅鱼鱼肉肉,还有韭菜豆腐、腊肉炒蒜薹、牛蛙、炸鱼、爆炒泥鳅山螺,光是看名字就觉得香。
好些人肚子已经开始咕咕直叫,只觉饿得快发疯。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在哪儿都得吃饭,不如挑一家实惠味美,又距离工地近的小摊位。
众人考虑口袋钱不多,也就点了最便宜的菜式。
颜欣架锅炒菜,热油一倒滋啦冒烟。
这会儿正赶上工人下班,四周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颜欣系着围裙,站在热腾腾的大锅前,待油热冒烟一刹那加入姜葱蒜,爆炒入味后翻炒食材。
只见她手腕一动,铁锅里的食材翻飞在虚空停滞一瞬,颠锅翻炒的瞬间,热气与水油碰撞,猛地爆发出一道烈焰。
火光在朦胧的傍晚里格外耀眼,荤素入锅,“嗞啦”一声,锅气散发着独有的诱人香气。
香气刚飘出那一刻,工人们眼睛纷纷一亮,还好没白来。
颜欣动作一气呵成,利落又熟练,光是看就觉得味道不错。
原本正想去镇上饭店的工人,纷纷停下了脚步,镇上的盒饭也吃腻,索性在小摊叫了份小炒,一来尝个新鲜,二来不用来回跑。
颜欣被火焰衬得满面红光,食客要粥就热粥,要小炒就炒菜,爽朗的笑声与热情的招待方式,无疑多加了几分。
工人们辛苦操劳一日,再也没有比一顿美味的饭菜,来得更加治愈。
“老板,厨艺不错啊。”
“老板,会不会做西湖醋鱼?”
“老板,配菜再来点呗?”
“老板,以后就来你家了!”
工人络绎不绝,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此时此刻的温景,内心五味杂陈。
他从来不知阿欣还有这本事,不仅能说会道,厨艺更是令人眼花缭乱,给他惊喜一个接连一个。
如今看来,最差劲、最没出息的反倒是他。
正想着,突然耳边再次传来阿欣的呼唤声,从容洪亮带着一股向上的朝气。
“阿景拜托了,你把菜洗一下。”
“阿景,杀条鱼我来红烧,靠你了。”
温景二话不说杀鱼刮鱼鳞,洗净放在颜欣旁边,眼中也是染上一抹热血亢奋。
颜欣忍俊不禁,现在这副模样,倒真有前世饭店最红火那几年,夫妻同心齐心协力创业,一副势不可当的架势。
后世经验,让她多了不少创业资本。
再则这年头空气没有被污染,河村水质又极佳,炒的也是自家地里种的小白菜,鱼是野生野长,光是闻着就味鲜至极。
真金不怕火炼,只要有真功夫,攒个回头客不是问题。
倒是一旁的温景,离工人近,时不时能听见工人交谈。
“老板熬的粥,软糯黏稠一点也不清汤寡水。”
“其实就是酱料细腻,或者炒法有点东西,总之鱼是一点都不腥,炸鱼也是外酥里嫩脆香,太可以了,都赶上饭店了。”
“对吧,我都跟你说了,这家好吃,还非得去镇上。”
“话是这么说,不过饭店舒服啊,有热水、有风扇,这里桌子凳子不够,还得蹲路边,幸好是离工厂近,可以打包回去吃。”
“主要是味道还行,不然我宁愿多走几步,去镇上。”
“你怎么不说是为了省那几毛钱。”
“嘿,谁稀罕那几毛钱。”
……
温景一一记在心里,想着明天就去山里找几根木头,刨光了钉几张长条板凳,再弄几张桌子,就是这条腿上山有点麻烦。
夜幕降临,点餐人数却没有减少。
陆陆续续已经有客人开始拼桌,一起点餐,结账却是AA制,但双方都能多尝一道菜。
菜式变多,意味着她和温景处理食材的时间变长,但抵不住赚钱的热情,一盘盘菜就是一张张票子。
颜欣站在锅前,已经长达两三个小时,双手长时间翻炒,已经有些发酸。
女儿大概是瞧她辛苦,迈着小短腿上前帮忙收拾碗筷,小身板惹人心疼,她忙小家伙跟在温景旁边休息。
温景那边也不轻松,除了洗菜洗碗,还得给客人盛饭。
工人饭量大,要是真管饱,几个人就能干掉大半桶,一来成本问题,二来临时蒸米饭根本来不及,只能提前泡好大米。
好在大多数客人续个一两碗,也能满足饭量问题。
工地上基本是体力活,女工甚少,偶尔几个也是成家的妇人,颜欣客客气气给对方多盛了些菜,看模样似乎要打包带回家中。
秋老虎酷暑难耐,九月初的风都是热的。
颜欣站在火炉热锅前,烘得就像蒸桑拿一样,但一想到能改善家庭条件,热一点也不是不能忍受。
几个小伙上前结账,心心念念问了几句。
“老板,明天你来不来?”
“来。”
“姐啊,一定要来啊,我的小命可就归你管了。”
颜欣刚想回话,后头温景已是笑道:“明天一定来,谢谢大家帮衬了。”
她不禁回头看去,只见男人浓眉大眼,深邃的目光正直直落在她的身上,看得人心尖微颤。
她连忙收回目光,送走最后一桌食客,终于能松口气。
夜色渐深,晚风终于吹散一丝燥热。
她浑身衣服汗淋淋,片刻就被晚风吹得半干,温景给她倒了杯凉白开。
“休息一下。”
“嗯。”
颜欣坐了下来长喘了口气,几个小时下来,其实温景也不轻松。
这男人带伤干活,不停地杀鱼打杂,偶尔还会学着她的模样切菜,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贵在认真。
这会儿女儿正陪着他一起洗碗,好在工人有不少用的是搪瓷缸,既能吃饭又能喝水,她也就省了一笔买一次性餐具的钱。
关键更卫生、减少环境污染,还能少洗几个碗。
工地上有水可以补给,她索性烧了开水,给碗碟杀毒消菌。
颜欣怕女儿离开水近,又将女儿喊了过来,顺带给小丫头炒了个菜,让她坐下好好吃饭。
片刻,她才站起来看向温景。
“时间不早了,咱们收摊回家。”
“嗯。”
温景也不多说,就近将盆盆碗碗收了起来。
颜欣激动地拍了拍刚买的小挎包,里头是今天的收益。
她一直在干活也没有细数,但少说也有三四十,要不是怕钱财外露,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数数第一桶金。
现在不过七八点,时间尚早,还可以做夜宵。
前世她和温景就是经营夜宵,每天忙得太晚,凌晨四五点才收摊,日积月累直接把身体给熬坏了。
挣钱也要有命花,这辈子她再也不想受这个罪。
七零八落的东西抬上板车,一家三口缓缓离开。
入夜后整个乡镇,变得安静。
初秋的晚风格外清爽,四周的空气清甜又夹杂着大自然的气息,不像后世的城镇,被工业、采伐和过度的亮光,造成各种污浊。
现在抬头望去,没有高楼大厦,只有繁星点点。
草垛、田埂旁还有飞舞的萤火虫,偶尔绕在三人身旁,点点金辉格外迷人,水田泥沟附近不时传来几声蛙鸣,一片安宁祥和。
颜欣内心突然变得平静,越发坚定不想去县城卷的决定。
乡镇的生活节奏慢,也不容易内耗。
她手腕泛酸有点使不上劲,只能咬牙推着车,好在食材变少,也不至于推不动。
可惜凌晨四五点,她就起床干活,直到现在不曾怎么休息,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猛地一个浅坑,车身晃晃悠悠。
她惊呼一声,眼见东西就要倾倒,猛地一只手抓住了车身。
颜欣这才回过神来,只见温景死死抓紧车把,才避免在浅坑翻车,但他的拐杖已经掉在地上,脸色唇色蓦地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