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沧海桑田 ...
-
蒙月巫女九年前突患异疾，起先还能捂住消息隐瞒。
但随着病情加重，非但性情大变，神志不清癫狂时甚至会下手杀人，族内就曾传言，若非疯病阻碍，大巫正选本应该是她。
一想起她瘦脱相的模样，南锦凛摸胳膊抚平起的鸡皮疙瘩，“整日讲话阴阳怪气，又像半只脚踏棺材的样子，幸亏当老大的是南姐。”
温离渊两个都看不顺眼，谁当大巫于他都没差。
南锦凛当然清楚他的想法，道：“蒙月巫派系与我们不对付，她上位保准第一个就是拿我两个开刀祭天。”
话糙理不糙，温离渊没反驳。
南锦凛道：“回去了，天色已晚，魏娘该聊完了。”
翌日寅时，天刚蒙蒙亮，晨间的浓雾久久停留还未散去。
两少年揣手蹲地交头接耳犯嘀咕。
南锦凛均了一半包子给对方，酱香热气，他腮帮子吃得鼓鼓的。
温离渊道：“小老太一个人住这么偏，不对劲，咱昨儿个其实撞鬼了吧。”
他就差说鬼话不可信，不可听，还不如回去继续暖被窝睡大觉。
南锦凛没法开口，斜了他一眼。明明只是个八岁童子，他却总有种超脱年纪的稳重威严。
捶胸顺下堵喉咙的那口白面，南锦凛无语捏着没吃完的包子道：“你吃的那两颗红珠果是土地里蹦来的？”
因小青龙伸手而导致他们不得不应约而来的果子，昨夜让魏娘认出是市价半两黄金的红珠果，结果数少，食其有排瘀益气之效，常年供不应求。
温离渊打个哈欠眼角溢出泪珠，无聊托着脑袋道：“山涧里雾气浓厚，还得等多久才能散去，搁这里蹲了快一刻钟了。”
南锦凛托腮思绪，而后眼珠一移，道：“你还记得路不？”
温离渊犹豫道：“印象还是有……你要干嘛？”
南锦凛假笑道：“人盲了眼还走不了路不成？卯时要上课学，别耽误时辰了，难不成怕它把我们吃了。”
温离渊狠狠咬下剩的半个包子，道：“谁怕谁小狗。”
话刚撂完，南锦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扑进白雾里。
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让南锦凛感到憋气闷得慌，心口处呼吸不顺畅，身体自发感到难受，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等，有情况。”
南锦凛下手横拦，卸下腰间水壶浸湿手帕，捂住口鼻冷静道：“我的灵力，它正在失控流失。”
没感觉的温离渊垂下眼，见人确实累得难受，找了棵树扶他躺下。
“没事吧？”温离渊凑近关切问道：“我有先天业火庇护，没你这般难受。”
南锦凛额间不断冒出冷汗，猛力摇头，企图让自己脑袋清醒片刻。
视线里白茫一片，依稀有两颗湛蓝透亮的珠子在眼前不断晃动。
晨雾……原先就是这么浓的吗？
来时还能依稀辨别走道，不知不觉间，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了。
疑惑还在心头上盘旋，南锦凛虚弱抬起手搭人肩头，难受捂额头道：“你的龙眼显现出来了。”
温离渊道：“嗯，已经完全看不清路了。”
南锦凛眼神一顿，暗道既然需要用上兽眼，那就意味着……
头都懒得回道：“我们来时的路，它是不是消失了？”
“不是没了。”温离渊随意朝后一瞥，又应道：“而是变成了三道。”
“看来是不想我们走回头路的意思。”南锦凛郁闷道：“我半瞎了，你能看到什么？”
温离渊手指向前一指道：“开始我们本要走的那岔口变成大道了。”
南锦凛沉思道：“真撞见鬼了？”
温离渊一本正经道：“土地里蹦不出两颗红珠果。”
“废话太多。”南锦凛摸索中环住小青龙的脖颈，毫不客气跳上他背，理直气壮道：“走不动了，接下来就靠你了。”
温离渊偏头叫唤道：“什么？光使唤我一条龙干活啊？！”
话未落完，肩处又搭上一个重量，呼气声就在他耳边响起，不知怎地，他又止住了话头。
南锦凛不耐烦推人头，无力呻吟道：“嗡嗡闹蝇虫呢！”
温离渊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瞪了他一眼。白雾中碧眼眯缝，冷哼提了下身后的人调整位置，之后捏鼻子认命寻找出路。
“要先回去，还是干脆一路走到底去见人？”
南锦凛道：“那三道岔口，你能辨别肯定哪个是真正的出口？”
温离渊老实道：“认不出。”
南锦凛又道：“怎么过去你还记得不？”
温离渊道：“记得，且昨日岔口也正是中间这条。”
该怎么选择，意思非常明了。
南锦凛的脑袋一路昏沉混沌不似自己一般，半阖眼间，总有不受控如梦似幻的身影不断在眼前浮现，犹如烟火转瞬即逝。
孤高清傲的眼神透过了虚幻，只此一眼，就让自己心悸不宁，惊吓得神清目明。
“我好像，知道你日后是什么模样了。”南锦凛艰难吐字道，他此刻已经没有再多的力气睁眼。
“是不是一表人才，迷死人了。”
温离渊喘气抹了把脸，扛人走了大半天的山路，若非他青龙化体身强力壮，百毒不侵，又是跌落山涧悬崖，又是误入毒虫溶洞，着实把他折腾的够呛。
“非也。”南锦凛回想起那副生人勿近的尊容，对比起现在整日不着调的模样，调侃道：“是假正经，喜爱装腔作势。”
温离渊果断挥手否认道：“你可拉倒吧，本大爷天性自由爱散漫，你话听着就是个端架子的，累死人的活爷才不会去干。”
“吃我家大米，从不干活你也好意思讲。”南锦凛不屑哼声回应。
“那多正常啊。”温离渊走不动路，将人扶靠岩石旁歇息。
“你不能在此久留，我喘顺几口气后咱就立马走。”
南锦凛睁开眼皮打起精神道：“我又没催促你，你歇好了再说。”
“昨日还讲周围好山好水风景好，今日就差点要了咱小命。”
温离渊搁他身旁坐下，屈一膝搭手郁闷挠后颈道：“没带犀牛角，虽说青龙目还未通巧，但区区一道鬼打墙困不住我才对。”
南锦凛心下一动，问道：“方才差点跌落的那处悬崖，我们昨日是否有途经过？”
刚想点头又意识到对方此刻看不见自己，温离渊道：“昨日方老太特意指出毒虫溶洞后，带我们避开路过时，看到的飞天瀑布就是方才悬崖，因断水干涸我没认出来，才滑脚溜进去。”
“当真是险。”南锦凛心道若非有淤泥绊住，此刻他两个都可以准备进六道轮回了。
定了定神，道：“可飞天瀑布都走过了，怎么又会遇上毒虫溶洞？”
温离渊停下擦拭脸上的淤泥土，道：“路从开始便是顺着走，没走岔。”
南锦凛道：“你确定？”
温离渊不乐意道：“那是自然，青龙目破解不了鬼打墙，还不至于连路都看不清，沿途的事物都有我昨日印象。”
“那是你的印象，并非我的。”南锦凛淡道：“我此刻双目与失明无异，灵力失散与常人没区别，而只有你说的话，是我们一切判断的仰仗依据。”
温离渊顿时沉默，很快便理解他话外意思：“你是说……？”
毫无聚焦的瞳孔对上白雾中的那双琉璃眼，南锦凛道：“如果你看到的一切都是错的，那我们还有走下去的必要吗？”
温离渊漠然，南锦凛接着道：“我们被迷惑选错路了。”
“从一开始就走反了。”
接下来按着南锦凛的指示，温离渊每每道出景物，他就要唱着反调走，纵是前方无路可走，也硬逼着小青龙去闯。
“我都说了，没有路就是没有路，你非要我去撞山岩不成？！”温离渊暴躁道。
南锦凛遮住他的双眼，不容忍让道：“闭着眼往前走，听我的。”
“脑袋磕伤了咋整？”
“算我的。”
同样失去视觉的温离渊鼻子喷气，南锦凛在他背上，一脸镇定双手捂死他眼。
终于下定某种决心的温离渊高声道：“我冲了？”
南锦凛果断道：“冲！”
温离渊索性心一横，一路高叫奔赴。
“啊啊啊啊啊——啊……啊？”
撞向山岩出乎意料并不疼，跑到超出印象中的距离后，温离渊不竟发出不解的疑惑声。
南锦凛在他耳畔轻道：“这回你又看到了什么？”
白光乍现，恢复目视能力的温离渊眼珠左右来回扫视，“我们面前有个三岔口。”
南锦凛道：“周围是不是和我们进来时的模样很像？”
温离渊迟疑点头道：“就是我们来时的模样。”
“很好。”南锦凛勾稳他脖颈，指向前道：“那么像刚刚那样再来一次。”
“啊？”
温离渊再次闭目奔跑穿过，勇猛劲冲散了团团白雾。
这次无需提醒，两人皆心有感应，仿佛冲破了某种无形束缚。
温离渊小喘气道：“接下来呢？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南锦凛淡定道：“等就好了。”
正如他所言，久聚不散的白雾肉眼可见的快速退去。
茫茫雾海中，一道佝偻腰椎的黑影逐渐显露而出。
温离渊后槽牙磨动，道：“还真是见了鬼了。”
等白雾完全失踪后，方婆婆缓慢向他们走来。
温离渊不爽道：“就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方婆婆没有应声，而是用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神看着他们。
南锦凛抿紧嘴，而后道：“请问您到底是谁？我们与您从未结过仇，为何要置我们于死地？”
良久，在一声叹息中，方婆婆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徒手燃符绕灰盘成小丸子，悬空推上道：“吃了。”
南锦凛垂眼盯着眼皮底下的灰丸，抬眼道：“这恐怕不合适吧。”
“雾中有浓毒，这是解毒用的皎清符，再不吃下去你就真得烧心活活痛死。”方婆婆平淡道。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沧海桑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