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金鬥南家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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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温离渊潜进南府里，面前屋间还是亮堂。
双眸随意一瞥，护卫一个蹲寝屋房顶，一个隐匿门前树里，双生子立于内屋角落，剩下用不上的没见着人影。
至于小总管竹桃，倒是正在给南锦凛更衣。
温离渊的到来打断了南锦凛接下来要做的事，竹桃停下为他宽衣解袍，向来人福身，道：“温少爷夜安。”
南锦凛见他沉默不语，光盯着自己不讲话，不解道：“怎么了？”
温离渊先替人解开拉到一半的腰封，南锦凛配合转身让其脱掉外衣，接着就听身后传出声道：“自然是有事要说。”
“速速报来。”
“正经。”温离渊语气漫不经心，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心脏下意识疯狂跳动，“出去的事。”
话说着，他双手利索地拉下外袍，递给了竹桃。
“想出城看不？”
“废话，有这等好事？你诓我？”南锦凛果断转身，抱手歪头满眼狐疑打量，仿佛要从面前人脸上揣摩出开玩笑的破绽。
温离渊一脸矜贵孤傲，从怀里掏出那本蓝簿交与人。
南锦凛接过翻了两页，随口道：“这是什么？”
“此程需了解的底细。”温离渊淡声道：“你是时候出门历练了。”
“真？”南锦凛一听，抬头两眼发亮，道：“能出去？”
“不过……”而后心下犹豫，神情疑惑道：“我的行程向来被严管，祖母会放我走？”
早就和人讨论好的温离渊，气定神闲不带虚道：“自然。”
南锦凛并未轻易全信，本子卷起敲着手心，再问道：“为何是这个时候？”
温离渊淡道：“我心情好。”
南锦凛道：“真能出门？”
温离渊果断道：“项上之顶担保。”
“这么狠？”
“事真，何惧。”
温离渊态度如此笃定，南锦凛这才放下戒心。
心道对自己严防死守的祖母能被说服，温离渊这人得是给灌了多少迷魂汤下去。
温离渊不动声色地扫视屋子周围亢奋的几个，眼眸微合，“不准带侍从。”
夜美虫鸣，分外凉飕。
屋内三人的反应也快，立马换上可怜兮兮的眼神，南锦凛甚至感受到后腰背上还有两道灼热烧人的视线。
良心难得体会到谴责的心虚，摸着鼻尖，眼尾余光瞄了眼温离渊，心思活络起来。
正张开口，那男人就看穿他心思，铁面道：“敢带人伺候，约定作废。”
果断咽回。
屋内外众人目光哀怨，那股强大怨念，仿佛要冲破虚无化为实物勒住温离渊。
作为恶匪头子的南锦凛带头先跑了，他深切明白她们悲愤神情里的控诉。
温离渊冷眼旁观，直接释放灵气压。
几人利索撩起袖子擦干泪，把生苦的心酸咽回去。
群架就没打赢过。
南主子被打的比他们还惨。
在旁等看好戏，南锦凛一脸戏谑暗道可惜了，亏他这都能忍。
温离渊何其了解南崽子，掀起眼皮，双目透露着无声警告。
南锦凛会看眼色立马举手，歪头满脸以示无辜。
换好寝衣后，拉了把凳子坐油灯旁，伸手拉回方才随意置桌上的本子。
【李府老爷，李宏才，单字耀，乾关二年生，年四十八，金鬥粮商，好善事。传言曾为流浪孤儿，不知年意得横财，靠此打下李家基业。家眷有正室李夫人，四房小妾，嫡长独子，三妾生庶女。死于乾关四九年季春月初六，死辰于晚间。生平……
李夫人，林棠红，字敏月，乾关一四年生，年三十六，金鬥普通门户女。三一年出嫁。膝下一儿。死于乾关四九年季春月初六，死辰于晚间。生平……
李少爷，李家宝，字书稳，乾关三四年生，年一十五，李府嫡长独子。尚未婚配。死于乾关四九年季春月初六，死辰于晚间。生平……
妾室赵姨娘，……死于乾关四九年季春月初六，死辰于晚间。
妾室王姨娘，……死时同上。
妾室孙姨娘，……死时同上。
妾室刘姨娘，……死时同上。
庶女……同上。
……同上。
……
仆役登记册与卖身契皆被烧毁，此处棘手，另算收价暂略。
除三月前辞呈的管家陈二。仆从及家眷共计七十二人，李府死亡共计八十二人。】
南锦凛双眉紧蹙，继续下翻一页。
【于翌日老友李木上门拜访，发现命案。
李木前夜于酒馆会三友喝酒，三友分别为杜土，江工，黄由。有三友及酒馆老板佐证。
仵作验尸所得：死者皆为脖颈处一线大口毙命，无血迹，且呈鸠形鹄面，薄皮包骨之相。死者张口瞪目，死相惊骇，生前带有极为恐慌面相。
然相邻左右未闻任何异响。
乾关四九年季春月初八，李府走水，火烧一夜，停摆大堂众尸被烧。然，周遭并无燃油及引火柴木。
李府前总管陈二，家住隔山五里外陈家村。发妻于五年前离世，家中留有独子、儿媳与其孩孙。陈二与李府未闻恩怨冲突。
李府一事经查，定为“惩逐”所为。故探者按阁“惩逐”事件由六瓣金莲阁级及以上者方可接手律令，中断此行。
此处宣听阁并无如此高等阁级者，李府事件暂此告一段落，等候调遣。
未免买者不值，遂特此多赠仅此发布线索：停尸大堂前左处，焦木覆盖梁柱之下，存有一块漆色不明图案，因官衙上报“术明堂”便撤手不顾，再加燃火当日设阵时间紧迫，虽没拓下，但暂且无他人发现。】
下翻空白。
图案果然未被画下。
“杀人绝户，多大仇多大怨，连死后都不想让人安生？”越看越心惊，南锦凛惊诧道：“做法残忍丧心，这仇得天大。”
温离渊接过竹桃递来的茶盏，轻呼吹凉。
“不过那个陈二也是奇怪，这年纪不大，这么早就不干了？”南锦凛疑问道。
“确实。”
“惩逐？”拢共没几页的东西，南锦凛却在那翻前翻后看。
温离渊放下茶盖，微妙察觉到一丝怪异感，按捺下先道：“还没见面你就怕了？”
南锦凛平日肆无顾忌惯，冷哼一声，眼神上挑不屑道：“笑话。”
温离渊疑惑加深，道：“明不明白修界基本常识？”
“……”
“嗯？”
南锦凛真诚直视他，一本正经道：“这些东西，书里有。”
合着这么多年都是半吊子水平。温离渊捂额，生平首次思考自己是否惯坏人了。
眼瞅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为了顺利出门，南锦凛眨眼诚恳挽救道：“这我可以学。”
温离渊顶着“知道就好”四个大字，沉默到小书架前，上下层扫视，抽离一本扔出。
南锦凛眼随书动，抬手捞住。
拿到手后，满脸陌生地看着手中写着《基础》封目的蓝皮书，温离渊双眼微合表示“果真没看”。
南锦凛不用猜也知道他的意思。
“倒也不必如此，应该是有粗略过遍。”拇指划过书页，将其从头快速划到尾页，企图找到一丝熟悉感。
温离渊重新坐回椅上不再理会，仿佛在看完前，这小不争气的暂时还不值得他多废口舌。
南锦凛自知理亏，半身倚靠桌边就着那盏油灯，临门恶补修真界基础常识。
咬着指甲盖，他早些年就留意到世人并非皆能修炼灵气。
结合书中所言，千年前曾传言有场浩荡神魔之战，因无从考究则当话本闲聊。而在百年混世之战前，修行一众也是鲜少为世人所知。此大千世界修炼选择诸多，仙道佛魔妖鬼皆可参。
至于惩逐，是凡人对危害人间，破坏安定，该被惩戒驱逐的各道统称，不受修途所限。
其曾祸害尘间数十年，招摇猖狂致使生灵涂炭，最后由一众出山修士联手镇压，众起万象乾坤甲子大阵将其作乱的邪怪妖魔人皆封印于大阵之中。剩下的软脚蹩虾也树倒猢狲散，翻不起大浪沉寂。修仙一脉人物这才开始逐渐出现在世人面前。
但随九州疆域逐渐安定，封印大阵最后却不知所踪。
大陆和谐统一后，实力强劲的异族也没少隐匿混杂在人间地盘生活。现如今非我族类不盲杀，魔有遵守秩序的魔，鬼有无害的鬼，但人族地位依旧至尊。
与惩逐相反，南锦凛注意到还有个和官衙相似的势力——术明堂。
术明堂乃是专为惩逐所设刑牢。受天道所缚，修为大成者不可随意出山降法，故每年初送徒下山历练抓惩逐。经多年历累，留堂者授学授徒，术明堂的地位也扶摇直上成为乾乌的一道镇国利剑，其地位仅次于国师一派。
靠各种得天独厚优势，乾乌之后便又拔然升跃为泛大陆第一王朝，其福泽庇佑周番，接受郡国他朝的世代供奉。
南锦凛合上书，双手随意慵懒搭靠椅把手旁，方后知后觉想起是在哪见过。
闭眼摁着太阳穴郁闷，那都是十一二岁的时候，记忆还有些错乱模糊。原本就是当消遣话本来看，想得起来就有鬼了！
修炼是件苦累活，这类书籍他向来拿了就随意翻两眼。
这些年祖母对自己寄予望人飞天，立马升仙的厚望，光想想就觉得折磨累人。
南锦凛愁苦为此叹了口气，深感头疼无力。
温离渊道：“完了？”
“完了。”南锦凛书翻得也快，一目十行过入脑子。
“不错。”温离渊来到人身旁，指尖点于那情报本，道：“先去陈家村。”
“好说。”南锦凛桌上抓把瓜子，继续歪身靠桌，边磕边吐瓜子皮道：“要注意什么？”
温离渊点头道：“你是随我出门的青塔师弟。”
将剩下瓜子甩回盘，拍掉瓜皮屑，南锦凛语气邪魅拉长道：“大师兄？温师兄？”
话完右眼皮就在那抽动，他向来重视自己的直觉，抬手疑惑止道：“慢着，真没任何问题？”
不怪南锦凛多次怀疑，温离渊凭借这副温良无害的面孔，自己就没少挨他骗。
这人对此回应是伸出一根手指，然后轻摁南锦凛眉心间，嗤笑道：“于我有何好处？借此东风带你去玩罢了。”
南锦凛直觉准得和他“祖母”南芸一般可怕，想捉弄都得看运气，毕竟是流着“南家”血的人。
温离渊嘴上说着保证，却在人低头挑点心时目光闪烁，心道那麻烦精送来的事自然不是好事。
也许是因温离渊那双沉静的眼极具有说服力，南锦凛心里本徘徊不定，那突腾而起的焦灼感被抚平压下。
“那就信你。”
抱臂靠回椅子，问道：“何时启程？”
温离渊淡道：“明日。”
“这么急？”
“确实。”
“那行吧，等你消息。”南锦凛愉快将书通通扔给竹桃，让人一起收拾，手指交叉伸筋道终于要脱离苦海。
温离渊闻言挑了下眉，南锦凛回他一个并不真诚的假笑。静候半天的竹桃趁机拿出洗漱用品，催促人赶紧准备休息。
“咕咕……咕咕……”
窗外发出一阵夜猫子的叫声，这种时候自然不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见人偏头细听，南锦凛估摸他定是正闹不明白。
温离渊果然问道：“为何要这样做？”
南锦凛毛巾盖脸，闷声回他：“此大意为他们去了。”
温离渊显然不解。
南锦凛上搓下搓擦脸，含糊道：“……可以走。”
温离渊更加不明所以，扯下擦脸巾问道：“去哪？”就两步路何必还要特意喊一声。
南锦凛笑露八齿，道：“南天竹那监察组的暗哨不在，翘班打牙祭。”方才他腹中饥饿低头挑点心时，外间那两个默契去找加餐。
而打牙祭，这项深受南锦凛喜爱的行动，来自南府里最自在的地方——厨房。
上至颠勺大厨，下至择菜阿婆，哪怕是挑水砍柴的人力担夫，皆是南府里难得出现的真真慈眉憨厚，表里如一的人。
除了四季如。
偷食被其发现，只会调侃两句了事，下次再被逮着了，也不生气。
除了四季如。
人人如弥勒大肚和气，笑意真诚。
除了四季如。
且那菜入口颠魂，回想便垂涎三尺，甚至连南锦凛也是经常偷顾的主。
至于抓住了全府胃的四季如主勺，老夫人称其春子，南锦凛骂其辣眼姜四季。既是个掌管膳堂的主事，又是因此拥有形同老夫人部分权利的顶端人物之一。
此人心思明镜，厨技最硬，厨房风气便是由他带起。虽说是不与人吵架的主，但惹到他有时能达到招惹全府人的恐怖效果。随便告声身体不适，荤腥不沾，清汤萝卜喝个十天半个月的，便有人自发请缨收拾。
厨房这块权利全由他拿捏死死的，这种事老夫人也是惯着他自主考虑。南锦凛私底下吐槽那是因为聚众喝萝卜汤时，祖母那有他例外开的小灶，所以才撒手不管。
作为常顾的受益方，南锦凛续道：“暗号基本临时想的。”
凉风穿堂而过，门外细细传出翠叶交错的窸窣声，温离渊望向园庭方位若有所思。
夜中树影轻晃停下，随后一片片起伏，因风吹动如海浪翻腾。
温离渊嘴角微微一抿，心情大好便告辞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金鬥南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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