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为家 上》冰山121

13、第十二章

　　“醒啦！”
　　“啊……”我只有力气睁开一只眼。
　　“老公——咋这能耐呢——咋不干特警去呢你！”
　　我媳妇儿，这个败家的婆娘，望着她，听见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么一句！我也没客气，字正腔圆给了她指示，也就这种伤势未愈，才敢提这待遇，我要吃西红柿鸡蛋面！这就给你做去——都昏迷了26个小时了——能不饿嘛！
　　有血性，总要交一点学费的！
　　妻子顺从了。回家去做鸡蛋面了。正如我当初顺从她的意思，不再执拗，一心投奔到九哥麾下一样，我们枪口一致对外……在我昏迷的26小时里，发生了几件事：
　　先是大金链，在警局哭得像个泪人，他轮番的问几个警察：谁能替他想象一下，一个男人跟你未婚妻刚认识三天，就在你都还没睡过的进口床垫上，啪啪作响，换了谁，谁不委屈……
　　再是裘先生出面，赔了钱，促成了双方在警局的和解。当然了，不仅要符合程序，往后九哥得把这钱双倍给人家卖房卖出来……
　　能打，才能和啊。毕竟是地头蛇，先挑起的事端，虽说警民是一家，也免不了一通安抚，金链子于是也安生了一阵子。又过了一天，姬瑶花带着电话里，我让她带的蟹粉小笼包，来病房看我，又告诉了甲方开会后的处理结果：
　　还算是低调处理，毕竟，财产各方面损失也不大。姓王的主管，毕竟也是九哥的爱将，这个楼处铁定呆不住了，调到其他项目去好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因为，团队少了一个人，我也就留下了，还让立功的奶奶腔，顶了主管的缺儿。
　　当天晚上，裘先生，还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当天的，还你了。
　　我，默默颔首称是。打心眼里，我更感激的是我的败家媳妇儿，当初深夜那通电话，替我召唤来一条拯救家庭的方舟……
　　赚钱不只是赚钱，带来的，还是人家久违的尊敬，甚至欣赏，和崇拜！
　　“师傅我，可是这回动真格的了！”姬瑶花挥舞着不是为我切得病号水果拼盘，像一个花痴。
　　“你确定……”
　　“那是自然了，男人关键时刻，方显英雄本色！”
　　就这样，我假惺惺的挥挥手，打发她走，让她直奔娘娘腔的病房去。
　　随着她带回娘娘腔的记忆碎片，我才八九不离十，拼凑起当天断篇儿的那些画面：
　　我冲出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九哥被另一只啤酒瓶击中，那个瞬间，我心里好受了许多，还以为你什么躲得开呢……说真的，还得感谢娘娘腔，他一双兰花指，不太熟练的使唤两条甩棍，跟大秃头拼了个两败俱伤，不然，我也不敢不知天高地厚的、扎进了人家的人堆里，直到被听见警察的枪响，还有喊话的喇叭，随后我就昏迷了……
　　后来，等我转了正，还被他们嘲笑不止呢！
　　当天，我一手拎起保洁阿姨的墩布杆，一手握着可乐瓶，踉踉跄跄，杀进了对方人堆儿，自带保龄球属性，还真就扑倒了几个描龙绣凤的大汉，也免不了一通摸、爬、滚、打……而且还落着了后遗症，往后，不管是我还是娘娘腔，带得每一个徒弟，认师礼的时候，我们都要请人家一瓶可乐，还得辩解一番，我们，可没九哥对这玩意那么上瘾！
　　然后，再让可乐瓶，传递到下一个徒弟手中……
　　风，无边无际，拂过晚霞里归途的身影。
　　风，轻轻浅浅，吹干星空下绝望的身影。
　　渐渐走远……
　　说起来，就是小方舟到达的那一晚，还有一个人应该露面才是。
　　都是放不下执念。举头三尺不一定有神明，一定有因果。珠海那个洗脚妹珠儿，对他女儿的到来，并不知情。九哥的朋友圈，一直在出卖自己，唯独这些日子，压力山大到他根本顾不上。
　　快五年了。
　　他们单独相处的日子，都不够一个月，细细算下来，还不如当地流行的骈居或是包养。自打九哥把事业重心被迫转移到这座城市，他都快一年没飞回珠海了……既然牵挂女儿，难免就顾此失彼。珠儿不在乎，他肯见她就好了，肯弥补，就再好不过了……
　　混沌苍茫的城市上空，披上了一抹血红的黄昏，映在她一个字拖来的每个行李箱上。
　　不远万里，算是一种爱情长跑了吧。不撞南墙，怎能回头呢？
　　铅色的脸盘，铅注的脚尖，踱步入小区，保安都相互耳语几声，眼神充满了鄙夷与歧视，你是投奔而来？还是刚被扫地出门？哪个良家妇女，有那么多当街随行的家当儿？丧家之犬，都会吧嗒吧嗒滴眼泪、伸个懒腰，博取一些寄人篱下的眼泪与心软，可她偏要高傲着，高昂着自食其力的头颅，像个看不穿海雾的灯塔，仿佛爬不进童话的豆藤……
　　直到那个瞬间，洗脚妹渐渐顿悟：不是他远了，是他被占满了。
　　九哥的心里，早就被占满了，起初是他和热爱的职业，一直在谈一场爱情长跑，那是一种深度关系，不离不弃，排斥了几乎所有的女子。那才是他想要的，异于常人吧……
　　方寸门口，久久徘徊。
　　她，听见了薄薄一扇门后面的笑声，一个女娃娃的笑声。似乎有一种自废武功的感同身受，在心间冉冉升腾，萦绕，失散。可惜，可悲，她懂了。懂得了一个心之所向的这个男人，他的时间，从来都是被相互争夺的。今生，得到一时，也就罢了，岂容自己长久霸占？
　　这是英雄的时间啊……
　　她，恍恍惚惚，蹑手蹑脚。把自以为是的、一路上沾满了自己无尽幻想的一条丝巾，当初那个晚上，九哥狠狠失声痛哭后疗伤的、自己那条丝巾，塞进了门缝里，还有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她省吃俭用的银行卡，尽管里面的钱，绝大多数都是九哥一直默默打给她的。
　　今后不会了。不必了。
　　她拿出蹩脚的圆珠笔，草草写了几个字。
　　不是心里话。
　　没有告诉这个英雄，自己今后，□□生命不必再拖延、拖累、拖垮你了……
　　她，突如其来的走了，正如她思绪万千的来。
　　突如其来，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思绪万千，是她还是九哥看得太重要了。
　　一念发芽，下定决定。
　　这个瞬间，足够她看尽一生，长途跋涉，感谢你曾是我唯一的终点。
　　他这里，只要热闹、暖心，松弛就好了……自己的□□生命，请不必挂念，她希望九哥的精神生命，一直自信潇洒的活下去，挺立在在这个世界上，一直都要是自己崇拜的样子啊，这个小自己三岁的男子，没人比自己更懂她，她笃信：他的负重前行，买得起自己某个瞬间的内心澎湃，也几乎买得起自己的整个人生。
　　待到九哥发现丝巾和信封，追出去，那个来自珠海的女人早已关机。
　　她连背带扛，负重前行，消失在风中，遥亘千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