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度过漫长岁月》YKazuha

6、忘不掉的什么

　　第六章忘不掉的什么
　　no.27
　　初一下学期开学不久，陈南就在班上宣布了他要换座位的消息。消息一出，班上好多人没耐住，天天拿着数学题往办公室跑。美其名曰是去问题，实则是打探座位怎么安排。

　　洛叶隐隐担心，虽然表面上她和每个人都说得上两句，但在内心深处，她就是个社恐。人际关系是她最不想碰的玩具。每每与别人谈笑风生一次，她回到家就要默默地休息好久。

　　得知自己和季和做同桌，她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担心。她明显看见陈南将座位表投影出来的时候，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谁让她说自己和谁坐都可以的？

　　和好朋友道别，越道越惆怅。什么说好一直做同桌这种话都不太重要了，不能坐同桌，她们的关系还能如从前吗？洛叶心里一阵酸楚，天空却突然下起了雨。看着雨渐渐从一滴两滴进化成一两条线，她心情反而舒畅了些。

　　抱着书走到季和身旁，眼前的少年一言不发，安静地收拾着。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大，把教室给淹没了。洛叶想了半天她该说的第一句话，肯定是要礼貌客气的。

　　于是她说：“学校不会被淹了吧。”说完后，洛叶真的很想找个坑跳下去。但好在，季和根本没听到，她松了口气。事实上，这雨就是很大啊。

　　“这场雨好突然啊，其实昨天傍晚有一场很美的落日，今天就看不见了。”洛叶稍稍有点遗憾，遗憾昨天的落日，遗憾今天自己出门的时候忘带脑子。

　　她跟季和说这话干什么？她又没和季和一起看过落日！但好在，季和还是没听到。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洛叶在上学的路上想今天要和季和说什么，晚上入睡前，三省吾身，痛斥自己为什么想半天还只是说了一句“雨下的好大”。甚至不知道为何扯到了提醒季和带伞，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瓜。

　　庆幸的是，这雨再也没来过，她也真的不用提醒他带伞。季和的态度冷冰冰的，洛叶渐渐习惯他们之间的沉默，甚至暴露出自己与世隔绝的本性，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可是，在夏至的第二天，妈妈说：“明天记得带伞哦，可能要下雨。”

　　洛叶竟然脱口而出：“我等这场雨好久了。”

　　“季和，也在和我一样，等着这样一场雨吗？”少女暗自想到。

　　no.28
　　一个月后期末考试，洛叶很是紧张。她的名次和好朋友咬得很紧，她们俩都在努力地想要超越许逸。

　　陈南说：“下个学期就是初三下了，要开始准备中考一轮复习，这次期末大家好好对待。”

　　说毕，又把洛叶他们叫了出去。他说，学校想成立实验班，准备来个选拔考试。

　　他说，每个班的人数有限。

　　他说，这次就你们三个去吧。

　　“季和，为什么没有你？”洛叶一脸疑惑。

　　季和手上的笔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洛叶。洛叶的眼神里，喜忧参半。

　　他，该怎么说？

　　“我要转学，下学期就走。”想了半天，还是只有告诉她。

　　他还是温和的微笑着。洛叶才发现，季和看着这么温和，可能是因为他眉毛天生就是弯弯的，即使他不笑，让人看了也愉悦。

　　他好像一直这样，从洛叶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这样。洛叶说什么他都说“好”，他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

　　“我爸妈大概是想让我高中和他们在一起吧。”

　　他说的竟这么无所谓。无所谓去哪里，无所谓自己怎么样。

　　洛叶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她还以为，他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永远”这种词，真的不要试图去想。

　　“那你多久走？”

　　“这个学期考完期末就走。”

　　洛叶讪笑，“那我可就没同桌了。”

　　“你会有新的同桌的。”

　　他说得那么坚定，好像已经把同桌继承人都找好了。

　　“啊？”

　　“你会考上实验班，提前进入高一，连中考都免了。”

　　他说的那么坚定，好像自己是手拿剧本的主角。

　　“洛叶，只要你想，我们就会是好朋友，不管我们之间隔了什么。”

　　这是洛叶，得到的第一个承诺。而且他说得那么坚定，好像他们真的会永远都是好朋友。

　　于是洛叶说：“好吧，我相信你！”

　　no.29
　　洛叶14岁的冬天悄然而至，秋天的落叶历历在目，现如今，地上也只一片狼藉。扫地的声音穿透整个空荡的走廊，教室里三三两两在做着期末考后的大扫除。冬季里的落日看着是如此的苍白，透不过混在空气里的小小尘埃。

　　洛叶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用力地擦着玻璃窗。白色衣服衬得她的手红通通的。季和走过来说：“我来吧。”

　　洛叶摇了摇头，继续擦着面前这一块玻璃窗，“你还回来拿成绩吗？”

　　季和点点头。

　　洛叶觉得自己很奇怪，自己对待季和的感情很奇怪。洛叶总觉得自己并不把季和当成自己的朋友，她把季和当做自己一个很舍不得的收藏品。就像一个收藏家，有人喜欢收藏精美的宝石，有人喜欢收□□特的石头，而洛叶自己，喜欢收藏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她是那个既收藏宝石又收藏石头的人。

　　她把季和作为一个美好的少年收藏起来。她知道季和自己不清楚的事情（也许他知道，但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季和看起来总一个人，但他也有一群在落日下结伴同行的人；季和看起来温和近人，但他也有冷漠寡言的时候；季和看起来总是同一个表情，但洛叶会永远记得他在夕阳下热烈真诚的笑容。

　　洛叶希望季和能永远是随心所欲的少年，不论在谁的眼里，在谁的心里。

　　“同桌，我们这里真的很少下雪哎。”洛叶笑笑。

　　季和抬头，透过窗看看天空，“对啊，你喜欢下雪？”

　　洛叶点点头，又淡淡地说：“你说人真是奇怪，明明没怎么见过雪，却总是觉得自己喜欢下雪的样子，却总是忘不掉自己没见过的。”

　　总是忘不掉自己没见过的……什么？洛叶没再说。

　　“但是你还喜欢下雨天。”季和稍稍提醒她。

　　“你去的地方会下雪吗？”洛叶突然看着季和。

　　“会的。”

　　“那，你就不会总是惦记着没见过的下雪天了。”

　　no.30
　　洛叶把精力都放在了期末考上，她相信季和，但她不相信自己——她不相信自己能考上。可是，命运总开玩笑。

　　出期末考成绩的前一晚，陈南就给她妈妈发了一条消息，通知她去高中部报道。洛叶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开心。怎么可能？

　　她就这样先去高中部见了自己下学期的新班主任，也见到了久坐红榜的名人们。他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带着明媚的笑容，他们高谈阔论，他们指点江山。

　　可是洛叶此刻只想回到自己的班级，她一句话没多说，走完流程就一溜烟跑回了初中部。

　　拿着自己的期末考成绩单，洛叶终于有了一点自豪感。她也坐上了那个红榜的位置，在她不知道的最后一次考试。

　　陈南祝贺她和许逸考上了实验班，他真的很开心。可是同学们沉浸在放寒假的快乐里，周围很嘈杂。洛叶只看见陈南在笑，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季和笑着说：“我说你行吧。”

　　洛叶心情复杂，答道：“所以我相信你嘛。”

　　洛叶看着自己的成绩单，陷入沉思。她到底是怎么考上的？为什么自己的好朋友没考上？她自己一个人怎么行？

　　“同桌，其实我更想唐双考上。”洛叶食指摩擦着手上的成绩单，呆呆地看着上面陈南写的评语。

　　他写：洛叶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你考上了，她也很开心的。”季和暖暖的声音入耳，可是洛叶怎么总有点难过呢？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

　　他写：她活泼开朗，乐于助人，深得老师与同学们的喜爱。

　　“你当然不会是一个人，你会有新的朋友。”虽然季和微微笑着，他说的那样有希望，可洛叶却总感觉身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那一点希望照进来。

　　可难过，不是洛叶要扮演的角色。难过的，又不只有她一个人。

　　“你也会的！你也要考上你自己喜欢的高中，然后是喜欢的大学。”洛叶笑的有点勉强，但她是真心的。

　　季和点点头：“你也要去到自己喜欢的大学。”

　　就像陈南特意写的：希望你继续努力，不忘心中热爱，人生如意。

　　所以中间写的洛叶好像并不重要。那些赞美的话都大同小异，什么勤奋努力，什么轻不言弃，谁不是这样？她喜欢的是陈南笔下“热爱阅读，思维跳跃，观点新颖”的洛叶；喜欢的是“活泼开朗，乐于助人，深得老师与同学们的喜爱”的洛叶；喜欢的是“对什么都好奇，充满希望，坦诚率真”的洛叶。

　　就像陈南特意用他的钢笔，潇洒写下的——洛叶，你要继续努力，不忘心中热爱，人生如意。

　　洛叶，你要人生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