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度过漫长岁月》YKazuha

45、干杯

　　第四十五章干杯

　　no.146
　　黎清从小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要向盛泽学习”，即便她从未见过盛泽。

　　那个“盛泽”经常被挂在父母口边，只是因为他是父亲好友的儿子，只是因为他优秀，只是因为他小学时演讲比赛得了第一名，只是因为他初中时物理竞赛拿了市里第一，只是因为他高中数学得过满分。然而，这样一个遥若星辰、从未相识的人却响彻在她的童年与青春时光。

　　每当她想在贫瘠的生活里停下脚步，赖着不走时，她总会在那一片无垠的沙漠里，捕捉到盛泽的身影。于是她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步子，带着渴望的目光，紧紧跟随。她想看一眼，看一眼那位“盛泽”，那位他们口里的天之骄子。而上帝看见了她的虔诚，她来到了南阳中学，踏进了高三二班。

　　黎清深吸了一口气，在俞成的注视下以及沉默的视线中，走上了讲台。台下鸦雀无声，她站定，在心里反问自己道：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个自我介绍而已。

　　黎清这才露出笑容，大方开口：“同学们好，我是黎清，黎明黎，清晨清。高一和高二在芜城读书，接下来的一年，希望和大家好好相处，留下美好的回忆。”

　　她说毕又深深鞠了一躬，堪称完美。

　　的确如此，至少教室一转冷漠的氛围，转而掌声雷动活跃起来。那天下午，本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的黎清，迎来她的同桌——另一个转学生，于若瑶。

　　黎清带着与二班早上见她时的目光，注视着于若瑶上台。她在黑板上写下“于若瑶”三个大字，接着转过身，语气平静地说：“于若瑶，与你们同岁。”随后，于若瑶在静默之中走下了讲台。只有距离黎清两排前的一个女生，为她拍着无声的手掌，还带着崇拜地神情看着于若瑶略过她的身影。

　　等于若瑶坐定，黎清面带微笑，凑近于若瑶耳边，悄声说：“你好，我叫黎清，也是转校生。”黎清说毕，随即将自己课桌上的笔记本翻到第一页，指着上面的两个字给于若瑶看。

　　于若瑶只点点头，默默不语。黎清像吃了闭门羹，讪讪收回自己的手，她在心里暗自琢磨，也许她的新同桌只是害羞。毕竟，她们俩才来这个班级呢。

　　然而，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认识一下自己的新同桌，俞成便在第一节课后通知了大家重新选组的事儿。意想不到的是，班上竟一片哀嚎，黎清从班上的氛围里得知了班级各组内相处都很和谐这事儿。

　　说实话，这有点难办。再怎么说，黎清也是刚转来，班上人都没认全。俞成这一个操作，直接给班上的友谊来了个快刀斩乱麻，还把她和于若瑶给扔进了漩涡之中。

　　而俞成也是个做事不拖泥带水的，下午放学前就敲定了组长。据她观察，各组组长依旧，只是组员难保。于是，班上开始了激烈地商讨。在只言片语中，她认识了一些组长，其中不乏来邀请她进入自己小组的，然而她更在意的却是就坐在她前面的五组。

　　似乎五组的友谊能谱写出一首诗歌，令后来者无一不为之动人，令外来者都难以插足。可惜，总有人难以理解诗歌的韵律与感动。那个人就是二组组长——张铭宇，他也向黎清发出邀请函，却也想抢过五组的一个组员。黎清不认识那个头摇得像拨浪鼓的女生，但她知道了她的名字，洛叶。

　　奇特的名字，仿佛一提起她，就会想到落叶纷飞的秋、叶落积水的雨天。

　　总之，九个组长里只有张铭宇没眼力见儿，非要拆散他们。以至于后来其他组长开始劝说起张铭宇来，却也不知道谁把谁劝动了，五组因着这一出还是散了。

　　只不过，走的人不是洛叶，而是她的同桌。晚自习放学后，五组全体怀着落寞的心情，以可乐代酒，为那个女生饯行。黎清见着这一幕，突然觉得五组还挺有趣的，如果他们的组长也给自己递了邀请函，她将很乐意去五组生活。

　　正当她猜测着坐在那个空位的幸运儿将是谁时，她在三三两两的教室里，得知了那个幸运儿的名字：于若瑶。

　　她竟也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那个在寂寂无声的时光里不离不弃，那个永远只能从父母口中得知近况的人，那个，盛泽。

　　no.147
　　“那谁来你们组？”何年自然拿起了一罐桌上的可乐，抿了一口，就像大人们喝酒时的模样。

　　林宥枝接话：“新同学，于若瑶。”

　　“何年，你喝了我的，我喝什么？”孟珂行嘴角抽搐了一下，直直盯着他手里那罐可乐。

　　何年瞟了一眼盛泽，若无其事道：“你喝盛泽那罐。”

　　洛叶眨眨眼，尴尬又心虚地看着何年说：“我其实没给你和盛泽买，毕竟你俩又不是五组的。”

　　“那为啥孟珂行有？这小子还不是咱班的嘞。”何年不服气道。

　　洛叶又看了一眼孟珂行，正经回答：“他，他不一样。”

　　在孟珂行满意自得的笑容中，何年差点没把可乐给喷出来，盛泽终于开口，他微微笑着，语气嘲弄：“得了吧何年，他们几个关系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插足别人感情干嘛？”

　　他们听此也只顾笑。只有黎清，愣愣注视着盛泽。那个男生戴着一副常见的金属边框眼镜，却藏不住他秋水般的眼眸；随意慵懒的发型，却恰好微碎在额头与两鬓；身上白净的衬衫，非但没有显出高三学子的暗沉，倒把他挺拔的身姿展露无遗。

　　原来他就是盛泽。黎清看得出神，她从未幻想过他的容貌，甚至她曾期望过他只是芸芸众生之一，至少别那么完美。然而，这样的人竟然真的存在，然而这样的人，她真的遇见了。

　　她跋山涉水，在籍籍无名的时光里披荆斩棘，她目送冬天的离开，又听见夏天的蝉鸣，她渡过一片名为青春的海洋，命运终于为她揭开了谜底。而每每遇见那个人时，命运的呼声却很小，人们直来直去，都再难看见。

　　黎清不能抑制的目光吸引了盛泽的注意，他微笑着，温柔地向她点头致意。

　　这也许就是上帝的安排，黎清终于见到了那个盛泽，而那个盛泽竟真的能与世界上美好的东西相配。黎清此时却也五味杂陈，她见到了那个自己望眼欲穿的人，却也意识到自己不过芸芸众生之一，但是大千世界里的他，出类拔萃。

　　他很好，只是她不知道。

　　他纵然有缺点，可她也不知道。

　　所以有些人最好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最好不要突然出现。

　　黎清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追寻他的身影，但她还是扬起嘴角，回以盛泽弯弯的眼眉、动人的笑容。

　　盛泽只愣愣，撇开眼，背上课桌上的挎包，径直离开了教室。黎清终于真正看清他的背影，那些年在沙漠里苦苦找寻的时光变得意义非凡。所以，有什么好纠结的？命运都让她看见他了，声音再小又怎么样？

　　黎清会自己大喊，她要大声喊出来，她要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她要告诉他，他俩的相遇才不是因为命运，而是因为她想遇见他。

　　no.145
　　听完安晓的“辞呈”，洛叶心里无奈又酸楚，她明白，安晓也有其他的朋友，这样的结果没什么不好。可她总别扭地想和大家永远在一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懂。

　　可是，为什么不能创造一个出来？为什么，世界对于“不离不弃”、“长长久久”这类词总是很严苛，又为什么，人在一次无意分别后就再也不能如故？

　　洛叶是明白的，她能理解。但她不这么做，如果世界上没有永远，那么她就创造一个永远；如果总有人要走，那么她就在原地等待，她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教室里只剩下了他们，大家默契地什么也没说，埋着头喝着可乐。

　　喝着可乐，也许就能真的快乐。

　　或者，大家都清楚，在高三这样起早贪黑、废寝忘食的日子里，分别意味着什么。

　　那时脑子里要想着虚无缥缈的未来、如雪般纷纷扬扬的试卷，要为怎样才能多拿一分而绞尽脑汁，又怎么能注意到抬头就能看见的人？又怎么去花心思维持这一段曾经的友谊？

　　“不如，一起干杯？”洛叶把手里的可乐递出去。

　　安晓微微一笑，伸出手，手里的罐装碳酸饮料渐出少许，与此同时易拉罐发出清脆的声音。

　　“会不会，有一天，时间真的能倒退。”陈曦轻轻哼着《干杯》的曲调，也轻轻一碰。

　　“退回你的我的，回不去的悠悠的岁月。”接着是孟珂行，靠向中心的易拉罐。

　　“也许会，有一天，世界真的有终点。”林悦歌声温柔，拍拍洛叶的肩，加入了易拉罐“碰头”会。

　　“也要和你举起回忆酿的甜。”许逸清楚这场面有些中二与幼稚，却也配合地接了下去，还不忘停了一秒，大家都心领神会。

　　“和你再干一杯！”最后他们一齐唱出了这句词，“啪”的干杯声是他们时间的编曲，仰起头一干而尽的可乐是他们美好的回忆，最后那空空的易拉罐是他们友谊的见证。

　　他们站在教室的最后，挨个将易拉罐投向教室前的垃圾桶内，一次又一次，直到所有的易拉罐都落进了那个蓝色大桶内。

　　他们的世界永远中二，因此也永远不朽。

　　他们世界里的安晓、他们能带给安晓的回忆、他们陪安晓走过的青春，在此落幕。

　　世界上的离别真是太多了，那些离别落地无声，那些离别没有确切的缘由，那些离别难以避免，那些离别却从来也带不走我们的回忆。

　　也许，在某个长袖短袖没有定数的夏末，夜星闪烁时的出租车内，望向车窗外繁忙城市的她或他，恍惚之间脑海里又会浮现出那一片难忘的风景。似乎头上未满的明月和那时别无二致，而那时的挚友是否还同那时一样？然而他只微微一笑，他还是希望着世界上有些东西能够永远不变。

　　那些回忆想来何其不真实，而那些笑容、天真无邪的时光终将沉入心底，成为这千篇一律的街景内最独特的一部分。

　　那时的自己与他们看起来似乎蠢蠢的，但眼眶却微微湿润。

　　那时的他们在夜色里走散，在月光下道别。

　　洛叶的双眼仿佛盛着明月温柔的光芒，她真挚地说：“安晓，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也一定能一帆风顺！”

　　安晓点点头，她明白自己很幸运，她遇见了一些纯真的人，她与他们成为朋友，就算他们走不到最后也没关系。因为，他们一定能一帆风顺，无论发生什么，他们也一定能，再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