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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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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才到宫门前。
顾则安率先下了车,方才才烫伤了他,青梧这次没敢让他扶,撑着玉露的手下了马车。
宫内不许驾车,二人需得走进去。
宫里的路长且复杂,规矩又严苛,顾则安怕青梧走错路,提醒道:“跟紧些。”
青梧低声应是,二人由小黄门引着自东华门沿直道入宫。
他身量高,走得也快,青梧跟在他后头,要尽力加快步子才跟得上,只看得见前面宽阔的背影和翻飞的衣角。
皇宫真是极大,走了一刻钟眼前还是宽阔笔直的宫道,青梧已出了薄薄一身汗。
许是感觉到后头小姑娘跟得吃力,前面的步子慢了下来。
不再极力赶路,青梧方才有心思左右环顾皇宫内的景象。
此时日影已上中天,投下的光洒在两旁的澄黄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的光线有些刺目,青梧微眯了眯眼睛。
雕梁绘栋的宫殿一座挨着一座,青梧走在低处,只能看见飞檐一角一角从眼前掠过,虽看不见全景,但也能感受得到天家的巍峨气派。
又不知走了多久,才至乾明殿。
御前内侍何公公已候在殿门口,见到二人,堆起笑迎了上来,“世子爷可算是到了,圣上正在御书房等您呢。”
转头又对青梧道:“皇后娘娘日前便说,等夫人进宫定要邀您去凤宣殿坐坐,奴婢这就让人带您过去。”
青梧有些惶恐,原以为谢恩不过就是跟着顾则安进宫磕个头,并不需要她应付什么,可如今竟要她单独去面见皇后,双手又不自觉绞在一起。
顾则安察觉到青梧的惊惶,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去吧,见完皇后娘娘在宫门口等我。”
既然皇后娘娘发话,青梧也无法拒绝,左右不过去坐一坐,届时问什么答什么就是,勿问勿动,想来也不会出大差错,青梧放下心来,待顾则安跟着何内侍进了乾明宫后,也转身跟着带路的宫婢朝凤宣殿走。
一路穿过甬道,行过廊庑,走至一处御苑时,有一个宫婢疾步追了上来,朝青梧屈身行了一礼后,附到那带路宫婢身侧耳语了几句。
那带路宫婢听完之后面上露出焦灼之色,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看了看来路,又转头看了看青梧欲言又止,两相抉择下,急得直跺脚。
青梧看出了她的急切和焦灼,想来怕是差事没办好,也不欲为难她,“你有什么要紧事先去办吧,我在此处等你便好,只是得快些,莫让皇后娘娘久等。”
那宫婢听了,自是千恩万谢,两人朝着来时的路急匆匆走了。
此时临近正午,天光愈发毒辣起来,青梧站了一会儿实在有些晒得难受。
见路旁有几丛林木,后头有座假山石,两相交界处正好有一块空地,上头枝叶繁茂,恰好可以遮挡火辣的天光,又不至看不清来人。
青梧几步走过去隐在绿荫中,歇了一会儿,终才好受些。
此时假山后面突然传来人声,青梧偏头看去,原来假山后面有一座亭子,方才竟也没注意。
亭中有两个人,一位身着华贵宫装的女子坐在亭中,想必是哪个宫里的娘娘,一旁站着一个宫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未免被人说是刻意偷听,青梧将身子完全缩进绿荫中,只是离得实在太近,青梧就算不想听,可她们的交谈声还是钻进了青梧耳中。
“奴婢听说昨日圣上本是要歇在郑修媛处,半道上被李昭容给截了,气得郑修媛大半夜砸了好些东西,直哭了半宿。”
另外一道凌艳的女声嗤了一声,“她也就只敢挑那些软柿子捏,那郑修媛也是个没脾气的,若是我,她怎么把圣上截走的,我便要怎么截回来,光哭有什么用?”
那宫婢叹了口气,“这李昭容自进宫至今算得罪了不少人,不过在您手里她可讨不了好。”
“哼,此番是她动错了心思,竟敢将注意打到月儿头上,那景王世子是个什么人?虽说现在仗着有功在身能得圣上几分庇佑,但就那副破败身子,能顶什么用?月儿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怎会让她入那火坑?”
“是啊,咱们安插在涟漪殿的人此番可是立了大功了,若非她提前报信,怕是会打得娘娘措手不及,只是那李昭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您会反将一军,提醒圣上给景王世子赐婚,并举荐了李家的姑娘。”
“那报信的记得多给些赏,让她好好盯着涟漪殿。”接着叹了一声,又道:“只是还是让李昭容钻了空子,那李家也不是东西,让自家女儿定亲避祸,倒将姻亲的沈家推出来作筏子,说起来,倒是我对不住那姑娘,将她无故扯进这场争端。”
那宫婢出言安慰,“娘娘也不必太过自责,都是命罢了,此前奴婢还听乾明殿的公公们说,圣上为彰世子功德,在世子身死之时,让世子妃殉葬,您若不主动反击,那苦命人儿便是您妹妹,这本是李昭容做的孽,您又何必往自个儿身上揽?”
…………
听到这,青梧浑身发冷,一颗心如坠冰窟,后面说得什么,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了。
那李昭容便是李氏娘家侄女,李家公子的嫡姐。
青梧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婚姻竟是他人用来争权的牺牲品。
这桩姻缘本就是强求来的,是否美满她已不在意,所求不过一个自由,如今却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或许就不该与天命相争,当初若是听从安排乖乖嫁与李家公子,虽过得苦些,到底还能留得一条命在。
青梧杵在绿荫处,怔愣了许久。
直到那带路宫婢寻来,她才回过神,假山后的亭子处早已没了声音。
那宫婢见她面色不是很好,关切询问:“夫人可是有什么不适?”
青梧敛了神色,扯了扯嘴角,“无碍,咱们走吧。”
到凤宣殿时,那带路宫婢上前与殿门值守的人交代了来意,立时便有宫婢过来引了青梧进去。
殿内雕梁绣漆,数根漆红龙抱柱矗立在两侧,殿内装饰无不贵重。
皇后坐在金漆凤坐上,身着明黄鞠衣,头戴六龙凤冠,庄重得仪。
青梧走上前,福身行礼,“臣妇请皇后娘娘妆安。”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好孩子起身吧,不必多礼。”
见皇后如此亲昵和蔼,青梧有些茫然,她此前并未见过皇后,但转念一想,景王既是圣上的胞弟,那皇后便是她这位公公的嫂嫂,按照寻常人家,她还得唤皇后一声伯娘。
皇后指了指下首的位置,让青梧坐下。
青梧依言起身落座。
“你与子昀成婚时我不便出宫,也没送什么礼,知道你们今日会进宫,我特意交代了乾明殿的人将你带过来我瞧瞧,这个镯子算是贺你们新婚。”说着,将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交给一旁的宫婢。
从皇后话里的意思可以听出,子昀便是顾则安的表字。
青梧接过宫婢呈过来的镯子,质地上乘,很是贵重,遂起身福礼,“臣妇谢娘娘赏赐。”
皇后见青梧守礼谦谨,进退有度,心下满意。
“子昀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冷,但心是好的,日后你得多担待担待。”
见皇后丝毫没有架子,反而像寻常人家的长辈般殷殷嘱咐,青梧提着的心悬了下来,点头低声应是。
“在家做姑娘时都是被娇宠着的,如今嫁了人就要担起担子,可还习惯?”
青梧温声答道:“劳娘娘挂心了,臣女既已是顾家妇,定当会以夫家为重,尽力做好分内之事。”
皇后轻笑了两声,似是追忆“本宫年轻时与你那已故的婆母关系很是要好,后来又成了妯娌,那时上京不知有多少人艳羡我们得嫁高门,我们也以为日子会这么祥和的过下去,只是天意弄人,若是没有那场…………”
顿了顿,接着说道:“她便也能看着子昀娶妻生子,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也不至让子昀受了这么多苦楚。”说完,皇后的眼神瞟向远处,眼中隐有哀思。
青梧敏锐的捕捉到,皇后眼中除了哀思之外,还暗藏着痛悔。
景王妃不是染病而亡么?为何听皇后娘娘话里似是另有隐情?
“罢了,不说那些伤心的。”皇后摆摆手。
“孩子们都长大了,太子政务也忙得很,这凤宣殿里整日空荡荡的,你若是得空便进宫来,陪陪本宫,若是有什么困难,也可跟本宫讲。”
青梧知道皇后这是真心将她当做自家小辈,忙应道:“多谢娘娘抬爱,若是得空,臣妇定会常来,届时还望娘娘不要嫌烦。”
二人转了话头,又聊了片刻,已至午时,按照习惯,皇后该歇午觉了。
青梧起身拜别了皇后,由贴身宫婢送了出来。
“这凤宣殿平日冷清,皇后娘娘已许久不曾这样高兴,看得出来娘娘很喜欢夫人。”
那宫婢脸上挂着笑,一边引着青梧往外走,一边说道。
青梧听罢,也客气回应,“能得娘娘抬爱,是我的荣幸。”
知道青梧是第一次进宫,那宫婢便支咐了一个人,将青梧一路送至宫门口。
宫门处,驾车的绪风坐在车辕上,玉露候在一旁,见青梧出来,忙迎了上去。
“世子还未出来?”青梧问。
“没有。”玉露摇了摇头。
二人分开时顾则安说让她在宫门口等他,连接两日早起,青梧此时有些犯困,便想到马车上眯一会儿,随即撑着玉露的手进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