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灵》绝望的苹果派

50、容器【倒v】

　　菲戈从希瑞家的花园开始，一样一样地讲过去，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些羞涩和局促，但是越往后面，谈话就变得越发自然。

　　萨尔曼在开始的时候，还处处在意自己的形象，说话的语气里总带着抬杠和不服输的意味。一旦不小心露出了小孩子一般好奇和兴奋的表情之后，下一刻就马上发出严肃的清咳，做出一副毫不在意，高傲矜持的样子来，让菲戈忍不住发笑。

　　不过到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菲戈笑久了所以破罐子破摔了，萨尔曼的态度反而变得正常和自然起来。听到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就会惊讶地长大眼睛，脚跟在床沿上踢来踢去，按照自己的心情打着节奏；听到不喜欢的部分，就会不停地插话捣乱，偶然还会打起小小的呵欠。最后的时候，他还耐不住好奇心，尝了尝菲戈背包里带来的食物，被骷髅独家特制的熏肉辣的脸颊红红，险些留下眼泪，却依旧死死地攥着那一小块儿肉不肯放手。

　　没有刻意的拉开距离，也没有强端起的高傲架势，萨尔曼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漂亮的男孩子……带着这个年龄特有的脆弱的自尊心，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对广大的世界怀抱着好奇之心，而且情绪的表达直率而坦然 。

　　脆弱的身体没有办法支撑兴奋而强烈的情绪，男孩子在少年舒缓柔和的声音之中，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终究抵不过疲倦和困意，靠在菲戈的肩膀上睡着了。

　　火把上的火焰已经燃尽，夜晚的寒气在石室之中慢慢弥散开来。

　　然而，最冰冷的还是那个靠在菲戈的肩膀上睡得正香的孩子。

　　少年轻轻地把他扶到床上躺平，把被子摊开，覆盖在他的身上，望着对方脸上残余的红晕和微蹙的眉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里非常难过。

　　虽然性格上相差很大，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隐隐能够感觉到萨尔曼的情绪。

　　他们曾经都是不受父亲重视的幼子，母亲都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小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但是，长大一些之后，他遇上了雪莉表姐，克莱恩导师，精灵王陛下，弗兰德法师，夏拉蒙大人，骷髅……还有，他的契约者。

　　然而，萨尔曼却在七岁的时候，被选作休耶的容器，成为全族人关注和敬畏的中心，开始每天喝由他父亲的鲜血炼制而成的药剂。看着父亲飞快苍老下去的面容，他身体的温度渐渐向着尸体趋近，一天一天地计算着剩下的日子。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是不是可以带他一起逃走呢？

　　菲戈悚然一惊，猛然攥紧了手中的戒指，借助掌心传来的疼痛让自己清醒下来。

　　他现在可以算得上是自身难保，预言师们绝对不会轻易放出去一个知道他们隐藏地点的人类离去，而且还要寻找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预言师的灵魂之石……

　　说起来，从刚刚踏进这个石洞开始，木菲斯就一直没有和自己说过话了，叫他也不回答，希望没有出什么事情。

　　菲戈轻手轻脚地给萨尔曼掖好被角，随后一头栽倒在床上，哀哀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无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血海之中的火焰终于慢慢消退了下去。

　　术士缓缓地睁开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向了法阵的方向。

　　他对于法阵的改动远远没有达到完满的境界。每次运行它的时候，都会消耗他不少的灵魂之力，这才让巫妖有机可趁，在刚才试图趁着他力量削弱的时机趁机反扑。

　　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之下，他别无选择。就像精灵王说的那样，他的契约者太弱，根本不足以在这种地方单独生存下去，让他无法放心。

　　木菲斯不满地皱了皱眉，长长的袍袖拂过法阵，血海之中大片的血液渗进了法阵的线条之中，眼前的情景开始由模糊逐渐清晰。

　　狭窄的石床之上，两个人类小鬼紧紧地挨在一起，一个在难耐地滚来滚去，另一个则拽住了对方的一束头发，放在手里把玩着……

　　‘你在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和不善的语气瞬间在耳边响起，惊得菲戈险些收势不住，险些从床上直接滚了下去。

　　‘在，在睡觉啊……’菲戈干干地咽了咽唾沫，却蓦然发现自己话里的漏洞，唇边忍不住悄悄地浮现出了一抹笑意，“但是睡不着。”

　　‘……真是麻烦。’术士对准着法阵之中自顾自傻笑着的少年，默默地一个眼刀砍了过去，‘睡不着就起来探一下路，不要干躺着浪费时间！’

　　“但是，我现在出不去啊，这扇门好像只有用萨尔曼的血才能打开。’菲戈揉了揉眼睛，自然地说出了正睡在他身边的男孩子的名字，语气很是熟稔，丝毫没有傍晚时分那种生涩疏离的感觉。

　　‘你的血可以打开这里所有的门，只要你不要愚蠢地画错法阵。’木菲斯身上的寒气又加重了几分，语气硬邦邦的，‘论起灵魂力量来说，你不会比任何人差！’

　　‘真的？’菲戈愣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他刚刚没有听错吧……木菲斯刚才应该是在夸他吧？

　　‘还不起来？还是你打算明天被这些人类合力抓起来，做成另外的灵魂容器？’木菲斯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神情陡然严峻了几分。

　　菲戈被吓了一跳，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向上一弹。

　　这时候，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搭上了少年脖颈，让他一下子冷冷地打了一个寒颤。

　　“你在想什么？”冰凉的气息顺着后颈轻轻地吹入。

　　“抱歉，我吵醒你了？”菲戈嘟囔着转过身来，却蓦然撞上一双清明剔透的紫色眼睛，看起来丝毫没有刚睡醒的人的困意。

　　“你在想什么？看起来好像很不安。”萨尔曼执拗地重复。

　　“嗯……在想明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对了，你们这儿以前的外来者都是怎么处理的？”菲戈有些忐忑地开口。

　　“外来者？至少我遇到的那几个都已经死了。”男孩子清清淡淡地回答，语气和刚才闲聊的时候毫无差别，“前两个见到我的时候就用长剑和魔法攻击我，攻击被反射；第三个人被带到父亲那里之后就失踪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大概是因为没有适合的灵魂，所以作为废弃的容器，丢掉了。”

　　“废弃的容器？”菲戈猛然攥紧了双拳，脸色发白，“也就是说，你们从一开始，就打算把我……”

　　“不是我们，是我的父亲。”男孩子把脸颊埋进了菲戈的头发之中，看不清表情，“我不想让你死。我说过了，从刚开始见面的时候，我就不讨厌你。”

　　“……”

　　“别担心，你不会是废弃的容器的。你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罐子里的灵魂都有隐约的反应，而我姐姐抱过来的那一只，反应更大。父亲会仔细鉴定你的身体状况和血统，为你选择一个最好的灵魂……这样你就也是我们一族的一员了，真正成为我们的朋友和同伴了。”萨尔曼轻声细语地安慰着，然而菲戈的心里却止不住地泛起一阵一阵的阴冷，仿佛寒气从对方身体上透了过来，一直渗透到了他的心里。

　　菲戈在一瞬间彻底清醒过来了——即使在他眼里，萨尔曼遭受了再不公平的对待，他依旧是预言师的一份子，他之前的所想的一切，不过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所作出的随意推测而已，至于萨尔曼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清楚。

　　他们现在依旧是敌对的立场。什么同伴，什么带他逃跑，都不过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的念想。

　　“成为你们的一员？只是想要用我的身体复活你们曾经的一员而已吧。”少年一字一字地吐出这句话，目光森冷，双臂用力，把男孩子的身体从自己的身上推开。

　　“不是的！你没有喝药，身体与本身的联系很紧密，应该还是能够保持一定自主的意识的……”看清了少年脸上的神情之后，萨尔曼原本略有些急切的声音渐渐沉寂，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中断了。

　　他松开了原本拉着菲戈衣角和双手，身体也顺着对方的力量，蓦然向后撞去，一下子抵住了背后冰冷的石壁，秀丽的脸颊上一下子挂上了嘲讽的表情：“就算是又怎么样？你又打算逃走么？”

　　菲戈轻捷地跳下传来，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男孩子身上，姿态戒备：“是的，我可不想死在这里。萨尔曼，我不想和你动手，别拦着我。”

　　“我也不想和你动手。”男孩子缓缓在床上坐直了身体，“伊兰特，你是逃不出去的，这里的路很复杂，就凭你，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候，石门的方向忽然响起巨大的摩擦移动声，碧玉般的石壁之上，一条狭窄的甬道缓慢地形成。

　　“而且，我的族人也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