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不如养狐狸》画里南坑

7、天雷火法

　　“伤亡”是梅山法术中对一类特殊鬼物的称呼，这种鬼物介于神鬼之间，通常代表着古时候人们常见的一类死法。
　　一般认为，伤亡共有五路，五路伤亡分别有谁，每位梅山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但有一点肯定的是，伤亡们不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孤魂野鬼，他们也是一种特殊的梅山神。
　　只要是梅山神，就没有一个善茬。

　　要让这些凶恶至极的伤亡们听话，为人所用。光是虔诚烧香是不够的。梅山们都有一手驯服伤亡的绝技。但如果要追溯这种法术的源头，那还是得追溯到青鸾山那位神秘的梅公身上去。

　　那位梅公的绝技，叫做五雷火法。
　　而徐穆元师父雪石最广为人知的能耐，便是五重雷。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徐穆元一介凡人，是无法得知的。但白檀也曾说过，张敏涛对雪石道人一脉的五重雷很有兴趣，甚至，这种雷法，能够“救他的命”。

　　五重雷徐穆元不能说不会，但也决不能说会。
　　用他二师兄的话来说，徐穆元的五重雷不能叫五重雷，而应该叫“蚯蚓雷”。

　　蚯蚓雷就蚯蚓雷吧。
　　徐穆元也在人间混了两年，狐假虎威的本事倒是学了点。
　　徐穆元把口袋里的符咒折叠好，塞入口中，噙着，一手拿着烧鸡，一手掐着法诀，指向那扔在保安厅中已经两眼翻白，满嘴胡话的大爷。

　　大爷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伤亡这么撞下去。
　　“吾乃三天门下玉虚山道法弟子，奉天师先祖之令查拿妖邪——”徐穆元冷静了表情，抱元站桩，大声呵斥道：
　　“何方妖邪，还不快速速退去！”

　　声音从丹田内发出，极为浑厚有力。此乃威逼鬼物的气吼，声音不大就没有效果，但声音太大的话……

　　“哇那个男的看起来好中二哦。”
　　“我们绕道走，离这种人远点。”

　　徐穆元：……
　　行吧，没有被骂过中二病的道士不是好神棍。
　　也省得波及旁人了。

　　见那大爷不在动弹，徐穆元踏出雷罡，手呈运气行法之势。
　　“金德金雷，木德木雷，水德□□，火德火雷，土德□□，德德相生，雷道相克——”
　　那保安大爷的身体晃了晃，软倒在了保安亭中。
　　真正的醉酒伤亡从保安亭中一跃而出，像酒鬼扑向酒坛子一样扑向徐穆元，想要咬掉徐穆元的头盖骨。

　　他一动，其余的伤亡也就跟着动了。断头伤亡的刀，吊颈伤亡的绳，难产伤亡的血，四种秽物高悬半空，鬼气杂糅冲天而起
　　七十二路猖鬼呐喊助威，排兵布阵，震耳欲聋，把徐穆元锁在了一个大写的“亡”字中。

　　鬼阵。

　　“轰隆！”
　　几位伤亡浑身一颤，抬头看天，却见紫雷如龙，穿于浓云之中。
　　雷气聚攒于徐穆元手中，呈聚拢之势，并未发出。
　　青年抬起下巴，眼神轻蔑，于群鬼中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谁先动？”
　　又是一声雷鸣。

　　梅山鬼畏雷，谁也不敢先动。徐穆元一人同无数鬼物对峙着，一时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徐穆元迟迟没有放雷，鬼物也没有再进攻了。

　　而在北面某居民楼的天台上，一个男人缓缓摘取下望远镜。叹道：
　　“雪石的弟子，果然厉害，不是我们这种凡人所能比拟的啊。”
　　“像这样子，我差不多也能放心了，”

　　他把手放在身边的折叠椅上——折叠椅上放着一炉香，香边上有一个木牌，上面大红大绿地画着一个倒立的人，上面盖一块红布，沉沉地坠着。
　　“收吗？收了罢。”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那七十二路猖兵便尽数回到了他手边的坛子中去。四路伤亡也都各自退却，隐匿不见。
　　可，就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异像突生。

　　一股诡异的阴气出现在了这周围的空气中。

　　他连忙走到天台边，拿起望远镜看向那边。
　　只见，一个身形扭曲的透明影子无声无息出现在了徐穆元的身后。那影子拿了一只牛角，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把刀。而徐穆元此时堪堪松了一口气，根本就无暇去警惕身后的异动。
　　鬼影高举手中的刺刀，就要落下。
　　“不好，那家伙是——小徐快躲开！！”

　　……

　　奇怪，怎么好像听见了张叔的声音。
　　徐穆元满腹狐疑，当下就想要往后张望。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肩膀。徐穆元吓得一激灵，连忙扭过头，却怼上一张黄皮耗子肥嘟嘟的笑脸。
　　徐穆元：……

　　徐穆元抬起头。只见白檀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该长到腿肚的白发此时短到了肩膀，正慵懒地翘在他脸侧。
　　白檀的脸上没了浓妆，变得清丽秀气了许多，只是那自带眼线的狐目依然妩媚，抬着眼皮，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的鸡呢？”

　　徐穆元愣了许久，握着烧鸡袋子的手紧了紧，发出清脆的塑料声响。
　　“你这是什么打扮？”徐穆元问他。
　　“嗯？你生的太小，衣柜里只有这一件宽宽松松，勉强能穿。”白檀撩了撩头发，得意道：
　　“小子，我可不是那种不知世事的老顽固，怎么可能会着那一身出现在世人面前呢？”
　　所以你就可以穿着他的皮卡丘睡袍出现在世人面前吗？
　　徐穆元都不知道眼睛往哪搁。
　　这狐狸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穿睡袍也就算了，扣子还不扣好，扣了一半都是天地良心，这都垮到腰了，胸口都露出来了！

　　望着面前雪白的盛景。徐穆元别过头，还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从食指和拇指捻住了一点边边，替白檀把衣襟拢了拢，又火烫似的把手缩了回去，揣在身后。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嗯～？”白檀发出了愉悦而暧昧的鼻音。
　　嗯个屁！
　　徐穆元心里暗骂。
　　刚才那么危机的关头不过来，现在倒是没事人一样地出现在这里。这时机巧的徐穆元都怀疑他是不是互故意的了。

　　“哎呀，这烧鸡都凉了，可惜可惜，这在我这里可不合格呐。”白檀夺过他手里的塑料袋，提在脸边，左右看看，兴致勃勃地戳弄着。
　　“此物甚妙，比过去的荷叶布包要来的轻便结实，人间一晃百年，倒是多出了不少新鲜玩意儿…”

　　徐穆元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
　　他不能因为家里来了个狐仙，就总把期待放在他身上。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也不是没处理过类似的险境，也没什么可大张旗鼓到处宣扬的。

　　这老狐狸初来人间，当然会觉得事事新鲜。徐穆元也不忍心打扰他的新鲜劲，便不再说什么。只将那保安厅那大爷扶好，见其没有大碍，便又给他叫了120。

　　“走吧。”做完这一切后，徐穆元对白檀说。
　　可这时候，白檀却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徐穆元怀里。
　　徐穆元：？

　　“喂，小子。”
　　白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徐穆元心口鼓囊囊的地方。
　　“你怀里的小东西是谁？”

　　徐穆元这才想起了这么一出。
　　他连忙拉开外套拉链。这小狐狸似乎感觉到了白檀的存在，一个劲地往徐穆元怀里挤，只露出半个尖尖的狐狸嘴巴来。
　　徐穆元想要拎它出来，它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刚刚被断头伤亡打伤也不曾被吓成这样。

　　徐穆元突然感到怀里一热。
　　徐穆元：……
　　这小狐狸居然被吓尿了。

　　白檀动了动眉头，伸手把小狐狸从徐穆元怀里揪了出来。那小狐狸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夹着尾巴一动不动。若不是看它还有些许呼吸，徐穆元都得以为它吓得驾鹤西去了。
　　“它受伤了，你别吓它。”
　　好歹也是拼命救下来的小东西，徐穆元心疼。

　　白檀拎着小狐狸，在半空中晃了晃，面色不善：
　　“谁给你的胆子在那小子身上留气味的？”
　　徐穆元说：“我换身衣服就好了。”
　　白檀浅浅地瞟了徐穆元一眼，倒把徐穆元唬的没底了，小声bb。
　　“这不是帮你救你家狐狸崽子吗？我辛辛苦苦，你倒不乐意了。”

　　于是白檀又盯着狐狸崽子看了许久。
　　这小狐狸一身不均匀的灰毛，毛发干枯不说，还又瘦又小，连尾巴都快秃了。只有一对眼睛还算水灵，在经历过最开始的惊吓后，此时正怯怯地看着自家大佬。
　　白檀冷笑一声，把这小狐狸往外一丢，狐狸崽子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坠入了一旁的不可回收垃圾桶里。
　　“太丑了，没天赋，不想要。”
　　丑拒三连，干脆利落。

　　还是徐穆元见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把小狐狸从垃圾桶里刨了出来，抱在怀里直安慰。还扭头对白檀喊：
　　“没天赋怎么了，没天赋我们还不能努力吗？”
　　作为同样没天赋被嫌弃的崽。此时的徐穆元已经和这只小狐狸达成了完美的共情。
　　白檀嫌弃，他不嫌弃。
　　他决定了，就给这只小狐狸取个好名字，以后就由他来养它。

　　白檀轻轻出了一口气，眯起眼看向居民小区的上空。
　　他的视线极有穿透力，透过望远镜片刺在那人的脸上，吓得窥视的那人手一抖，跌坐在地，手里的望远镜直接从高楼掉了下去。
　　白檀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那人只觉得浑身发麻，手腕在不住地发抖。

　　他不会看错的。刚才，那突然出现的影子，的确差一点点就要了徐穆元的性命。
　　可就在这个人出现的那一瞬间，那影子就像是遇到火的冰，凭空融化消失了。在这个过程中，它甚至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徐穆元至始至终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这东西，可比刚才的任何一只伤亡都要来得厉害。

　　那人呆呆地坐在地上，过了很久才回过了神。他扭头看向身边的折叠椅，只见那香炉上的柱香已经折断，木牌“咚”的一声滚在地上，红布掉下来盖住那香，却被生生地烧出了一个焦黑的大洞来。

　　他的坛，被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