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壁画世界里修壁画》南山爻见

102、第 102 章

　　送饭的小兵看着呆愣在床上，满脸泪痕的文书妍，担心道：“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我去给你找军医！”

　　他说着就转身往外跑，却被文书妍及时喊住了。

　　“我没事！”文书妍摸了摸脸上的泪水，连忙擦干净，继续说道，“就是刚刚做了个梦……”

　　小兵站在门口，看着仍有些出神的文书妍，确定了人好像真的没什么事后，才送了口气道：“是做噩梦了吗？我刚刚听见你一直在喊谁。”

　　文书妍平复了呼吸，听到小兵说的话，大概猜到自己刚刚喊了什么。

　　她神情有些落寞的笑了笑，点头道：“是……梦到了一些……”

　　想念的人……

　　小兵看到文书妍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我阿嫲说，梦里都是骗人的，你别怕。”

　　文书妍总算打起了些精神，她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桌边准备吃饭。

　　小兵见她终于不再是呆呆愣愣的样子，也放心了一些，转身离开了营帐。

　　文书妍又在营帐内呆了近十天，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险些让她忘了时间，只有越来越低的温度告诉她，时间过了很久了。

　　一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营地内就传来了喧嚣，将正在床上熟睡的文书妍吵醒。

　　文书妍仔细分辨着营帐外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了‘赢了’、‘大捷’之类的词，她知晓，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她飞快穿好衣服，不等她走到门口，帐帘已经被掀开，容承胤走进了营帐，看着站在营帐中心的文书妍，久久不语。

　　文书妍仔细打量了一下容承胤，身上因为沾满了泥土杂草，已经看不出衣服的原色了，但想来他能稳稳站在这里，想必是没有受什么伤的。

　　脸上满是憔悴，还有一些沧桑，想来是这段伏击匈奴的日子还是有些磋磨人的。不过这都不是大问题，之后好好修养一番，就能恢复了。

　　文书妍缓缓收回视线，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行礼问安：“王上，恭喜王上大胜归来。”

　　容承胤自然看到了文书妍眼中的担忧，也注意到了自他进来，文书妍眼神的变化。

　　他想，自己这些天杳无音信，终归还是让她担心了。他想，若不然，就不在遮遮掩掩了，同文书妍戳破这层窗户纸，告诉她，自己会帮她。

　　但还不等他开口，就听文书妍又说道：“王上既然已经大胜归来，想来是知晓在下先前所说都是实话，不知在下是否可以讨个恩典？”

　　容承胤满腔激动在文书妍的话中慢慢平息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竟一时有些看不透，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是不是都错了。

　　“你要什么恩典？”良久，容承胤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沉声问道。

　　文书妍听到容承胤的话，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确定了容承胤却是是用了自己说的方法。

　　她微微定了定心神，抬起头，直视着容承胤道：“在下想请王上放在下离开。”

　　容承胤本来还略有波澜的内心，在听到文书妍这句话后，彻底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他目光深沉的看着文书妍，眸中情绪仿佛海啸般，让人不敢去看，生怕沾上一点，便被卷入海底深处，尸骨无存。

　　文书妍在容承胤的注视下，呼吸都快要停滞了。但她并没有移开视线，仍是定定地看着容承胤。

　　不知过了多久，容承胤眼中的情绪慢慢消散，又变成了那个无悲无喜的君王。

　　他低声说道：“赏赐之事，日后再说。大军刚刚回营，许多事情尚未收尾，等一切事情安置好，再行论功行赏之事。”

　　容承胤说完，也不等文书妍答复，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文书妍刚准备躬身行礼应是，容承胤便已经离开了营帐，这行了一半的礼上不上下不下的，文书妍便也就讪讪的收了势。

　　但她仍是凑到了门边，微微掀起帐帘，看着外面的喜悦和泪水，原本略有沉重的心情也被感染，不知不觉间眼中也慢慢湿润了起来。

　　文书妍放下帐帘，将外面或欢呼或痛哭的声音格挡住。她抬起手轻轻擦了下眼睛，开始了下一步的盘算。

　　刚刚容承胤的犹豫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虽然她献计有功，但若容承胤硬是要赏一些金银细软的话，她自然也不能抱怨什么。

　　毕竟在这个时代，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帝王的赏赐，不论合不合自己的心意，你都要低头谢恩，不能有异。

　　文书妍不得不开始计划起plan B……只是想从戒备森严的军营逃走，这个难度系数要被从肃城溜走翻了不知几倍。

　　但让文书妍没想到的是，这个机会竟硬被匈奴送到了自己手上，不过她也付出了点代价，还是血的代价。

　　隔天文书妍才从小兵口中得知，容承胤这次居然将那匈奴可汗抓了回来。

　　匈奴那边已经派人来交涉了，只不过双方条件还没有谈妥，最近乌索都在忙这些。

　　文书妍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想，匈奴妥协是早晚的事，毕竟那是一国君主，而且听说匈奴内部还没有适合继位的人，估计是不会放弃的。

　　只是文书妍没想到的是，匈奴竟然做了二手准备。在再三协商过后，两国一直没有达成双方都满意的条约，匈奴便再未派人前来。

　　然而五天后，在西凉军祭祀牺牲在此次战役中的将士时，变故陡生。

　　容承胤作为一国之主，在祷告之后，率先执酒杯告慰英灵。

　　文书妍作为此次献计功臣，站的位置十分靠前，甚至就在乌索和科吉旁边，被两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显然是看着她。

　　随着容承胤将杯中酒缓缓洒在地上，众人也紧随其后，将捧在手中的酒洒落。

　　文书妍看着地上被缓缓吸收的酒，轻轻叹了口气，心中说不出的怅然。

　　没人觉得她此时的情绪不对，甚至有的人比文书妍的表现还要外放，直接哭了出来。

　　想来，是友人在此次战役中去世了。

　　呼啸的北风，卷着低沉的哭声，吹得越来越远。像在告慰那些英灵，他们的牺牲并不是无用功，他们始终有人牵挂。

　　文书妍抬头望天，想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去，却意外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余光不经意间似乎感受到了不正常的反光。

　　文书妍心中疑惑，按说今日天气本有些阴沉，冬日的太阳躲在云层之后，就算有丁达尔效应，也不会太过明显。但她刚刚分明看到了很显眼的反光。

　　想到这里，文书妍心绪难平，越发觉得周围环境很是不对，似乎处处藏着危急。

　　她下意识四处望去，但前后左右并没有异常。这让她更加焦虑。

　　直到她再次向身后看去，只不过这次并不是平直的去看，而是微微踮起了脚，往高出去看。

　　微弱，但在这种天色下异常明显的反光再次出现。文书妍来不及多想，直接朝着容承胤冲去。

　　“王上！危险！”

　　随着她的呼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在她话音刚落之时，刺进了她的左肩。

　　文书妍被箭的冲力带的往后倒去，容承胤慌忙接住文书妍，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抬头怒视着羽箭射来的方向。

　　营地之内短暂的混乱了一下，随着‘救驾！’、‘有刺客’的喊声。西凉军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秩序，将容承胤围在中心，警惕的看着四周。

　　“去看呼耶可汗的营帐！”容承胤见迟迟没有第二箭射来，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吩咐道。

　　科吉闻言，连忙带了一队人往关押呼耶可汗的营帐而去。不出所料，营帐内只留下了一地碎绳，人早就不见了踪迹。

　　“王上！人跑了！”科吉扬声回复道。

　　“快去将人追回来！”文书妍依靠在容承胤怀中，肩膀上的疼痛开始蔓延开，让她不断地倒吸凉气，但好在人还是精神的。

　　容承胤深深看了怀中的文书妍一眼，将她交给一旁的乌索，叮嘱道：“马上找军医为她医治，不惜代价！”

　　文书妍被乌索扶回自己的营帐。

　　她在床上坐下，低温、失血、疼痛，已经让她出了不少冷汗。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里衣已经被汗浸湿了。

　　尽管她已经很用力的按住了自己的伤口，但是那源源不断从指缝溢出的鲜血，直让她怀疑，这一箭是不是划破了她的动脉。

　　“除了军医，其他人都出去。”乌索看着营帐内纷杂的人，沉声吩咐道。

　　待到帐中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后，乌索嘱咐了军医几句后，对文书妍说道：“军中被匈奴安插了奸细，我得去处理一下。”

　　文书妍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等到乌索出了营帐，她才对一旁的军医说道：“一会儿不论你看到了什么，都不准声张！知道吗？”

　　军医也知晓文书妍是为了救容承胤才受的伤，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的点头应下，这才开始处理起文书妍的箭伤。

　　衣服从衣领处剪开，将左边肩膀都露了出来。军医一开始并不明白文书妍的要求，在此刻终是理解了。

　　震惊与慌乱在军医眼中翻腾，只是片刻后，就被他压下，开始专心处理伤口。

　　在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后，军医与文书妍对视片刻，直接动手拔了箭。

　　文书妍闷哼一声，忍受着军医为了止血，而大力的按压。额角的汗水慢慢流进了眼中，让她眼中酸涩不已。

　　她想，容承胤，我也算是换了三年前你为我挡的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