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不渔》明日霓虹

4、最爱糖炒栗子

　　或许我应该带着它一起远行。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想到了馒头，不可否认的是我想它了，但是下一刻我就放下了带它远行的想法。
　　我可能会在旅途中无数次地想念它，但我不可能会后悔离开它。
　　我卖了才买两年的小公寓，取出了所有的存折，为我这次旅行提供了充足的经费。
　　因为要瞒着父母，所以我不能将馒头留给在另一个城市生活的父亲，我遍寻通讯录，绞尽脑汁想为馒头找一个可以终身托付喵身的人，最后泄气地发现，只有一个合适人选——阿锡。
　　然而我不愿再打扰他的生活，当我决定退出一个人的生活时，我希望自己能做到从未存在过。
　　我不能让他收养馒头，我不能那么自私，尽管很多时候我都会被指责是个纯粹的自我主义者。

　　啊……让我查查手机通讯录，嗯………只有七十多人，其中有十几个是物业，维修工，以及电工等人的电话，还有二十多个是与自己工作紧密相关的，简单排除一下，发现真正和自己有着深入交集的，曾是自己生活一部分的只有寥寥二十几个人。

　　“呜……”
　　我趴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呜咽，追忆曾经，初中时期，我也是堪称交际花的人，而今…………
　　好吧，人总是要适应生活带来的一切变化。
　　馒头盘卧在我的大腿上，悠闲悠闲地打着小呼噜，完全不知它的朋友家人此刻正在为它的去向绞尽脑汁。
　　人与人之间信任的构建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这是我不愿通过网络等手段为馒头寻找领养人的重要原因。
　　在我气馁至极，犹豫着要不要将馒头送到父亲家里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来看房的第五位客人是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儿，她的男朋友陪着她来看房。
　　那天我的状态极其不好，素面朝天，戴着个巨大的黑框眼镜，头发随便用鲨鱼夹盘着，穿着灰色的宽松短袖和黑色的长度到膝盖的短裤。
　　馒头在它的猫爬架上窝着，眯着眼睛，懒洋洋的看着我，显然它有点儿“嫌弃”这个不修边幅的家人。
　　熬了几天夜赶稿子以至于我的时间和时空观念有些错乱，门铃声响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做梦时点的外卖，所以当我打开门后，不免有些见光死的冲击感。
　　门外的男人显然也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直到他后面的女人发出疑惑的询问：
　　“………阿肆？”
　　阿肆是谁？
　　阿肆是我。
　　她是谁？
　　她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在这里见到栗子我是意外的，我们许久不曾联系，最后得知有关她的消息是一些同城的老同学说她留在了家乡从事教育工作。
　　栗子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人生的那个阶段，那个肆意、任性、张扬的人生阶段，栗子的存在独一无二。
　　“好久不见啦，阿肆。”
　　“好久不见，栗子。”
　　横亘在我们之间，由时间造成的裂缝，在我们跨越了空间再度相遇后，瞬间消失了。见到我后栗子很开心，也不着急看房子的事，而是很自然地拉着我和我讲起了她的故事。
　　那个简单，平凡，听了之后却让我有泪水涌上眼眶的故事。
　　栗子在初中之后就和我去往了不同的学校，她高考失利，最终进了一所本地普通的二本大学。
　　本想着上了大学之后再好好努力通过考研上一所好学校，但现实是，平时琐事一堆，上课几乎没有认真听过，朋友也都奉行及时行乐，极少数努力苦读的人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栗子在体验了一段苦行僧的生活后不能免俗，最终决定安于现状。
　　她佩服那些目的明确，咬牙坚持的人，也理解及时行乐主义的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她抛了一枚硬币，然后在抛出硬币的那一瞬间选择了后者。
　　我们是一样的人，我曾有一套“歪理”：
　　如果我们连眼下的快乐和幸福都抓不到，那么又何谈未知的未来。只要我们把每一个当下过得快乐且幸福，那么这些所有瞬间就能组成永恒。
　　我是一个及时行乐主义者，栗子说我影响了她。很难说我当时是为了单纯地偷懒耍赖，还是真的心有所感，总之，在栗子抛出硬币的那个瞬间，她想到了我说的话，于是她选择了当下能让她感到快乐的做法。
　　大学毕业后，栗子前往大城市闯荡，但是学历让她在找工作的时候四处碰壁，那两年，她住在地下室，啃馒头吃泡面，五点起床，凌晨睡觉，干得是劳力活儿。
　　她笑着说：“那时候感觉高考也不是很难，高三的压力也没有我当时以为的那么大。在高烧一个人住进医院时，我才明白，原来高三只是为我以后的生活提供了一个温和版的社会演习。”
　　再后来，栗子在父母催促下回家发展，在努力考了一系列资格证后，当上了一名中学语文老师。工作稳定了，父母就开始催婚，栗子在当了几次工具人后，选择离开家乡再度来到大城市闯荡。
　　这次她比较幸运，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遇到了一个很温柔的人，他们恋爱，同居，已经见了各自的家长，定下了婚期。
　　我居住的是单身公寓，在我提出疑问前，她先帮我解答了疑问：
　　“我觉得你以前说得很对，女孩子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所以我要在婚前买下一栋属于自己的单身公寓。本来我是没有足够的钱的，直到他知道了我的打算，偷偷地往我不动资金的那张卡里转了他这些年积累的大部分存款，还拉着我做公证说是非以结婚为前提的自愿赠予。”
　　啊………
　　听完故事，看着她脸上露出的幸福的笑容，我的鼻尖忽然酸涩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注意到我的情绪，有些慌张，从包里拿出纸巾，还未递给我就被我拥在了怀里——在泪水滴落前，我拥抱了她。
　　栗子是我很重要的人，在她露出真心的笑容时，我感到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