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薄》源暮星雨

1、梧桐

　　“沙沙”
　　起风了
　　我走在人行道上，想着该怎么才能应付那一塌糊涂的成绩
　　我停下脚步，向前看去，一棵棵高耸而茂密的梧桐
　　梧桐树茂密的枝叶被吹的“沙沙”作响，伴随着这声音，有几片叶子随风飘落下来，我鬼使神差到伸出来手，接住了我面前飘来的叶子，一片梧桐叶。
　　我把叶子拿在手机把玩，又在想刚才的问题。
　　走到补习班门口，我不自觉的把手中叶子捏了捏，放松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走到我平时坐的位置，放下书包，我正要坐下时，旁边的同学对我道：“袁老师找你谈话。”说完，就又埋头干作业
　　艹，好烦，虽然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但到了这一刻，心里更烦躁了
　　我把叶子揣在口袋里，去那个房间，每次有学生考不好袁老师都会叫他来这个房间谈话，故而，我们都叫它“鬼屋”这个称呼挺形象，毕竟我们都怕来这里
　　“鬼屋”不像一个谈话的地方，因为里面只有两个废弃床架，中间一张废旧麻将桌
　　我不喜欢这里，每每成绩下来，考不好就会来到这个房间谈话
　　简直，要死
　　我走进“鬼屋”，老师已经坐在里面了，如果这真的是个鬼屋的话，那么她将会是最大的BOSS。而我，一定会在这里死翘翘的
　　袁老师就是开这个补习班的，说来也巧，我跟她同姓。袁老师的具体年龄是个谜，她的穿衣风格多变，所以她的年龄也在变
　　今天嘛，我看向她，一身黑，黑色的高领毛衣配上一条黑色休闲裤，脚上一双黑色高跟鞋，头发挽了起来，没有画妆，带着一副无框眼镜。这身装扮，我给她说个三十多岁真不过分
　　袁老师抬头看见我，眉头皱了皱，道：“过来坐下。”
　　我坐到她对面的床架上。因为废弃太久的原因，每次坐下时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非常刺耳
　　袁老师没有废话，直接进入重点：“为什么会考成这样?”
　　我看这她严肃的脸，没有说话，口袋里的手捏紧了叶子
　　袁老师没有再开口说话，过了一会，我终于开口道：“这次题难度太大……”
　　说到这里，我就没说话了，我有点不敢看她，默默把头低下，盯着自己的鞋子
　　袁老师语气急速道：“题难！你哪次不是说题难！题难就说明你上课没好好听讲。跟你一个班的那个，这次考了年级21，怎么?你们不是同一个老师教的！”
　　我仍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没有说话，但口袋里的手已经握成拳了
　　袁老师把成绩单拿到我面前，手指着我的名字，道：“你看你，除了语、史、政三门外，其它全都不及格。”
　　我看着那排将近到底的分数，没说话袁老师看我这个样子，继续道：“班级倒数第八，这个成绩，你到底是怎么考的，你这个成绩，你不急，我都替你急啊，小姑娘”
　　听着她越说越激动的语气，我真想跟她说一句，不急不急，我有在听的。
　　后面一切照正常流程进行，我也在认真的配合她。
　　最后一个承诺的流程走完后，我终于获得了释放，万岁！
　　我把一真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手上满是绿色的枝汁和叶子碎片，我抬手闻闻，啧，这味道，我赶紧跑去洗手
　　回到座位上后，我拿出作业来写，耳边都是翻书声，写字音，还有袁老师讲题的声音。
　　我盯着屏幕发呆，过了一会我才回过神来，发现笔尖那处已经有一大团笔墨了，我向旁边的人借了修正带把它涂掉。
　　写完作业已经十一点多钟了，我收拾书包，走人。
　　一盏盏路灯亮着，照亮我回家的路，西班离家并不远，5分钟肯定走得到。
　　不过今天晚上我并不想那么快回家，不然又要被他们骂，受不了，所以我走得很慢，仿佛那光延伸到尽头的地方，有什么洪水猛兽等着我。
　　我家住的是老小区，七八十年代就有了，因此小区旁边有几条小巷，放在今日，他们毫不起眼，其中有几条小巷，我小时候进去玩过，里面不是什么废墟就是什么垃圾堆，没有人来管，所以小时候玩捉迷藏就喜欢往里面跑。
　　现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往里面跑过了。
　　小香那边一盏灯都没有，漆黑一片，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仿佛黑洞般的地方，此刻有一种引力让我靠近。
　　我岔开人行道，走进黑暗处，往小巷那边走。
　　我随便走进了一条里面，大概率会是一堆废墟或者一堆垃圾，不过我并没有停下来。
　　不能亲眼看到，满足不了我这突发的好奇心。
　　没过一会儿，就走到头。
　　我往前看依稀看见一点光亮，这使我的好奇心更强了，我忙不跟跌的跑过去。
　　光亮的来源来自一盏灯，那盏灯看上去十分老旧。灯罩上灰蒙蒙的一片灯把和灯盘都生锈了。
　　凭借着那点光亮，我大至看出这是一座木屋，这，还挺稀奇的。
　　我仔细打量着小木屋没错，小他的门框低到了我肚子那里，我的头只差一拳的距离就可以顶到屋檐了，而这里有好多花，就我视线以内的那些什么木柱子造木屋的木块上面都有花。
　　我十分有理由怀疑这里住着一位花仙子。
　　我往旁边看去，发现了一盏窗户，抬脚小心翼翼的绕开放在地下的盆栽走到那里去。
　　我弯下腰去看里面乌漆抹黑一片，啥也看不清。
　　真扫兴。
　　我还想着找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结果一看表。
　　MD，怎么就十二点多钟了呢?
　　要死啊！
　　我赶紧调头走人，木屋什么的明天再说吧，本来就没考好，又这么晚回去，真的要被骂死了。
　　我是跑这回家的，一进到家里他们就炮轰似的，一句接一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在外面干什么呢？一天到晚的。”
　　“这次考试又是怎么回事？”
　　“考成这个样子，你到底是不是个人啊？”
　　…………
　　这样的问题像浪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直直把我淹灭。
　　我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几乎每天都在这样念叨，从一开始的老实交代到不服反驳，再到拿合适的借口搪塞过去，现在我根本不想说话。
　　我知道，就算我不说，他们也能自顾自的说下去，真的，也很佩服他们。
　　从我进门开始念叨，我洗漱完上床，他们才停止炮轰死攻击。
　　耶，又幸存了一天，今日目标已达成。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出门了，不想再被他们说了，好烦。
　　时间还早，我便去昨晚那里再看看，填充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来到木屋白天光线充足，我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整体看上去这简直就是一座花屋，而且小有两层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让我很震惊。
　　昨晚我也没注意，木屋外面有一圈栅栏包围着，中间有一条石子路，两边种着一些瓜果蔬菜。
　　真幸运啊，竟然没有踩到，不然就麻烦了。
　　木屋倚靠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上，这一景象真不多，见我感觉自己就像渔人进入了一个桃花源一样。
　　木屋里面飘出了一股很香的味道，引得我肚子“咕咕”直叫。
　　这个时间一定是早饭，而且是包子。
　　我鬼使神差的走到木屋门口，蹲下身子打算敲个门，讨个饭吃。
　　花仙都挺善良的，这一个小小的要求他肯定会答应我的。
　　“叩叩”
　　怎么办？好紧张，万一真的是什么花仙，我这一打扰会不会太招人嫌弃或者在作死？
　　没错，我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而且你误以为我是来抓你的，情急之下我们打了起来，虽然你的身形娇小，但法力无边，身为柔弱人类的我很快就会被制服了，然后你会把我交给你的上司，最后我，out。
　　在我脑补完一场大戏之后，我面前的那扇门终于开了，我收回心神盯着门，算了，先目睹一下芳容吧。

　　“干什么？”这沙哑的声音来自木屋里的“花仙”。
　　不，我的梦碎了。
　　眼前这个跟我蹲下时一样高的小老头是住在这里的人，他脸上布满皱纹，左眼那边有一大块红色印记，因为皱纹的原因看不出是什么样子，还有一把长到拖地的胡子把嘴巴都盖住了，不过，这么长的胡子，真的不绊脚吗？
　　蹲了这么久，脚有点麻了。
　　但眼前这个小老头脸色不大，友好怒气冲冲的瞪着我。
　　小老头没好气的开口冲我：“你要干什么？”
　　这是他问的第2遍了，这次我终于找到魂似的回答：“我来讨饭。”
　　我看到小老头嘴角抽了抽，呵呵，他应该被我的不要脸给噎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又接着道：“爷爷，外面早餐铺子没开门，我太饿了，闻着味道就过来了。”我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但看这小老头依旧不善的脸色，我有点心虚，所幸我那争气的肚子在这个时候响了，“咕咕”的一声，在这一刻尤为的刺耳。
　　我以为小老头会为之动容，没想到他狠心甩出一句：“讨饭去别的地方，我可不是什么老好人，不会免费给。”说完就要关门。
　　这个意思，给钱就给吃。
　　我赶紧伸手挡门，急忙道：“唉唉唉，我不白吃，我有钱的，我给钱。”
　　听到这话，小老头迟疑了一下，把门敞开来，撂下了一句“进来”。
　　进去?！
　　你这门！
　　开玩笑的吧。
　　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小老头不耐烦道：“到底吃不吃？”
　　听到这话我急了，当即行动了起来，嘴上也不忘回了一句：“吃当然要吃。”
　　由于蹲了很长时间，我的脚跟腿已经全部发麻，只能僵硬的，就着这个蹲姿，一点一点挪进去。
　　小老头看见我这个样子指着旁边的小板凳，语言简练道：“坐”。说完转身就走了，应该是去厨房了吧。
　　我束手束脚的坐在这个小板凳上，希望这位老兄坚强点，不要塌。
　　我一边揉着我发麻的腿，一边开始打量着木屋的内部。
　　里面的一切都好小啊，相对于外部有花作装饰出的繁盛，这里面就有点单调了。
　　一个正方形桌子，两把椅子，还有我坐着这个小板凳那里头有一张棕色的小沙发，有两个房间，不过都关着门，一个是小老头刚进的厨房，另一个我估计是厕所。

　　时间过了好久，小老头终于从厨房出来了，我立马正襟危坐。
　　小老头走到我面前，不耐烦道：“10块。”
　　我赶忙从口袋里翻出10块钱，给他小老头借过钱前后翻着看，应该是在验真伪，最后小老头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扔到我手里，厉声道：“你可以走了。”
　　我也没看他扔给我的早饭是啥，笑嘻嘻的对他道：“明天见。”
　　我没有他的回复，弯腰走出了木屋。

　　走出小巷，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情，嘀咕了一句：“好凶的老头。”
　　后知后觉才想起来我买的早饭，低头一看，就俩包子。
　　什么嘛？
　　10块钱！俩包子！
　　好黑心。
　　转念一想，是我厚着脸皮买了吃的。
　　唉，坑了自己。
　　我还得咬了一口，尝尝味道怎么样，这，还挺好吃的。
　　但，为什么是素馅儿啊！
　　5块钱一个，连个肉包都舍不得给吗？！

　　在学校的一整个上午我都心不在焉，脑子里都在想：
　　为什么那个小老头会住在那里？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难道他是什么高级组织的隐居高手，为了躲避纷争，所以避世了？
　　…………
　　还有，10块钱啊！
　　越想越心疼
　　我已经在脑补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然后，我发现有人在喊我，回过神一看，是我的同桌。
　　她对我道：“大姐这都放学了，停止你的幻想吧。”
　　纳尼，这就放学了。
　　完了完了，又没听讲，题做不出来，又要被制裁了。
　　脑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立刻烟消云散，我一下子就蔫儿了，认命的开始收书包。
　　收好书包跟同桌打个招呼，我就走了。
　　途中经过小巷，我十分想过去看看，但脑子里划过那小老头怒气冲冲的脸时，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老老实实的到补习班，拿出原老师布置的作业开始写，越写越烦。

　　记包子事件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根筋，10块钱两包子，还是素馅的，这可不符合我铁公鸡的形象，可每天早上我还是雷打不动的去那里。
　　在每天不要脸和装乖的攻势下，小老头不会再对我，呃，不会再对我那么凶了

　　今天早上的我如约而至，小老头也习惯了我的到来，我俩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成功完成交接。
　　当然不可能这么平静，我又开启了不要脸的模式。
　　我故意装乖道：“这位爷爷，我们认识到现在了，我应该如何称呼您呢？”
　　小老头不为所动，把我往门外赶。
　　他这个样子，我索性也不装了，直接道：“喂喂，你该不会要让我叫你小老头吧？”
　　小老头闻言停止的驱赶，由于我没有坐到小板凳上，是弯着腰的，但他也要仰起头看着我。
　　我以为他要告知我他的名字，心里有一点期待
　　然而，他不假思索的抬起他那腿，毫不留情的对我的小腿猛的来了一下
　　吃痛的我立刻蹲下，捂住他刚才踹的地方。
　　我错了，他是不对我那么凶了，开始打了。
　　这小老头个头不大，力气倒不小。
　　脾气也老大了。
　　看他又要来一脚的架势，我立刻摆手道：“别别别，我不问了，马上走，行不？”
　　听到这话，我看小老头把抬起的脚放下去用手指着门口“出去”。
　　我立马弯腰钻出门，结果我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听见“砰”的一声。
　　真是的，不就问个名字，又没要他的命，至于吗
　　我自讨没趣，还吃了一屁股灰，正打算拿着包子走人，突然我的左眼“失明”了
　　一片梧桐叶，吹到了我的脸上，遮住了我的左眼，我把扑在脸上的叶子拿了下来。
　　拿着它，我看小木屋旁的那棵梧桐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棵梧桐树与其他的不一样，枝叶更繁茂，树干更粗壮，连叶子都是一片新绿。
　　大概是因为有木屋的衬托，这句话在我的脑子里灵光一现，随机，我笑了起来。
　　什么鬼？
　　木屋?衬托?
　　这什么修辞手法，怎么成语文了
　　我笑够了，看着手上的梧桐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朝木屋大喊：“既然你不告诉我，那么以后我就叫你梧桐爷爷了，怎么样，喜不喜欢？”
　　木屋没有动静，意料之中。
　　我冲木屋大喊：“那么，明天见，梧桐爷爷。”
　　喊完我就转身走人，我拿出一个包子边走边吃，发现叶子还在我手上呢。
　　我看着手中的叶子抬起它对准太阳，清晨的阳光并不算强烈透过阳光。叶子上的脉络根根分明，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翡翠翡翠碎裂前的一刻，无瑕的青石上生出了那横七八竖的裂痕。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的，就把叶子插到的口袋里，继续啃着包子走了。

　　早上的班级闹哄哄的，明明只过了一个晚上，第2天早上一碰面，仿佛10年没有说过话似的，嘴就没有停过，啥事儿都可以聊上两句。
　　我走到位子上坐下，还有一个包子没有吃完，我把它放到桌子上，等待他的有缘人。
　　“馨姐！！！”这洪亮的嗓音。
　　来了啊，有缘人。
　　王浩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眼睛发光的盯着这个包子。
　　王皓，我们班著名的吃货，人送外号，胖胖。
　　我看着他即将拿到包子的手，一巴掌打掉了，迅速的拿起桌上的包子。
　　我拿着包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对他道：“想不想要啊？”
　　一听这话，他立马狗腿似的：“想啊”
　　上钩了。
　　我把包子收回手中，挑了挑眉，对他道：“行啊，5块钱。”
　　王浩脸色变了，估计被我的狮子大开口吓到了。
　　果然他震惊道：“5块钱一个包子，这不坑人吗？”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
　　没错，坑人。
　　可我这SB还买了不少，艹
　　我接着对他道：“就这价，爱要不要”
　　他看了看我手上的包子，咬咬牙，对我道：“馨姐，要不这样，4块钱，咱们各退一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