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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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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办公室内。
韩思宜哭着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李贺追了她小半年,她一直不同意。
看见她跟何煜说过几句话,就胡说八道,造黄谣。
说一半,藏一半。
李贺反驳:“什么说过几句话,你自己亲口说喜欢何煜,很多人都听见了。”
从镇医院回来,他肿胀的脸上擦满了碘伏,像一整块棕褐色的烂猪肉。
韩思宜:“我不止喜欢何煜,我还喜欢很多人,反正不会喜欢你。”
“究竟是不是你造的谣?”
七班班主任肺都要气炸,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叫过来挨训。
李贺死不承认。
他无法接受韩思宜跟何煜谈恋爱。
平时在一起玩的几个朋友都知道他喜欢韩思宜,听到韩思宜跟何煜在一起的消息时,免不了对他嘲笑一番。
他脸上挂不住。
何煜:“不是你就有鬼了。”
“造女孩子的黄谣,死得早。”曹倩倩凉声道。
曹继盛:“生儿子没屁.眼的货,下地狱要被割舌头的。”
越说越脏,吴亮才看了校长一眼,低声喝止,“你们给我好好说话。”
“都少说几句。”校长疲倦地揉着眉心,五十多岁的人看他们十几岁的孩子打打闹闹,着实心累。
“通知家长了吗?”
七班班主任和吴亮才齐声说:“通知了,一会儿就到。”
只叫了李贺,韩思宜和何煜的家长,毕竟三人是事件的中心人物。
要是把他们家长都叫来,人多,只会更乱。
李贺慌了,“我们私下解决就好,不用叫家长。”
校长:“你想怎么解决?”
李贺支支吾吾,说不出办法。
他不会承认,但也害怕家长来学校。
曹西辞蹭了蹭何煜,附耳道:“你姥姥一会儿过来?”
何煜:“应该是吧。”
他不知道,学生信息表上写了联系方式,班主任直接通知的。
不怕请家长,只是担心脸上的伤会吓到姥姥姥爷。
刘燕和曹培洪接到电话就马不停蹄地往学校赶。
出村遇到了熟人的拖拉机,到了街上等不及公交车,加钱坐的三蹦子。
到了门口,他们下了车,迅速往校内跑。
看到何煜的那一瞬间,刘燕掉了眼泪,担忧的心还没落地,仔细询问他有没有伤到哪。
李贺的父母一起来的,他们暴怒地把李贺拽到门外,拳打脚踢。
班主任和校长出去拉架,曹培洪也参与进去,想快点弄清事情的缘由。
何煜抓着刘燕的手,安抚地笑笑,“没事,我没受伤。”
门外的动静平息,刘燕看着李贺的父母,还没开口,却被对方反呛,“你看你家孩子把我儿子打的。”
她把李贺扯过来,肿胀的脸凑到刘燕面前。
一码归一码,因为惹事,先把李贺打一顿解气,然后再处理事情。
刘燕扭头看了看何煜白嫩的脸,又看了看李贺,一时语塞。
“李贺也打了何煜,他们是互殴。”曹西辞接话,“但你儿子是不小心磕到课桌才变成这样的,按照何煜的体格来说,他压根就打不过你儿子。”
“你胡说八道。”李贺怒指曹继盛,“还有他,他们两个打我一个。”
曹西辞抬起眼皮,平静道:“他是去拉架的,可你不依不饶地要打何煜,挣扎的时候撞倒了课桌,磕到了脸,你不能诬赖别人。”
李贺的父母愕然了一瞬,接着大怒,“你看看他的脸,哪里像磕的。”
曹西辞:“谁能证明他不是磕的?”
李贺:“当时教室外面那么多人,他们都能证明。”
曹西辞:“那你去把他们找来给你证明。”
何煜和曹继盛是把李贺压在地上打的,课桌阻碍视线,外面的人只能看见李贺被打,但看不见被打成什么样。
“他本来就是自己磕的。”曹继盛眼珠子一转,捂着腿,可怜巴巴道:“我好心去拉架,他还踹我。”
曹西辞:“我跟吴老师前后脚到的,总不能说我也参与了吧,我进去想拉架,被李贺破口大骂,也挨了一脚。”
李贺厉声辩驳,“我没有,你们胡说。”
韩思宜:“我也可以作证,就是你先打的何煜,何煜根本打不过你,是你自己磕伤的,别想诬陷别人。”
李贺整张脸痛苦到扭曲。
他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舒展,韩思宜的父母赶来了,韩思宜停掉的眼泪,霎时间涌出。
她扑过去,委屈地啜泣,“爸爸,妈妈。”
“乖乖。”妈妈心疼地搂着她。
在电话里已经说了七七八八,韩思宜的爸爸朝着李贺狠踹了一脚。
两家人登时扭打起来,边打边骂。
“你们他妈怎么做家长的,会不会教育孩子,小小年纪学会造谣。”
“我儿子没说过,你们别诬赖好人。”
“我女儿从来不会冤枉人,就是你儿子说的。”
“那我儿子说的也是实话,谁知道你女儿干不干净。”
“你们一家贱人,我撕烂你的嘴,让你胡说八道。”
“……”
校长和老师们拉扯不开,赶忙报警。
他们被警察一锅端,到警局去调解。
一切归于平静,校长一头所剩不多的秀发,焦急地在空中飞舞。
刘燕拉着何煜下楼,穿过平时举行升旗仪式的广场,一位满头白发的爷爷迎面走来。
曹培洪率先停下脚步,刘燕面露惊讶。
何煜笑着招呼,“老师好。”
齐有田看见驶离的警车,先是愕然,随即问道:“这是怎么了?”
刘燕解释说:“小孩子打架。”
齐有田看了看刘燕和曹培洪,又看向何煜,问:“他是你们……”
曹培洪轻笑了下,“他叫何煜。”停顿了几秒,又道:“曹渺的孩子。”
刘燕拍了拍何煜的手,“你去班里找小辞他们,我们跟齐老师聊几句。”
何煜虽疑惑,但也没多问。
见他走远了,刘燕才淡笑道:“齐老师,我们很多年没见,差点没认出来。”
齐有田点头道:“是很多年了,那孩子原来是曹渺的儿子,我之前见过一次,就觉得有点眼熟,跟他妈妈长得很像。”
他是曹渺的初中班主任,也是当年那场‘闹剧’的见证者。
“孩子总会有长大的一天,曹渺还是回来了,懂事了。”齐有田笑问:“她后来在哪读的书?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刘燕笑容微敛,“她去世了,前几年的事。”又简单的概括,“是自杀,留了个儿子给我们养。”
“她……”齐有田惊道:“怎么会这样?她亲生父母对她不好?”
刘燕摇了摇头,不愿意多提。
刘燕二十岁嫁给曹培洪,二十一岁生了个儿子,取名曹慕天。
孩子脚先出来,刘燕险些就死了。
他们害怕,没有再生第二个。
曹慕天十四岁那年,淹死在河里。
刘燕时常感叹,这都是命,他没死在羊水里,死在了河水里。
曹渺是他们抱养的,起先是另一户人家养着,不想养了,才转手给他们。
当时刘燕和曹培洪已经四十岁。
也考虑过再生一个,曹培洪不敢,怕她有什么意外,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还是村里一个老太太搭的线。
说是有个小丫头,还不满百天,在另一个村里,小丫头也是那家人抱来的,想招个儿子。
抱来不到一个月,那家的媳妇就怀上了,他们合计着不想养这丫头,养大了也费钱,又担心养不亲,正在找下家接手。
老太太明确说丫头的亲生父母搬走了,不在本市,南下做生意去了,生五六个丫头,身边就留了一个,还有三个儿子。
以后见不到面,不用担心养大了再被要回去。
听她这么说,刘燕放下心,跟曹培洪一起去接孩子。
刘燕永远记得那天,她穿着出嫁时的红外套,那天天很蓝,他们到的时候小丫头正在哭。
刘燕把她抱在怀里,她就不哭了。
大家都说:“你们母女俩有缘。”
那段时间,他们像是死而复生般,从痛苦的情绪中抽离,把心思都扑在女儿身上。
取名曹渺,渺小的渺,名字大了怕压不住,不求别的,只求她平安长大。
十几年一晃而过,曹渺读初中时,他们已经五十多岁。
曹渺出落的亭亭玉立,长得很漂亮,从小被夸到大,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
刚入校就掀起一阵风波,没多久被学生们评选为校花。
十几岁的姑娘正是爱美,攀比的时候,处处优秀的曹渺,唯一的‘污点’就是她年纪大的父母。
起初是曹渺在学校扭伤了脚,打电话给村里的小店,老板通知刘燕和曹培洪。
老两口跑去接。
十几里路,没有自行车,曹渺也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走路去学校。
很多学生认识曹渺,有人无心说了句,“曹渺,怎么让你爷爷奶奶来接,你爸妈呢?”
曹渺趴在曹培洪背上,耳朵通红,含糊着回了句:“他们忙。”
路上,曹培洪和刘燕轮换着背她,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这件事像是被刻意掩盖,没人主动提及。
直到曹渺的亲生父母找来,给她买好吃的,买新衣服,想让曹渺跟他们走。
刘燕每天提心吊胆。
曹渺却跟没事人一样,乐呵呵地接受亲生父母送来的东西。
她的种种表现,好似在庆幸自己不是曹培洪和刘燕的亲生孩子,她应该去当城里的小姐,而不是窝在穷苦的农村,守着年迈的养父母。
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跟他们走。
刘燕和曹培洪当然不愿意,怕她跑了,找去学校。
曹渺跟他们大吵了一架,当时齐有田也在。
被利欲熏心的曹渺,对养大她的父母说出了此生最恶毒的话。
“你们能给我什么?你们只会让我丢脸。”
几秒的思绪一闪而过,几十年的生活在大脑中存档。
刘燕和曹培洪跟齐有田告别。
何煜从远处跑过来,笑着冲他们挥手。
“姥姥姥爷,我们快点回家。”
刘燕笑,“哎,这就走。”
*
这件事最终以李贺写检讨并停课一周,韩思宜转学而收尾。
散播的谣言不会突然消失,韩思宜的父母不放心女儿跟李贺这种人在一起读书,就把韩思宜送到市里的寄宿学校。
她走的很突然,何煜支着下巴,恹恹道:“我还没来得及把Q.Q号给她。”
曹西辞吹冷气,“你别自作多情,人家去市里谈恋爱,过几天就会把你忘干净。”
何煜冲他吐舌头做鬼脸,“不用你提醒。”
曹继盛正在拿小刀切苹果,笑说:“李贺昨天被打了,脸刚好,又肿的跟猪头一样。”
何煜惊喜道:“谁打的,这么帅。”
曹继盛:“不知道,听说惹到校外的那群二流子了,被打的哭爹喊娘。”
何煜:“哈哈哈哈哈,爽。”
他边笑,边拿尺子去量,“啧,你比我多了一毫米。”
曹继盛:“哪有,一样的,你看错了。”
何煜用直尺压住半个苹果,“瞪大你的狗眼,你那半就是比我的多。”
曹壮和曹倩倩已经分吃完了,他俩还在这无聊地争大小。
半晌,才下刀。
何煜一口咬下一半,踢了下专心做题的曹西辞,“张嘴。”
曹西辞正算到要紧处,眼都没抬,配合地张开嘴。
何煜当即把剩下的一半塞他嘴里,顺势紧捂住他的嘴。
以一种胜利者的嘴脸欢呼,“狗屎粑粑,快吞下。”
曹西辞放下笔,把嚼碎的苹果往他掌心吐。
何煜快速松开手,“咦~ 你好恶心。”嫌弃地把手往他衣服上擦。
曹西辞看着他,闷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