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欲》柿子竹

3、第 3 章

　　“顾宁窈，这新生怎么都这么有活力，拿的东西也太太太多了！快累死我了！”赵芷荷有气无力地说道。
　　顾宁窈不疾不徐地提醒她：“咱们大一的时候不也这样，累了就去那边歇着，我整完这个表格就去找你。”
　　她扬起下颚点点南边的凉亭。
　　头顶烈阳刺人，晃得人抵不住燥意。
　　赵芷荷头上都沁着汗，累得喘不过气，实在扛不住，“行，你快点哦！”
　　“学姐，是在这填单子吗？”有个男生扣扣桌子，垂着眸问她，声音带着笑意又沉着。
　　“嗯。”顾宁窈下意识地应声，拿出单子递给他，抬手指指右侧的长桌，“那边有笔，可以去那填。”
　　“学姐，在你这儿不行吗？”他还站在她面前，别有用心，又替她挡了晒人的阳光。
　　顾宁窈这才抬眼正视他。
　　暖光朦胧，日挂天边，光束投在他身上，有些刺眼。
　　柳欲州一如一年前看见的那般散漫。
　　可惜顾宁窈对他全无印象。
　　顾宁窈礼貌地笑了下，“不行的学弟，你后面排着那么多人都等着我的单子呢。”她指着后面看不见尽头的长队。
　　柳欲州挑眉，回头望了眼，“学姐，这么多人就你自己发？”
　　顾宁窈反问了句：“不然呢，学弟你跟我一起发？”
　　柳欲州唇角弯弯，像是就在等着这句话，“行啊。”然后也不等她拒绝，就拿起桌旁的单子，像模像样地朝后面发。
　　顾宁窈看着他的动作，突然笑了声，“学弟你有点儿自来熟啊。”
　　一点儿也不见生。
　　至少现在看来挺贴心。
　　柳欲州发完一排，回来，听见这话不紧不慢地回话：“学姐咱们认识的，你不记得吗？”
　　他这话把顾宁窈问住了，她用手指指向自己，拢着眉，疑惑地说道：“我？学弟记错人了吧。”
　　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么个人，不信这话。
　　柳欲州想过这人会不记得自己，想过自己在夜里倒数着的日子都打水飘。
　　但没想过这么彻底。
　　本以为她至少能对自己有些熟悉感，现在看来，只剩“陌生”两字能形容她心中的自己。
　　柳欲州面上不显，无所谓地耸耸肩，道：“可能吧。”
　　他还是接着发单子，像是没被这话影响。
　　但队伍后面的人明显感觉到，这位发单子的男生，好像脾气不大好，还一直黑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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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六点，天比着中午暗淡了些。
　　今日迎新结束。
　　顾宁窈还算没那么狠心，走之前记得走个过场，问柳欲州一句，“请你吃饭？”
　　那句就是客套话，是个人都不会当真。
　　但柳欲州直接应下，让这事变真，“行啊，学姐想吃什么？”
　　顾宁窈：“.....”
　　最后，顾宁窈让赵芷若和其他室友先去吃饭，自己领着柳欲州去附近吃了烤肉。
　　“学姐，喝酒吗？”柳欲州手里拿着两罐啤酒，是那次巷子里顾宁窈喝的那个牌子。
　　顾宁窈没有和陌生人喝酒的习惯，找了个借口，“你要喝的话你就自己喝吧，我戒酒。”
　　柳欲州眸中暗了暗，意味深长地提醒了句：“学姐，我很容易喝醉的，到时候可能要你照顾照顾。”
　　顾宁窈一顿，将他手里的酒拿走，放回原处，说话毫不客气，“不能喝就别喝。”
　　柳欲州不拦她，看着她的动作，笑得有些坏，“学姐，你是怕我是坏人吗？”
　　顾宁窈声音淡淡，将事都揽到自己身上，“没有，怕我把持不住。”
　　柳欲州轻笑，拖着嗓音：“学姐不用忍，对学弟负责就行。”
　　顾宁窈扬起一边眉毛：“怎么？钓鱼呢？”
　　然后也不等柳欲州接着说，就转头拿了罐气泡水，回到二人的包间。
　　顾宁窈最近在忙着给家里重新装修的事，手机信息不断，在菜上全之前，一直低着头回信息。
　　而柳欲州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低头摆弄着手机。
　　二人都不开口，室内一片寂静。
　　柳欲州率先放下手机，夹着几块肉开始烤，还照顾着顾宁窈，“学姐想先吃什么？”
　　顾宁窈头也不抬，“都行，我不挑。”
　　柳欲州叹了口气，像是被冷落般感叹了句：“学姐，你好冷漠。”
　　顾宁窈放下手机，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像在说：你想要我有多热情？
　　柳欲州用手撑着脸，说了句：“学姐，可以加微信吗？”
　　果不其然，顾宁窈直接拒绝。
　　两人视线对上，柳欲州：“学姐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顾宁窈眼紧盯他，在判断话的真假：“我们真的见过吗？”
　　显然，她现在还没想起柳欲州，只觉得这是借口，毕竟这种事在她过去的人生中可没少发生过，不过家常便饭，甚至有些腻人。
　　柳欲州拿起夹子，边向顾宁窈盘子里夹肉，边含糊地夸大两人之间的羁绊，说道：“学姐，你可是就过我的命呢，如果没有你，我就要被人活活打死了。”
　　说这话时，他面上一点儿心虚也没有。
　　也不知道被那群躺在地上挨打的人听见，会不会骂娘。
　　顾宁窈没有丝毫动摇，“怎么？你是大草原上的动物，成精了之后来找我报恩？”说完她忍不住扯唇笑了一声。“动物成精，真敢想。”
　　她在笑自己突如其来的脑洞。
　　柳欲州面色不改，“学姐，去年你救过我，还撞过我....那时候，你还和沈远牫谈恋爱呢。”
　　他填这么一句，似是想让自己的话可信些。
　　至于沈远牫？
　　谁在乎呢。
　　反正是早晚要倒下的墙头。
　　说不定已经倒了。
　　顾宁窈：“沈远牫？”她皱眉。
　　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沈远牫谈过恋爱，不过，他说这话——
　　“怎么？你认识沈远牫？”
　　柳欲州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来判断自己这时说什么更好。
　　“.....不熟，我只想着学姐。”
　　听此，顾宁窈知道他嘴里估计真话掺着假话，没再回应，反而看了眼手机时间。
　　不早了，早点吃完饭好回去弄新家事宜顾宁窈，也就没接着纠缠这件事，她也不太在意。
　　顾宁窈轻笑了声，“知道我有男朋友还说这种话？”然后将手机调出二维码页面递过去。
　　“自己加吧。”
　　柳欲州边加着微信，边戳破她的谎言，说：“学姐现在单身，我知道的。”
　　他不过胡扯一句，但听着顾宁窈没否认，算是印证了他心里的某些想法。
　　或许，当初顾宁窈和沈远牫根本没在一起过，一切不过是个幌子。
　　但那句话却被他记了一年多，每次想起，都在心底琢磨着怎么撬墙角才能让顾宁窈不察觉他心底那些坏心思。
　　可惜，现在看来，都派不上用场了。
　　顾宁窈夹了几块烤肉去吃，自己的话被戳穿也没有丝毫愧疚，只是在他将手机递回来的时候，没立刻同意好友申请。
　　显然，她并不打算加这好友，一切不过是堵住他现在的话的托词。
　　柳欲州看出她的想法，意有所指，“学姐，我觉得我以后在校园里肯定还会碰到你的。”
　　顿了顿，他又说：“不知道再碰面时候，我跟学姐的感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这话明显有点儿混，配着他意味深长的表情。
　　顾宁窈算是被压得死死的，“啧”了一声，还死命装听不懂，“是吗，多碰面也挺好的。”
　　......
　　之后的一个月，顾宁窈决定没课的时候绝不踏进校门，但她去了学校几次，就碰见柳欲州几次。
　　碰见的时候，柳欲州还会笑着跟她打招呼，一声声“学姐”“学姐”得叫。
　　“学姐，好巧。”
　　“学姐，昨天给你发微信怎么没回？”
　　…..她根本没通过微信，你是给谁发的？
　　“学姐，你今天真漂亮。”
　　“学姐，你..…”
　　“学…..”
　　顾宁窈忍受不住，再进校园的时候干脆全副武装，戴上棒球帽和口罩，衣服也都换成衣柜最深处那套不起眼的运动装。
　　但是。
　　柳欲州怎么可能放过她？
　　“呦，学姐换新风格了。”
　　“还是那么漂亮。”
　　他嘴角弯着弧度，一字一顿地说道。
　　高大的少年站在校门口总是格外显眼，棕黑色的头发，眉毛细而浓，高挺的鼻梁在脸上留下一小滩阴影。
　　“柳欲州？”一个男生站在不远处，有些惊讶。
　　那是柳欲州的室友——唐远山。
　　他走近了些，周身温和，先是对着顾宁窈笑笑当作打招呼，才转头对柳欲州说道：“这就是你女朋友？”
　　唐远山又郑重其事地夸奖了句：“很漂亮。”
　　要知道，顾宁窈此时脸上就勉强露出来双眼睛，有时还会被帽檐遮住，看得并不清楚，但他却真心实意地说了句“漂亮”。
　　柳欲州和这个室友并不算太过熟悉，也没想到他会这时候来了句这种算是助攻的话。
　　柳欲州无声地笑了，“学姐还不是我女朋友，一切都要看学姐肯不肯给我机会。”
　　唐远山知道自己误会了，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学姐，我在校园里总能碰到你们，就以为你们在谈恋爱。”
　　然后又小声跟柳欲州说了句：“你加油，我先走了。”
　　又留两人独处。
　　顾宁窈叹口气，认了命，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我扫你。”
　　柳欲州话里不饶人，“学姐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加上微信了吗？”
　　又怕顾宁窈真就当已经加上了，他速度地打开手机。
　　顾宁窈的微信头像是自己与一只狼的合照。
　　照片里面她的右耳耳骨处碎钻耳钉闪着光，笑颜如花，脚边蹲伏着一匹野性的灰狼，狼的右耳有着明显的伤疤，没了半块儿肉，位置和顾宁窈耳钉的位置一样。
　　柳欲州想起了杨斯在贴吧里翻了三天才翻出来的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里的顾宁窈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双手插兜，露出半截细腰，白皙的皮肤晃人眼，脚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据说，拍那张照片的那天，蒙烬刚被送走。
　　当初顾宁窈就是靠着这张照片，在高中里迷倒不少学妹。
　　后来，柳欲州也没抵抗住。
　　那张洗出来的照片，一直还挂在他床头。
　　来了A大后，他才将那张照片收了起来。
　　柳欲州率先发过去一条信息。
　　【一片州：学姐，约个饭。】
　　【一片州：【动画表情】】
　　配的是一只小猫带着哭脸的表情包。
　　顾宁窈抬眼看他，半晌重新低下头，打字。
　　【顾宁窈：？】
　　【顾宁窈：非要打字吗。】
　　【一片州：学姐，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一片州：学姐你也可以当面答应。】
　　顾宁窈再次抬头，就看见柳欲州正盯着自己看。
　　她心里琢磨着怎么拒绝，还能永远避开对方的纠缠。
　　柳欲州缓缓靠近，声调散漫，低声说了句：“学姐，你可以带上朋友一起。”
　　他在一点一点地降低要求，来磨消顾宁窈的底线，以达目的。
　　顾宁窈听了这话，撩起眼皮，本想拒绝，但不知想到什么，笑了声，“行啊。”
　　柳欲州：“那…..七点见？”
　　顾宁窈干脆利落：“行。”
　　七点时分，火锅店门口。
　　柳欲州再次感叹了句顾宁窈的绝情。
　　沈远牫指着自己，有些愕然地看他，话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想请我吃饭？”
　　他觉得自己和柳欲州并不算熟悉，只能说是点头之交，柳欲州考来A大后却还记得请自己吃饭。
　　柳欲州的目光顿在顾宁窈身上半晌，才落回沈远牫身上，嘴角噙笑，“咱们好歹也是一个学校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彼此帮帮忙，当然要请客。”
　　他开始说场面话。
　　“还请学长学姐以后能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那四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这下，听到柳欲州是为了能得到点儿关照而请的这顿饭，沈远牫放下了戒备。
　　当时顾宁窈给他打电话说柳欲州要请自己吃饭时，沈远牫还感觉奇怪，总觉得藏着点儿什么事。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沈远牫勾住柳欲州的肩，好兄弟似的一起进了饭店，顾宁窈双手抱肩跟在后面，忍着笑。
　　饭吃到一半，顾宁窈去厕所抽根烟的功夫，沈远牫就倒在了酒桌上。
　　顾宁窈再次进到包间，就看到了满地的空酒瓶，沈远牫喝得烂醉，瘫得如泥，满脸潮红，紧闭着眼，嘴里还嘟囔着：“小柳啊，咱俩都是兄弟，你等我给你找个漂亮老婆！”
　　也不知道柳欲州跟他谈了什么推心置腹的事，让他那么个性格的人这么快就自称“柳欲州的兄弟”。
　　柳欲州坐在一旁，气定神闲，除了身上的酒气又浓了几倍外，没有任何变化。
　　听见开门声，他紧盯着顾宁窈的眼睛，眸底满是没人察觉的侵略，嘴上回复着沈远牫的话：“好啊，姓顾的学姐就行。”
　　顾宁窈抬手在鼻前挥挥，嫌弃那占满鼻息的酒气。
　　柳欲州坐到了离她更近一些的位置，闻了闻：“学姐出去抽烟了？”
　　顾宁窈侧过身子，躲他身上浓厚的酒味儿，应声：“嗯，你离我远点儿，身上的酒精味道挺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