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精神病院抓我七千次

1、第一章

　　天色渐暗，车辆穿梭如流。
　　高耸的大楼层层叠叠的，遮挡住了大片的火烧云。写字楼里的灯灭了，路旁的烧烤摊坐满了人，灼热的气息席卷着木炭和油脂纠缠的香气，让疲惫的身体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最边上的桌旁坐着一个穿涂鸦外套的男生，打包好了的烧烤被放在桌上，但他似乎在等什么人，没有离开。
　　他一直安静地玩着游戏，和周围热闹的气氛有些不符。
　　旁边桌子的一个瘦高个喝红了脸，摇头晃脑地瞪着眼睛：“还有两分钟名单就下来了，我跟你说，今年肯定有我，我都参加了二十多次了！”
　　“得了吧，我一满十八岁就去报名了，填手续只花了半个小时，还比你快呢，这些年不还是没我。”
　　瘦高个同桌的中年男人开了瓶白酒，“人家要真想选你，前几年早选了，会把你留到现在？”
　　瘦高个脸色青了一瞬：“你懂个屁。”
　　中年男人夹了一块烤肉。
　　“你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人家要你干嘛啊，现在像你这种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早就不稀罕了。
　　“要我说，”中年男人猥琐一笑，“你还不如去找个女的，把希望放在你那未出世的儿子身上。”
　　“别他妈搁这儿说风凉话！”
　　不知是哪个字触怒了瘦高个，他啪的把酒杯砸在地上，周围的人被这一声吸引得伸长脖子围观。
　　正在收盘子的老板循着声音过来劝架：“年轻人，别激动，别激动……”
　　老板劝架的模样似乎给了瘦高个底气。
　　“我妈说了，我考上大学之后什么都有！所有公司都会抢着要我，我读了十几年书了，是国家高质量人才！”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
　　瘦高个气得脸色发青，挥拳就要打上去。
　　“嘀嘀嘀！”
　　被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一阵提示音，屏幕亮了起来。
　　瘦高个儿的拳头在中年男人脸旁停下。
　　他慌乱地拿起手机，死死盯着屏幕。
　　那目光过于专注，偏执，吓得围观的人连连后退。
　　“他这样子……不会疯了吧？”
　　“谁知道啊，说不定得了狂犬病。”
　　瘦高个嘴角开始上扬，随后整张脸变得扭曲。
　　“有我，有我！这次有我！”
　　“我要上船了！”
　　他举着手机大声叫嚷着，手舞足蹈，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把通知界面对准中年男人，洋洋得意地笑着。
　　“看见没有，我就知道这次有我！”
　　中年男人先是一怔，仔细一看，不可置信般刷新了几次页面，随即面露尴尬，拼命挤出微笑：“刚刚是我脑子抽抽了，冒犯您了，对不住对不住……”
　　他一边说着一边猛扇自己耳光，瘦高个儿看得哈哈大笑，拿起两瓶啤酒就往中年男人头上砸。
　　玻璃破碎的声音清脆极了，混着周围人惊恐的尖叫，让这个普通的烧烤摊看起来像是犯罪现场。
　　中年男人头冒鲜血，眼前发黑，却还是努力维持笑容。
　　坐在角落里的男生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拎起桌上的打包盒，躲过了飞溅的啤酒瓶碎片。
　　聊天框里有几条最新消息，他随手点开了置顶的那个--“我还有事，不来了。”
　　他早就给过了钱，和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而在他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瘦高个略带癫狂的大喊。
　　“老子这辈子要发达了！……”
　　宋茶站在宿舍楼下，天色已暗，他可以清晰地看见304房间窗帘后透出的灯光，有一个人影倒映在窗帘上，似乎正在吹头发。
　　宋茶轻手轻脚的走了上去。
　　宿管阿姨正在煲电话粥，背对着大门，并没有发现他，不然他这么晚回寝室，可少不了要扣学分。
　　他没有回房间，把公共阳台上挂着的衣服挪到了比较靠内的空杆子上，便又离开了。
　　宿管阿姨还在煲电话粥，声音并不小，可以清楚的听见她正在和对面的那人聊着上船名单的事。
　　宋茶随手发了条消息给室友，就去酒店订了间房，把手机充上电，洗漱去了。
　　这些年，随着科技的快速发展，地球上的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大量的污染物质开始直接威胁到人类生存。
　　冰川大面积融化，海平面上升，各种灾害开始频繁出现。每年被辐射区生物咬死的和吃了被辐射的食物死亡的人多达百万，被热死的、冻死的、洪水淹死的人更是有千万之多，占了非自然死亡人数的百分之六十，全球人口总量却还在迅速增长。
　　在全球人口总量突破九十亿时，人类快要撑不住了。
　　那一年，北半球夏季平均气温54℃，北半球冬季平均气温零下26℃。
　　这样的气温已经快到人体能承受的极限了。
　　在这样的温度之下，很多发展中国家的学校停课，工厂停工，超市里的食物每次一上架就被抢购一空，不少国家出现了经济危机。
　　大棚都有没办法抵御这么极端的温度，农作物无法正常生长，各国发放的储备粮也没有撑多久，全球陷入了粮食危机。
　　到了后来，在某些自由的国度，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
　　那一年死了很多人。
　　好不容易熬过了那段时间，为了避免再次出现那样的情况，一百多个国家联合签订协议，发表声明，共同派出各领域的尖端人才前往南极洲。
　　南极洲的西部冰川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全部融化，不少国家的沿海城市直接半边儿泡进了海里。南极洲暖季的温度基本维持在三十摄氏度左右，是全球暖季最舒适的地方。
　　而那艘船--诺亚方舟，就是在南极洲被建造出来的。
　　宋茶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斜靠在沙发上，一旁的手机屏幕显示着两个未接来电，是辅导员的。
　　他回拨过去，刚响了两声，对面瞬间接通。
　　“请问是宋茶同学吗？”
　　“我是，导员，有什么事吗？”
　　宋茶有些疑惑。
　　“是这样的，”听筒对面的声音透着不可控制的笑意，“学校刚刚收到信息技术中心h市分部的通知，你和其他三位同学被Candy女士选中了，恭喜你。”
　　宋茶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喂？宋茶同学？”
　　他就像突然惊醒了一样：“啊，我在。”
　　“你也是知道的，如果有同学被选中了，学校会给被选中的同学和同学的导员发奖金……”
　　这里的停顿太过微妙，宋茶立马反应过来，“好的，我的银行卡号就是学校绑定的那个，可以正常使用，到时候签字我会填写您的名字的。”
　　“那老师可就跟着你沾光了！”
　　那边挂断了电话，宋茶整个人都还有些晕乎乎的。
　　擦头发的毛巾早在打电话时就被丢在一边，水顺着发梢在白色的睡衣上晕开一层深色，浸湿的布料贴着皮肤，空调的吹拂下传来一丝凉意。
　　铺天盖地的喜悦包裹住他，他点开通话界面，想让奶奶也知道这个好消息，手机那头却传来一阵忙音。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稍后再拨……”
　　宋茶一愣，整个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一下子瘫软在沙发上。
　　对啊，她已经走了……
　　宋茶抱紧了身体，蜷缩在沙发一角。
　　手机滑落在地上，自动挂断后，屏幕暗了下去。
　　“小爱，关灯。”
　　“小爱很高兴为您服务，祝您好眠。”
　　室内回归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