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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0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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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继昊这个时候才惊觉,这个季家小少爷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可以任人拿捏。就算季昀峰,恐怕也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也难怪季昀峰拿到从周家坑来的钱后,就带着周晨彤出国,大概也怕季忆哪天一不高兴就搞死他吧。
可怕,实在可怕——如果自己答应合作,将来季忆就是这个项目最有权力的话事人;如果不合作,他也能攀着景程赚大钱,而且将他周继昊或者说周家彻底埋进土里。
怎么算,季小少爷都不会输。
本以为季忆能走到今天,只是走一步算一步,运气比别人多几分。
现在看来,不是。
他的计划远比自己以为的要长远的多。
他就是隐匿在山腰上捕食的狮子,无论是上山的还是下山的过客,他都看得清楚,只要他想,都得被他咬两口。
可周继昊并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拖得时间越长他死的可能性就越大。
周继昊只纠结了几个小时,就给季忆拨去电话,同意和景程合作,这是他最好的退路也是最后的机会。其实如果真得能和景程搭上关系,也不是坏事,至少和景程合作效益来得更快收获更多。
只是没有权力而已,不过只要挣了钱,他以后有的是机会在其他地方爬上去。
季忆挂掉周继昊的电话后立刻联系岑煊。他和景程只通过岑煊或瞿青沟通。景程的负责人也就是瞿青的父亲倒是想和他当面聊聊,只不过季忆觉得,他现在只是在利用瞿青和景程,事情结束后,他和景程是否继续合作还得打个问号,没必要牵扯太深。
岑煊得到消息便着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挂断电话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收尾?再拖下去,景程那边要有变数,这么大的集团也不是瞿家一家说了算。”
季忆望向客厅里正在认真工作的杨煜桁,眼眸一下变得暗淡,他低下头犹疑着道:“再等两天。”
“季忆,你已经给杨煜桁很多次机会了,你明里暗里提醒他多少回,他想说早说了,你何必这么固执地相信他!”
岑煊恨死杨煜桁了,明明做了那么多混账的事,就该一辈子都被困在地狱里,不知道他又给季忆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季忆始终下不了手。
季忆拧眉,再次看向那个让他这几个夜里焦躁难眠的背影。他总觉得自己应该问清楚,可又不敢开口。讨来的答案,也许是你想要的,但不一定是真的。可不问,会有遗憾。
这些天,他反复在和自己拉扯。
季忆想罢,重新将房间的门合上,做了决定:“你联系姚韶岚,过完年就动手。”
岑煊松了一口气,觉得欣慰,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季忆恋爱脑,早就该结束的战争拖到现在。
“岑大哥。”
“嗯?”岑煊听到他这一声岑大哥,心头一颤——自打上次自己为了瞿青误会季忆后,季忆对他总是疏离,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季忆如此亲昵地称呼他了,现在再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他竟然会感动到想哭。
季忆:“我离开后,你们不要为难杨煜桁。”
岑煊才升起的感动被一盆水泼了个干干净净冰冰冷冷:“季忆!”叫这么好听却还是为了那个混蛋。他到底在想什么!
季忆闭了闭眼,重重地叹了一声。
岑煊生气,握着拳头,恨铁不成钢。但他又只能耐着性子听季忆说下去。
季忆:“我愿意把思洋集团给你们,算是对你们的补偿。”
“不需要。”岑煊拒绝,“你犯傻,我们不陪着。”他现在是真一点都听不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腊月二十八,家家户户都挺忙。傍晚小区里来来去去的身影越来越多。平日里,季忆站在阳台往下看,无论什么时段都只有寥寥数人,有时候站在那儿一个多小时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安静的时候,他站在窗口无聊到能被催眠。
现在东边一群西边一片。相隔多年未见的好友遇见后寒暄几声;父母下楼迎着从外地赶回来的孩子,帮忙拿行李;几个好姐妹打扮精致,挎着刚买的新包,说说笑笑相约出去,好不热闹。说笑些,连附近的狗叫声似乎都多了起来。
季忆站在窗口等了一会儿才拨了姚韶岚的手机号。
直到第三个电话,姚韶岚才接通。
不知道在做什么 ,但是气喘吁吁。
他对别人私生活不敢兴趣,单刀直入聊起正事:“岑煊应该给你打过电话。”
“火药都已经埋好,就等你点火呢。”姚韶岚可比季忆更急切地想让他这那堂兄埋进土里。
季忆:“国内的事情交给你和岑煊,事情办好,我答应你们的好处一样不会少。另外你之前答应给我的股份和红利,我不要了。”
姚韶岚镜片后的目光一亮,转而又极为疑虑:“你在打什么主意?”他也不想怀疑,但这几次和季忆合作,他深知季家小少爷的手段比他想得要可怕的多,最重要的是他的谋划甚远,别人目光只落在眼前的棋子上,但他是落在整个棋盘。他可以一次落子就让你满盘皆输。
他不得不防。
季忆听他这惊疑的语气也能猜到他心中的顾虑,便解释道:“我用钱买命。”
“听不懂。”姚韶岚不觉得他会因为分账不均对季忆下死手,更不觉得季忆会怀疑他下死手。
季忆:“姚松和杨煜桁的恩怨,归根结底都是因我而起,虽然这次你答应只要坑走杨煜桁一笔钱就结束这场闹剧,但我不放心,所以我再多给你一点,以后你弟弟再怎么闹腾,姚家和杨煜桁的恩怨也只能到此为止。谁要是再敢拿以前的事说事,就是找我的不痛快。”
季忆说完这段话,姚韶岚好久没出声。
直到季忆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对面才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他在你心里,果真不一样。”他长吁一口气,声音清冷,“钱就不必了,该你的就是你的,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况且杨煜桁我也对付不了。”
“姚韶岚,如果你说到做到,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姚韶岚听他这么说,莫名感到一丝伤怀。虽然和季忆真正了解的时间不长,但真得挺喜欢这个弟弟的。季家没倒的时候,他就很羡慕季子为有这么一个堂弟,每次提起,都会夸几句。
也是那几句赞美的话,激起了姚松对季忆的嫉妒和恨意。
从杨煜桁的角度,他保护在意的人对姚松下手……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这个人太极端。
季忆和姚韶岚结束电话时,天色已经不早,将晚未晚,可惜没有夕阳。
腊月二十九,杨煜桁去公司半天,回来时买了许多的零食,大多是给季续的,也有给季忆的。那些古早的包装还真是容易勾起少年时的回忆,可惜其实季忆并不爱吃这些东西,当时杨煜桁喜欢吃,他就跟着吃罢了。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当然是爱屋及乌。
那时候的他,真得着了魔一般,杨煜桁在哪里他在哪里,杨煜桁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杨煜桁吃什么他也吃什么。
现在,他好像还对杨煜桁有点感情,但已经没那么深刻,不会发疯,不会没有自我。
感情上,无论是谁还是要把自己放第一位,失去自我就等同于失去人生。
下午,他们带着季续上街补货,路过商场的时候杨煜桁突然提议说三个人去看场电影。过年档有不少老少皆宜的电影,小孩子的动画电影更不会少。季续被说动了,拖着季忆一起走进了电影院。
年前,电影院的人虽多但未满座。
杨煜桁一个人走在前面,低头用手机买票又去取票,顺便买了爆米花和饮料。他们在外面候场了二十多分钟,期间只有季续不停地跟他们说着学校的事情,有好的有不好的,季忆基本不回话,因为杨煜桁总是对孩子有回应。
电影马上开场,杨煜桁拉着季续走向影厅。
电影很长,季忆坐在季续的旁边却一点都看不进去,他无法安下心去欣赏一部动漫。
借着大屏幕的荧光,他偷偷看了眼坐杨煜桁。电影画面的光正在他的脸上不断闪烁,他非常认真地看着电影,没有被旁边的季续影响,更没有发现他在看他。
季忆回过头,重又将目光缓缓落在那不感兴趣的画面上。
他不知道,在他回头的刹那,那个人眼里的痛苦一瞬间便盖过了荧屏照在他眼瞳上的光。
年三十,很热闹。
一大早窗外就传来鞭炮声。
听说,市政府为了让节日气氛更浓一些,在每个小区附近都划定了一块区域,如果你愿意可以带着鞭炮烟花去远处燃放。今早季忆起床时,就看到好几个人拎着装满鞭炮的袋子往那方向去了。
也包括杨煜桁。
今天他醒得特别早,不声不响地下楼拎着鞭炮和小区里的叔叔大爷们同路前往。
季忆就站在那儿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杨煜桁走远,他才回到屋里收拾衣物。
一早上过得特别快。
下午,他们开始准备年夜饭。年夜饭菜不多,准备的东西却复杂。季忆本打算出去吃一顿就好,杨煜桁偏要在家里吃,说有年味,于是他们把冰箱里的存货都拿出来,开始摘菜,切肉,洗盘子忙活起来。
两人忙到四点多,杨煜桁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出去。
等他回来时,已经接近六点。
他们起火烧菜,手忙脚乱,但总算上了满满一桌子的美食。杨煜桁从橱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这瓶酒是他特意托朋友从酒庄寄过来的,很早之前就收到了,当时是为了和季忆庆祝他们同居,不过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这瓶酒并没有机会被拿出来。
用在今天,也不错。
他把酒打开醒了一会儿。
杨煜桁手艺不错,每次他做饭,季续总能吃得很香,就像现在头也不抬,光顾着吃。
季忆看着会心一笑,赵思洋如果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的儿子过得好,是不是也可以瞑目了。
“喝两口?”杨煜桁抓住酒瓶,递给季忆。
季忆嗯了声,看着自己的酒杯被倒满。
然后杨煜桁也替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季忆刚想举起杯子和他碰一下,下一秒对面的人就抓住玻璃杯仰头一口饮尽。
他冷下脸来。
杨煜桁又倒了一杯酒,还是一样灌了进去。
季忆看明白了,其实昨天看电影时,他就清楚地知道杨煜桁在做什么。
他把酒杯放下,起身道:“聊一聊。”平静得不像话。
杨煜桁仰着脖子猛地一顿,抓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而酒杯里早就空空如也。
季忆的眼里涌着复杂的情绪,慢步往房间走。
杨煜桁侧目看向他的背影,说不清是痛更多还是恨更多,只是眼眶瞬间红成一片。
他挺不想和这个男人聊天的,每次一聊都往他心口里插刀。
季续也不敢再吃,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已经站在房间门口面若冰霜的季忆,又苦哈哈地瞅了一眼坐在那儿要哭不哭的杨叔叔。
杨煜桁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季续的脑袋:“和你没关系,继续吃。”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站起来的一瞬,腿肚子还是抖了一下。
季忆先进到房间,杨煜桁慢吞吞地跟上,然后将房门紧闭。
季忆挺直着背脊站在书桌前,他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文件,左手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烟盒,右手从口袋掏出打火机。
杨煜桁眼看着他不紧不慢地从烟盒里夹出一支烟递到唇边咬住,手一挥打火机点了火。蓝色火焰在他唇侧跳跃两下,烟蒂发出“滋滋”的声响。
季忆把打火机扔在桌上,左手五指落在那份厚厚的文件上,往桌子的边缘推了下:“这是我从周家拿来的所有,你签一下。”
杨煜桁垂在边上的手指握紧:“什么意思?”
“之前答应把赵家给你,我没兑现诺言。这次周家的,就给你了。”季忆双指夹烟狠吸了一口,“当然和你的资产比起来确实九牛一毛,别嫌少。”
杨煜桁瞟了一眼那份文件,双眼竟开始模糊,他嘴角一提哭笑不得:“怎么,这就是你的分手礼物?”
季忆闭了闭眼,将烟头落在烟灰缸里:“随你说,签吧。”
“你就不能不走!”杨煜桁忽地扬声质问。
季忆拿着烟的手一抖,下一秒便低下头直直地盯着烟灰缸:“杨煜桁,我给过你机会了。”
“机会?你给过我什么机会?”杨煜桁又恨又难受,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做才能留住季忆。他做了那么多,可在对方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的质问并没有得到季忆的回答,换来的只有沉默。
“你在想什么,想怎么会有我这种傻子,被你耍了大半年竟然还在这里自作多情?”杨煜桁歪着脑袋紧紧地勾着季忆的侧脸,好像从他毫不在乎的深情里看见了那个蠢得不能再蠢的自己,他嘴角的纹路写满苦涩,“我对你还不好吗,还不够迁就?我什么都依你,什么都听你,哪怕你让我去死,我也不会眨眼……”
“那是因为你心虚!”季忆不想再听下去,厉声打断他自我感动的那些话——真是幼稚又可笑。
杨煜桁眉心微动,不解地看着季忆。
季忆面色变得愈发冰冷,他把烟头压在烟灰缸里,冷笑道:“你为什么对我好?你不就是心虚吗?你做过多少不可理喻的事情,自己不会全忘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数一数?”
“我……”
“赵思洋是不是你安排接近我的?我去美国的时候你有没有让简飞跟踪我?我和姚韶岚见面,你是不是让人跟到酒店?姚松是不是你让人骗去柬埔寨的?”
“还要我说更多吗?”季忆问。
杨煜桁惊愕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
或者说是害怕得说不出话。
他从前就知道季忆对他做过的很多事情都清楚,始终没戳破的原因无非就是季忆觉得无伤大雅。当初简飞跟着季忆他们去美国,他就知道季忆已经对赵思洋的身份有怀疑,他胆战心惊地等着他的诘问,但季忆始终没有说清楚,他还以为这一关已经过了……
杨煜桁的眼睛开始模糊,他现在后悔了。
他是不是该早点坦白一切?
“我去美国之前你做了什么,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杨炜杰,刘炳金,张望,赵思洋,你暗地里使得那些手段我全给你一笔勾销,因为我也觉得你对我好,杨煜桁……”季忆眼睛模糊得很,起了一片雾,“我在去美国之前,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过下去。”
“哪怕在回来之后,我想,只要你别再骗我瞒我。”
杨煜桁闻言,哽咽着往前一步,眼泪完全没了控制:“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了,季忆……”
他伸出双手想抱住季忆,又不敢触碰,他怕季忆推开他。
他知道季忆现在恨他。
好恨好恨。
这些年他做错了很多事,能得到季忆给的一次机会,他已经谢天谢地。可他仍然怕啊,怕季忆只是在跟他演戏,怕季忆发现他的龌龊,怕季忆随时离开……他总是想着隐瞒和欺骗,他没勇气实话实说,于是越做越错。
回想这么些年自己的不择手段和努力,到头来像个笑话把爱的人越推越远。
季忆也有泪,只不过他的眼泪非常平静,毫无声息地从眼睑掉了下来。
这个人还真是他这一生里都不可磨灭的存在了。他不想爱他,不想对他动心,不想为他失去原则,不想因为他变得不像自己。
可不能,他总是失败,败得一塌糊涂。
八年前如此,八年后亦如此。
岑煊说的对,他给了杨煜桁太多机会,该放手了。
可他总想着也许会有什么误会,总在等待他坦白。
但杨煜桁骗惯了也瞒惯了。
这种以爱为借口的欺骗就像会上/瘾的毒药。
季忆喉咙紧了紧,杨煜桁心里如何的苦涩,他怎么会不清楚,他也苦,动情的人都苦。
可他不想再经历水深火热的八年,更不想再被欺骗。
他被骗得太多了,以为的挚友其实是别人落在他身边的棋子;以为相依为命的叔叔,其实是利用他的毒蛇;以为可以相伴一生的情侣却和其他人同居上床……一桩桩一件件,让他无法再接受自己爱的人也是一个骗子。
“杨煜桁,最后一个问题,你答对了,我就留下来。”季忆忽地做了一个决定。
是,他不想走,他想留。
所以他愿意在最后给彼此一个直白的机会。
杨煜桁抬眼,无比欣喜地看向对面的人。他眼里期待的光和眼泪混在一起,叫人愈发难受心疼。
季忆撇过目光,不去看他,问出的问题却丝毫不留情:“我和岑煊被绑到缅北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杨煜桁眉心紧皱,看着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焦急又无措的目光在季忆脸上来回穿梭,不知道正确答案是哪个。
季忆看他的表情和蠕动的嘴巴,立刻警告:“如实回答!”
他不想听见“不是”这两个字。
但又害怕听见“是”。
听见他的怒火,杨煜桁很快确定了答案,他犹疑着将“如实回答”的答案小心翼翼地说出口:“不是。”
季忆冷笑出声,失望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