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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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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在酒吧里,坐在车里的沉默才叫沉默,毫无生息。
杨煜桁没急着开车,他把座椅往后调了下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
季忆也是头一回这么有耐心等待他开口。
杨煜桁淡漠地撇了一眼方向盘随后便注视前方,开始遥远的回忆:“我之前说过我和他八年没联系,骗你的。”
季忆眉间微微一动,有意外但不多。
“我这么说,一是怕你有误会,二是因为,当初我联系了他,但他没有回应我。”杨煜桁低头轻轻叹了一声。
季忆没说话,也不在看他,学着他的模样坐在副驾驶往后一靠,调整好坐姿听他讲故事。
“我看见杨炜杰亲你之后,就逃走了。”他当时根本没想着去质问,那时只觉得天塌了。亲哥骗他,季忆也不要他了,而一无所知的他莫名其妙成了淮城腥风血雨的罪魁祸首。
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杨炜杰的折磨。这家伙得到了季忆,就一定会让他身心痛苦百倍,因为他杨煜桁的存在就是横在杨炜杰和季忆之间的定时炸弹。
他得逃,否则杨炜杰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可他回国之前没设想过是杨炜杰陷害他,所以他毫无准备,等他死到临头才发现自己连一张机票都买不起。
也许杨家会有人愿意给他钱,但是他堵不起。当初把他送出去的计划,杨家大概都参与了。
他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帮助他逃离魔掌还不会出卖他的行踪的人,只有周继昊这个算从小就认识的朋友。
对,在以前,他真得把周继昊当朋友。
他在饿了两天之后,发了一条信息给周继昊,希望他能够伸出援手,给他一张机票钱或者一张汽车票的钱也行,至少先让他离开这座对他来说已经灰暗的城市。
消息发出去后,他不敢在杨家附近逗留,沿着最隐蔽最无人问津的小路一路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他饿了所以停下来,看了一眼手机。
没有消息。
他想,大概周继昊在上课,所以没有给他回复,又或者他旁边有人不方便。
杨煜桁进了一家便利店买了两个面包填饱肚子,现在他身上的钱还剩下十元,本来想买瓶水的,也不敢了。
他继续走,在公园里睡觉,在厕所里休息,最好的一次住宿大概是被警察带到了警局住了一宿。
他不敢停,怕被杨炜杰找到。
淮城杨家啊,在分割完季家之后,已经是佼佼者,杨炜杰只要说句话,眼线可以遍布整个淮城。
几天后,周继昊还是没给他回消息,他知道,他等不到这个朋友的帮忙了。
但那时他没怪周继昊,哪怕是在吃掉季家之前,杨家的势力也比周家大,更何况他消失不见,杨炜杰也知道他这个弟弟唯一能找的人就是周继昊。
但杨煜桁要活下去,所以冒险在一家餐厅找了一份后厨的工作,不容易被人发现。
工作一个星期,渐渐放下防备之心,和同事们相处也愉快。他计划做一个月,就离开淮城,去另一个城市找一份像样的工作,然后好好努力强大自己再回来见季忆,解释清楚。
计划很顺利,在后厨做零碎的工作虽然工资小,但不会撞见认识他的人,直到一条信息出现在他的手机。
周继昊在时隔二十八天后,回复了杨煜桁的求助信息。
“周继昊给出的理由是,他出国留学了,不在淮城,手机也放在家里,最近周家办事回来一趟才看见我给他的消息,他问我还在不在淮城,想见我一面。”即便过去这么久,杨煜桁也难掩失望和悲戚,“我相信了他。”
季忆不用再往下听也知道,来见杨煜桁的一定不是周继昊,而是杨炜杰。
杨煜桁被水灵灵地卖了。
驾驶座上的人看着车的天花板,一股浊气从口中呼出:“要不是那天,我太想你想得大半夜睡不着,起床去抽烟,我就看不到疾驰而来的两辆宾利。”
虽然也在淮城,但是杨煜桁住的小区不该出现宾利这种车,而且还是直冲着他这栋楼来的。
他多了个心眼,关上灯后,立刻离开房间,从楼梯下去躲在附近查看情况。
车上的人早就坐电梯上去了。
果然,没多久,他房间的灯亮了。
杨煜桁想也没想,赶紧撒腿跑。
季忆猛地坐起来:“跑了?”
“没有。”杨煜桁苦笑一声,“我机关算尽,还是棋差一着,比不过他们天赋异禀。”
他说着突然扬声大笑,有无奈有苦涩有自嘲。季忆听着,好怕他笑着笑着就哭出来,这笑声比哭听着还让人难受。
“我跑啊跑,又不敢往人流量高的大门去,想了想就往平时比较冷清的东小门走,我想杨炜杰第一次来这个小区,绝对不会出现在东小门。”杨煜桁说着又笑了一声,笑自己当初的愚蠢。
当他气喘吁吁跑到东小门的时候,杨炜杰就站在那儿。
彼时他的大哥,穿着黑色西装西裤,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手上夹着一根烟,一派不可一世的模样。
高高在上的王者,看见他这个犹如蝼蚁一般疯狂逃命的弟弟,没有一丝的惊愕,只有满眼的不屑与讥诮。
杨煜桁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想跑的,但当他转身时,周继昊挡住了他的去路。
杨煜桁错愕地看着昔日的好友,即便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也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吗,季忆。哪怕在我看见杨炜杰的那一刻,我也没想过是周继昊出卖我。”杨煜桁忽而凝望季忆的双眼,苦痛里带着恨意。
所以,他明白季忆有多恨他,因为他也被最信任的人出卖过。
一个哥哥,一个挚友。
杨煜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朋友,整个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打着问号,他痛苦地质问周继昊,钱吗?周就缺钱吗!
他痛苦,他愤怒,他失望至极!
可周继昊只一味地躲避他质询的目光,一个字都不说,只站在那儿。
杨煜桁冷笑,然后被杨炜杰的人塞进了车里。
季忆听他说着,心仿佛也被提了起来。重逢至今,他从未问起,也很少听说他那七年里发生过什么。
可单凭他现在苦痛和揪心的模样,季忆也能猜到,那天他被杨炜杰带走后,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可磨灭的悲剧。
他想知道,他真的很想知道。
他以前总在恨,可现在他想抓着的杨煜桁的手,让那些恨用恻隐之心慢慢消磨掉。
季忆凝视着他眼睛,期盼着他能继续诉说下去。
他等了很久,但最后等到的只是一句长叹,然后就听到杨煜桁说:“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说真的,季忆,你说,我和他那次的联系,算联系吗?”
他和周继昊的情义,同样断在了八年前。
杨煜桁轻笑,微红着眼眶对季忆道:“假设,我没有联系他,没被他出卖,没被杨炜杰逮住,或者我能早两年和你重逢,也或者,我会在那一年找到机会见你一面,与你解释清楚,往后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磨难和不甘。”
季忆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对周继昊还真得挺上心的,为了他这么难过。”
杨煜桁一听,立刻跳坐起来:“别啊,谁为他难过?哎呀,早知道就不说了,越说你越来劲。”
季忆看着他急急的模样失声哑笑:“回家。”
不说就不说吧,痛苦的面纱揭开之后只有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