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修） ...
-
——去帮宙斯。
是要求，更是命令。
命令是不容拒绝的。
修普诺斯愣愣，还没有从过于巨大的打击中缓过神，眼前便是一花。
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身处冥界。
不远处，克洛诺斯之子眼露惊疑，带着一丝没来得及藏好的讶色，正谨慎地打量他们。
塔纳托斯转过脸，没有任何表情地对他陈述：“塔尔塔洛斯让我们帮助你。”
说话的同时，他死死攥住了修普诺斯的手腕。
他们是双生子。
世上没有谁会比他更了解修普诺斯。
不管出于原本就不佳的观感，还是出于被无故牵连的恼怒，抑或其它他一时间想不到的原因……总之，不阻拦的话，修普诺斯肯定会立刻冲过去，大打出手。
这当然是可以的。
塔纳托斯本来无条件支持修普诺斯做任何事。
何况帮助宙斯推翻克洛诺斯和教训宙斯之间没有半点冲突。
他们听从塔尔塔洛斯的安排，服从塔尔塔洛斯的命令，而不是宙斯的。
宙斯的意见和态度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
但不应该是马上。
现在起冲突，只会导致时间白白浪费，接下来不得不和宙斯相处更久。
不如等帮助结束，再做行动。
“……”
腕上传来的力道大到修普诺斯有一种忍不住皱眉的冲动。
后槽牙翻来覆去不知道磨了几遍，他才勉强把那口气咽下去。
道理他都懂。
他只是，他只是有那么一点不太服气。
“不要磨蹭。”
兀自挣扎片刻，银发少年的脸色变了又变，还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我们可没空在这里陪你浪费时间。”
这里是冥界，他们占据绝对优势。
而宙斯作为地上的神，力量会比平时消耗得会更快。
错过机会，想出手教训宙斯，就不会有这么轻松了。
少年人语气生硬且冷，眉眼带着难以掩饰、闷闷沉沉的郁气。
宙斯依然分不清谁是睡神，谁是死神，也无从得知他们方才隐晦交流了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总归不会是好事。
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微妙的敌意，他非但不陌生，甚至还可以说异常熟悉——在克里特岛生活的时候，岛上的那些年轻人也总是如此。
因为他们的父母长辈表现得明显更喜爱、欣赏他。
他分走了原本应该属于他们的关注，自然也成了他们的“敌人”。
只是，塔尔塔洛斯……？
宙斯惊诧于他们的天真，同时也生出一种淡淡的、夹杂着嘲意的怜悯。
因为那是塔尔塔洛斯，不可测的深渊。
他当然不会被同任何类似性质的词汇关联在一起，也没有谁有那样的资格。
深渊之主对他的态度明显是一种观赏的态度。
比起怎么才能化解敌意、解除误会，宙斯更关心自己计划受到的影响。
诚然，这可以看做是某种支持，但他反而有种置身阴影、束手束脚的感觉——是像毫不留情地压榨、利用他们，还是尽可能善待他们，将他们视作伙伴？
万一，塔尔塔洛斯希望上演的，恰恰是他放弃的那一出戏码呢？
宙斯从来都不是轻易便会冒险的性格，之所以临时起意、在全无了解的情况下闯入塔尔塔洛斯觐见，是因为有墨提斯在。
他的深思熟虑体现在墨提斯身上。
现在，墨提斯已经被他吞入腹中，他手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试错的筹码。
他不敢赌。
宙斯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用介于两者之间，更中规中矩、也更暧昧的态度对待这两名协助者。
他定了定神，眉眼也随之舒展开来，眸光清澈，满带真诚，“辛苦你们和我一起潜入奥林匹斯山，去见忒弥斯。”
忒弥斯，律法和公理的化身，最著名的提坦之一，人们眼中象征正义的女神。
她是瑞亚的姐妹，也是她的好友，在瑞亚和克洛诺斯产生争执时，曾多次出言袒护。
有忒弥斯作为内应，不论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会轻松很多。
然而宙斯不打算争取她的支持。
未来已经变动了。
他曾经从宁芙们口得知的、有关奥林匹斯山的消息早已过时，每一条都可能会成为陷阱。
克洛诺斯冷酷、残暴，却不昏聩。
何况，就算真的昏聩至极，提前预知的一切也足以让他占据绝对的优势。
宙斯会选忒弥斯，只是因为她在提坦中不算强大。
即便转而支持克洛诺斯，忒弥斯也不可能会在见到他的瞬间就翻脸动手——潜入奥林匹斯山、出现在她面前的神不止一位，她没有那个把握。
忒弥斯会设法拖住他们。
这恰恰是他们的机会。
他是自己送上门寻求帮助的，忒弥斯注定不会对他生出太多的戒心和防备。
只要能成功误导她，让她将大部分的关注放在随同的塔纳托斯和修普诺斯身上，再趁其不备，很容易就能够得手，将她绑出奥林匹斯山。
忒弥斯会成为一个突破口。
“好。”
塔纳托斯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下。
他被明显的急不可耐的修普诺斯拉着向前，半拖半走，回头发现宙斯仍在原地。
修普诺斯也注意到了，语气汹汹，满是催促，“动作快点。”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们。”
宙斯这才将打算全盘托出，“潜入奥林匹斯山之前，请先将我带至你们母亲的神殿，我想同黑夜的女神，隐秘伟大的倪克斯做一桩交易。”
凡事都应该要做最坏的打算。
他绑架忒弥斯的计划胜在简单、有效，远远说不上缜密，开始便有暴露的风险。
那条绝对隐秘的，藏在后山的小径，很可能早就已经不再安全了。
更不要说，克洛诺斯很可能会在忒弥斯的神殿中守候，等他自投罗网。
如果未来不曾改变，得知真相后，他大概率也会去先找忒弥斯，试探她，而非直接去见瑞亚。
宙斯知道瑞亚神殿的位置，也清楚她被被克洛诺斯囚禁在她自己的神殿里。
只是……他不信任瑞亚。
宁芙知晓他的身世，因而，她们永远只会渲染瑞亚有多无助、可怜，又是如何悲伤、懊悔，郁郁寡欢、以泪洗面。
这导致宙斯对她的印象甚至没有忒弥斯来得深刻。
那些有限的字句连一个简单的轮廓都无法拼出，它适用于大多数母亲。
瑞亚是他的母亲，没错。
可瑞亚不仅仅是他的母亲。
她还是克洛诺斯的妻子，和克洛诺斯共享他权力地位的，奥林匹斯的另一位主宰。
一但他推翻克洛诺斯，瑞亚就不会是了。
作为妻子的瑞亚懦弱，作为母亲的瑞亚则勇敢。
那作为一位神的瑞亚呢，她会更偏向母亲，还是——妻子？还是两者都不？
宙斯仅有的，和瑞亚有关的记忆，大概就是那个襁褓，以及曾经抱着襁褓的手臂。
手臂是温暖的。
所以呢？
这就能说明瑞亚对她的子女、对他……全心全意地喜爱吗？
忒弥斯则不同。
她拥有的原本就比瑞亚少，这意味，她能够得到更多，他能许诺她更多。
正如此刻——
“我想请倪克斯隐去我、还有你们的踪迹，确保我们不被发现，安然潜入奥林匹斯山，带忒弥斯离开。”
宙斯将姿态放得足够低，语气恳切，“作为报酬，在目的达成，推翻克洛诺斯后，我愿意尊她为我的养母，此后人间传颂我的名，便会传颂她的名，尊敬她，一如尊敬我。”
他在示弱，更在示好。
“你，你……！”修普诺斯气到瞪眼，用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什么。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他也没办法接受宙斯成为自己的兄弟。
光是想想，他都要吐出来了。
然而，绝望的是，在宙斯这么请求他们不久后，有轻柔似纱的存在落至他的肩头。
这里是冥界，尊讳被屡次提及，黑夜女神不可能毫无所觉。
宙斯提出的条件，于她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倪克斯答应了交易。
在夜色的掩盖下，宙斯顺利从那条隐蔽的山道潜入被一片惨淡的浓云笼罩的奥林匹斯山。
沿着陡直的小径，草木衰败、破坏造成的痕迹随处可见，萧条之中透着肃杀，忒弥斯的神殿已然不远。
自始至终，宙斯的步伐都没有任何犹豫。
他表现得过于熟练了，根本不像第一次来。
有那么几个瞬间，修普诺斯甚至怀疑，宙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也看见了未来。
“我们到了。”
宙斯抬手，摘掉夜色编织的斗篷，身形缓缓显露。
不必改变计划，他所能想到的最坏、会无功而返的可能：忒弥斯同样遭到囚禁，克洛诺斯在此地蹲守，根本没有发生。
……命运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宙斯上前一步，站至神殿紧闭的大门前。
少年有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纵使如此，语气里也透着难掩的兴奋，“不用担心，忒弥斯肯定会帮我们的。”
和语气截然相反的，是那双被掩在长睫下的平静、森沉如海的湛色眼瞳。
他知道有神在听。
“——你们出来吧。”
他这么说，唇角缓缓上扬。
重新转过脸，看向双生子时，宙斯眼中的平静已经被全然的雀跃取代。
而门在此时缓缓打开。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 9 章（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