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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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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一长串的火苗在空中舞动,周遭是雷鸣般的掌声。
“哇——”
“厉害呀!”
……
我向不远处望去,只看见那人头攒动之中,空出了一大片的场地。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正步蹲在中心的位子,口吐火焰。而他的背上,还倒立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的双脚正不停蹬着一个大缸。
“去那儿瞧瞧吧。”
我拉着汤许是和西丹谱,凑到了人群的边上,踮着脚往里头看。
火焰在男人的口中千变万化,时而是朵朵转瞬即逝的红莲,时而是只只撕扯不断的长蛇,时而是……
那男孩还在费力的蹬着缸,有时配合着男人的动作,将缸一脚抛向空中,又一脚稳稳接住。
这两人都头戴毡帽,脖上挂一串红白相间的珠子,身上着一套曲巴,看样子是麓藏那儿的打扮。
两人的动作愈发快了起来,带得周围的气氛都火热起来了。
在最后高潮的一瞬,男人奋力一吹,那火焰便化为一条虬龙,腾地一个起身,又在青天白日下,炸成了烟火。
“好!好!!!”身边人都在喝彩,他们纷纷拿起盘缠,向场子中央掷去。
“好!好!!!”汤许是和西丹谱也在喝彩。
“……”我目不斜视地盯着那个男人。他并没有去捡那些赏钱,反倒只是鞠了一躬,便开始下一场表演。
幻术……
我若有所思,背后的冷汗并没有干透。
一口棺材当着众人的面,被那个小孩给拉上了场。
“这不太吉利吧。”
“还是庙会呢!拉口棺材干啥?别什么歪路子来咒人的!”
……
众人议论纷纷,而那男人却并不在乎。他用棍子撑开了那口棺材,向我们展现着里面的样貌。
“草根,挑水来!”男人大喝一声,那孩子便颤巍巍的拎了一大桶水走了过来。
草根?想来应也只是那个孩子的小名吧。
一桶,两桶……棺材里已经被水给填了一半。
“这是要做什么?”汤许是皱着眉头,颇为疑惑。
我没有回应,只因这男人已用行动为他做出了解答。
男人没有一点含糊,他就这么不带一丝犹豫的,向那棺材里跳了进去。
而与此同时,那名唤草根的男孩也将棺材盖吃力地推了上去。将整个棺材给封住后,他又往那棺材下铺了一排柴木,在撒上一壶油后,他一把火给点了起来。
浓烟越升越高,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慌乱起来。
“这……不会出事吧!”西丹谱抓着汤许是的衣袖,眼里满是担忧与害怕。
我摇了摇头,说:“应该不会。”
虽话留了几分余地,但我心里却是肯定这男人不会出事。
幻术罢了,一切都是迷惑人心的障眼法。
幻术如泡影般梦幻,也如泡影般易碎。
看着手腕上越缠越紧的红绳,我又想起了爻无的教导。
心中已有定数,剩下的。便只交予时间证明。
在越加紧张的呼吸声中,那火势却越来越小,直至彻底熄灭。
在众人的目光里,那草根拿着木棒,纵身一跃,跳到一个小凳上,咬着牙双手一撑,就将那棺材盖给掀开了。
在一阵雾蒙蒙中,那男人不出我所料的,好生生地站了起来。
台下是轰隆隆的掌声,这架势比刚刚他表演吞火时是更胜一筹。
男人只淡定一笑,有从旁掏出个瓢来,将棺材里的水舀了一些,泼在了离人群不远的地方。
“水还是烫的呢!他怎么做到的呀?!”
西丹谱很是激动,那原先因为紧张而扯着汤许是衣袖的手,现在反倒将他给拽的来回晃悠。
“大小姐,你可停手吧,这我也不晓得呀!”
“大伙静静,都静静!”男人大吼了一嗓,立马镇住了场子。
“俺老家是麓藏的,来京行没多久,今儿多谢大伙捧场了!”男人双手抱拳,大声笑道:“刚刚那出是俺的看家戏法——棺里烹,也就是像我们麓藏人这般胆大的敢进去了,这胆儿小的呀,怕是站在棺材边上就要吓尿了。今儿个,我也想邀一人,再来一场!不知这京行城里,有没有胆大的呀?!”
这是要做什么……
我看着那男人,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他这话一出来,立刻就激起了不少人的斗志。
“你这话什么意思?笑我们京行人胆小吗?”
“我来!大爷我今儿个就让你瞧瞧世面!”
……
“我……”
汤许是刚举起手来,就被我一把按下。
“先观望观望再说。”
我用眼神示意,叫他别人来疯,一鼓脑就跟着上了。
“哟∽看来这京行,还真是英雄辈出呢!哈哈!看来俺不虚此行啊!”
他在底下扫视着,一双眼睛看的我心里发毛。
我想到了阮松平……那晚守夜时,他也是这般的眼神。
“那就你了!”最终,他的眼神定格在一个彪形大汉身上,待那人昂首阔步着上来后,他又盯着那人胳膊上一块块的肌肉笑道:“弟兄这气魄好呀,这身块子肉,跟我们麓藏那儿的羱羖有的一比呀!”
“哈哈,过奖了!”
二人没在过多言语,很快,那男人就又拖了一口棺材,往里头灌了半口水。
“扑通”一声,那汉子也跳了进去。
搬柴,浇油,点火,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在黑烟的缓缓上升中,男人面露微笑地等待着,众人神色紧张地等待着。
平心,静气,我试图从中找到幻术背后的真相。
然而,一切竟都是徒劳!
火焰熊熊燃烧,与那腾空而起的烟雾一起,吞噬了整口棺材。
我看不到幻术的影子……
怎么会?!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若逆流一般。明明是艳阳天的人堆里,骨子里却是令我心惊的寒。
时间如走马灯一般转了过去,火焰很快熄灭。在开棺的那一瞬,腕上的红绳猛地一勒,立刻叫我冷静了下来。
雾气腾腾里,汉子完好无缺,只是在下棺材时险些被绊了一跤,走起路来有些僵硬。
男人又将那个棺材给盖上了。
“嘿,除了身上有些湿,还真一点事没有!”
周围人将的汉子围着看了一圈,脸上无不惊讶。
“不会是托吧?”西丹谱将信将疑。
“唉!你看到了吗?!刚刚我要去,你还拦着不让呢!” 汤许是傻乐着,又看了看我,迷惑地说:“这咋还呆住了?”
不是托,我也看见了……
我没心思和汤许是辩解。
我看清了,我又怎会看不清?
我看清了开棺时,男人所做的幻术。
我看清了眼前这个汉子的皮下,不过是一堆腐朽的木头!
而那个真正的汉子又在哪?
我看向了那口棺材,却也在无意识中和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若无法认清事物的真相……
在这一眼里,我终于彻底明晰了爻无的教导。
“今儿就到这了,大伙都散散吧!我们也收摊回家吃午食了!”
“哎,再来一场吧!”
“就是,再来一场!”
……
男人没有理睬众人的声音,他哈哈一笑,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用术法收进了小囊里,又和那草根架着最后一口棺材,像个满载而归的猎人,顺着人潮的西边而去。
西边?白虎门!
众人见挽留不住,也都四散开来。人流如湍急的河水,若我犹豫不决,最终也只能丢失那人的踪影。
我得跟着他!
我来不及多想,我只知道,我得这样做!
“你们去吃吧!我得办些事,申时末我们在白川环城前的那座洛庙见!”
我一边盯着远方那男人的背影,一边跟汤许是和西丹谱飞速交代着,“对了,借你帷帽一用!回来再还你!”
话音刚落,我忙扯过西丹谱头上的帷帽,向西边冲了出去。
“唉,道昇……”
眼睛盯着那男人,我在拥挤的人群里躲躲跑跑,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管身后的呼喊。
再又接近那男人后,我放缓步子,又重新系好了帷帽,眸子死死抓着男人的影子,生怕有丝毫的放松,就让他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他慢,我慢。他快,我快。
在脚步匆匆下,我不知他是否已经发现了我。
或许有?或许无?
也不知我哪来的胆子就这样跟着……
男人一个拐弯,进了一处僻静的巷子。
我默默等了一会儿,才探着脑子在巷口张望。
像是个计……
暗尘微浮,叶影微瑟,我揉揉眼睛,风吹得没有时间。
心脏在久久跳动,我不知这般是否可以。
终于,一道身影在巷子两边的墙上,迈开了脚步。
人向前走,风向前吹。
在这呼呼中,我隐约听到了一阵磨刀霍霍的声音。
我屏息凝神,向前面的一户人家走去。
巷子深处很暗,似乎正午的日光根本照不到这里。
窗边,脚步声停下,霍霍声静止。
风儿善解人意,也跟着缓慢下来。
视线向窗边移去。窗子里,没有人,只剩一具发白的尸体,被绳子悬吊在梁上。
尸体……是那汉子的尸体……
一阵晕眩与恶心涌上了我的胃,机关般的身体也跌坐在地。
“你还好吗?”
是熟悉的声音。
身体被一庞大的阴影笼罩,我愣了愣神,还是向后上方望去。
“刷——”
白色的寒光中,一张目眦欲裂的脸,举着刀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