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的芥子》凉吹竹露

11、第 11 章

　　“刚刚怎么回事啊？”
　　我把汤许是拉到一边，如此问到。
　　“啊？”他还没反应过来，显得有些茫然。
　　“就刚才我把秦罗敷带过来的时候，你们怎么都那幅表情呀？”
　　我一边问，一边挤眉弄眼地模仿他们刚才的表情。
　　汤许是面露难色，憋了半天，才弊出句话来。
　　“这……你让我想想怎么说……”
　　这一想就又是半晌，直到第一场投壶都分出胜负了来，他才接着开口。
　　“你才来这儿没多久，我从头跟你说吧。”
　　“行。”
　　“就，晴罗敷她这人，不太好相处。”汤许是皱了皱眉，四处张望了眼后，说：“刚入学那会儿，大家大多不互相了解，玩起来也都是有说有笑的。我记得当时也有几个人同她一起的，但时间久了，都受不了她这个性子，和她渐渐疏远了。”
　　“怎么说？”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她这人性子闷，不怎么爱说话，但这没也没什么，当时大家都当她是腼腆。结果后来相处久了，才觉着难受。每次你一跟她说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突然莫名其妙地直勾勾盯着你看，也不出声的那种。然后过一会儿，就开始趴在案上哭，别人问她为什么，她还是不说话，一次两次还好，但这时间一久，谁也受不了，就都不怎么跟她来往了。”
　　我点了点头，大致是清楚了。
　　“后来吧……”汤许是抿了抿嘴，眼神也有些飘忽，“突然又有些不太好的传言……”
　　“传言？”
　　“……你应该知道吧，晴罗敷是麓藏晴家的大小姐。”
　　我还真不晓得……不过，麓藏晴家？我先前一直以为她是姓“秦”，现在看来，应是这个“晴”。
　　汤许是叹了口气，脸色凝重，“她父亲，就是麓藏长老，晴胡。拒几个家在麓藏的同学说，这晴胡是个荒淫无度的人，宅子里头是妻妾成群。”
　　“妻妾成群？”我有些惊讶，毕竟就连塔拉那种地方，也早就不许男方纳妾了，“自尊上上任以来，整个华胥国不早就禁止纳妾了吗？他怎么……”
　　“哎呀，麓藏那地方，本就落后。”汤许是放小声音，又凑到我耳边说：“我之前听我爹说，麓藏那儿一直拿着那位禅定先尊的金瓶令，名义上归属华胥，实际上呀，早就是国中之国了。一条禁令，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放在眼里的。”
　　……我有些沉默，有些气愤，脑海中又蹦出了严辌頫的脸。
　　“反正，后面也不知道谁传的，就说……说这晴胡连，连自己女儿也没放过，早就把晴……把她给，给那啥了。”
　　“什么？！”
　　我一下就炸了，心里头义愤填膺，“这哪个缺德货传的？这……”
　　我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事传开后，大家也不知真假，有人信，有人不信的。但不管这事真不真，假不假，信或不信的，大家总归是更加疏远她了。不信的人，也怕她这一言不合就哭的性子，平日里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信的人，就更加猖狂了，背后是议论纷纷。”
　　“我和丹谱虽然不信这传言，但也不想过多掺和。毕竟老早以前，丹谱就同她吵过一架，搞得后面，丹谱是能离她有多远，就离她有多远。”
　　“吵过一架？”
　　“之前有次大家玩六博，丹谱连赢了她三把，我就夸了丹谱几句，结果我这刚一夸，她就直勾勾盯着我和丹谱，没一会儿就回座哭去了。”
　　汤许是描述着当时的场景，边摇头边说：“你是没见过她那眼神，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当时直接把我给整懵了，也把丹谱给整火了，急冲冲就跑到她座位上开始理论起来，后面还是被我和其他同学给拉回去的。”
　　这很难评……
　　我一时有些失语，偷偷望了望站在远处的晴罗敷，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如果汤许是描述无误的话，那么我心里只能祈求上苍，希望她在接下来的投壶比赛中别哭一场了。
　　“所以当时你把她领过来后，我是真不好说。”汤许是也瞟了眼远处的睛罗敷，踢了踢躺在脚边的小石子，“只怕她要真在投壶时闹起来，会搞得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第贰场，叁队胜！”
　　裁判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人群里是一阵欢呼。
　　“走吧，到咱们了。”汤许是一把揽过我的肩，带着我一起回去了。
　　“每人十二箭，第一支箭投入，记有初十筹，连续投入，计连中五筹，最后一支箭投入，记有终二十筹……全部投中，全壶即胜！”
　　裁判给每人发好了箭矢，很快就宣布了比赛的开始。
　　我们之前就安排好了顺序，西丹谱自告奋勇，要第一个来投。
　　“我这次肯定比你多！”上场前，西丹谱还冲我身边的汤许是抬了抬眉，看起来颇为傲气。
　　“我俩以前在漓古的时候经常玩投壶，她准头确实不错。”
　　汤许是笑着给我解释。
　　我也笑着和他打诨插科了几句，结果刚一回头，就看到了晴罗敷那所谓“直勾勾的眼神”。
　　……这回是真的受教了，这眼神的确如汤许是所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姐，别哭，求你……
　　好在她的确没哭出来。她好像突然间看到了什么，只猛地一惊，很快便转过身去。
　　我向身后望去，只见是伍队的人正预备着上场。
　　好是奇怪……
　　我也没多想，挠了挠耳朵，索性便把这事儿给抛去了。
　　西丹谱果然同汤许是说的一样，准头很是不错。十二支箭，她竟投中了九支。
　　“还是手生了，竟只有一箭倚竿，以前得有两三箭倚竿呢！”西丹谱下了场，冲我们抱怨道。
　　倚竿是啥……我不太懂投壶的规矩，只好闭着嘴，不多做言语。
　　“嗨，倚竿基本上靠运气的，不算你手生。再说这玩意投出来了也不计分，可有可无，没关系的。”
　　我虽然听不懂，但我还是笑着，瞧汤许是在西丹谱身边哄着。
　　接着是夏伏蛰和汤许是连番上场，他们一人中五支，一人中十支，愣是又加了不少分。
　　三轮下来，我们这儿是九十五分，伍队也不甘示弱，拿了九十分。
　　“承让了大小姐，我这次三箭倚竿！”汤许是一下场，就兴冲冲朝西丹谱跑来。
　　“哼，这次算你险胜，等下次我定能赢你！”
　　他俩还同往日一般闹着，但如今我是没心思去听乐呵了。
　　我捏着手中的箭矢，只希望等下投壶时不要太丢人。
　　四支，四支就好……
　　“别发愣了，快上场呀！”汤许是拍了拍我的肩，催促着我。
　　“哦，好……”
　　眼睛瞄准好壶口，单手牢抓住箭矢，气沉丹田，手臂不高不低，脚步稳住。
　　吸气，呼气，在呼与吸之间，我猛地投出了箭矢。
　　那箭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仿若周围的空气都要被它划破。
　　气氛，沉静。
　　大家都有些期待的看着。
　　然后在这期待的注视里，我成功……投歪了。
　　“哎呀，搞啥呀，他那架势，我还以为是个能投全壶的呢……”
　　周遭一片哗然，我不禁红了脸颊。
　　虽说雨点小，但至少雷声得大呀……
　　雷声轰隆隆，雨是滴不下来几滴。不过还好，在一通看似熟练的乱投后，我也仅比我的预期少了一箭。
　　“哎呀，已经很好了，第一次投就能有三箭！我当时第一次投的时候，一箭都没投进去，全歪了呢！”
　　下了场，汤许是赶上来宽慰我到。
　　“真的，一支都没进，我当时还嘲笑了他好久呢！”
　　西丹谱也过来说。
　　尴尬的感觉好像有些消解，但我还没轻松多久，一颗心又拎了起来。
　　下一轮是晴罗敷。
　　而跟她对上的，是伍队的莫上桑。
　　在经历了我那一轮后，我们队和伍队都是一百余十分。
　　“许是，你怎么看？”我有些担忧的说道。
　　“呃……要不席地而坐来看？一直站着确实有些累了”
　　……
　　晴罗敷在“万众瞩目”中上了场，大家都有些议论纷纷，而她，好像是听不见一样，丝毫没受干预，稳稳的拿起了第一支箭。
　　一箭，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两箭，三箭……
　　她完全打破了大家对她的印象。
　　“她……这么厉害？！”
　　“这哪知道，平常也看不出来呀……”
　　每一发箭，都正中壶内，在我们几乎要以为她能以全壶结束比赛时，她的最后一发箭，却被壶口一挡，弹在了地上。
　　十一箭，好强……
　　“有七箭倚竿……”汤许是愣愣地点头数着，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所有人都沉默着，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到失言。而睛罗敷……竟在这“一鸣惊人”的时刻，突然大声哭着跑走了！
　　“唉不是，跑什么呀！！！”我率先反应过来，忙拍了拍汤许是，喊他和我一起上去追她。
　　西丹谱本也想跟着去，但她还得留下来，见证下我们最后的输赢。
　　晴罗敷跑得飞快，我和汤许是愣是给追丢了，在久寻无果后，我们只好先回了比赛的场地。
　　回去时，已经是第四场比赛了。
　　“人找到了？”西丹谱见我们回来，连忙问道。
　　我们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了，赢了还是输了呀？”
　　“输了……”西丹谱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很是不服气，“谁能想到最后那莫上桑全部投中，直接全壶即胜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