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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见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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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初,腊月寒冬。
汉城爆发前所未有的疫情,如同一条条毒蛇向全国蔓延。
所有人都在家里度过一个漫长的假期。
宋言也在梧城当起了志愿者。
然而,一个噩耗突然传来,宋言的外婆在外出买菜的时候,不慎染上疫病,老人年纪大,治疗没几天,便不幸离开了人间。
从此,宋言永远失去最疼她的外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穿梭在梧城的大街小巷。
等脱下志愿服,结束一天的繁忙后,在走路回家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悲痛,大哭起来。
她给祝星越发去一则消息。
她说:我没有家人了,外婆永远离开了我。
晚上,得知此消息的祝星越连饭都没吃,生怕宋言想不开,做出难以挽回的后果,连忙从家里赶过来。
她一开门,看着倒地不起,已经不省人事的女生,不由得瞳孔震惊。
“宋言!”
祝星越跑过去,双手小心翼翼的扶起宋言,手臂像打了霜一般,止不住的颤,她焦急的声音,不断呼喊着宋言的名字,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她真的慌了,内心焦急如焚,好在还存有少部分理智,连忙打了急救电话。
医院里,药水的气息浓烈而腥臭,充斥着楼道里的各个角落。
“为什么会这样?”
病房里,听闻此讯的祝星越腿一软,身体一个踉跄,差点瘫倒在地。
反倒是一旁的宋言,面容苍白,似乎没有任何波澜反应。
母亲和外婆的接续离世,到她患上白血病,似乎没有任何预兆,如此突然。
“星越。”
宋言轻轻开口,嘴角轻抿,苦笑道,“不要告诉他。”
他?
闻言,祝星越先是一征,旋即明白过来。
要说除了已逝的母亲和外婆,唯一算是宋言依靠的只有段清越和她。
“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祝星越看着依靠在床头的病弱女生,眼里满是心痛,担心询问,“瞒不了太久,他迟早会知道。”
“能瞒多久是多久,剩下的交给时间。”
宋言轻叹说,“我也不想耽误他。”
其实,宋言也知道像她这样内心敏感,脆弱,情绪又不堪的人,很难和段清越真正的走到一块,他们之间有条沟痕挡着,很难跨越。
如今的她又患上重病,实在是不想耽误他。
一切都应该在她这里结束。
*
大年三十,烟花凌空而炸,烟火璀璨,宋言站着窗户旁边看看外面的景象,内心深处隐隐作痛。
祝星越也回老家过年。
今年对于宋言来说是最没有年味的一年,因为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然而,就是这一刻,一通电话乍然响起,定睛一看是一则陌生的电话号码,宋言点开接听后,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宋言!我站在你家楼下。”
电话里,段清越语气欢和,带着少许激动的情绪,如果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闻言,宋言低头瞧下去,瞳孔微震,只见路灯映照下,少年穿着白衣衬衫站在下方,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他的笑容,比起夏天还要暖和几分。
只是,宋言关心的不是这些,她注意到他单薄的衣着,生怕对方着凉。
随即,宋言从房间走下去,路过大门时,顺手将挂在门后面的一件外套拿了下去。
“怎么不带件外套?”
走近后,宋言眼睛盯着他单薄的衣服,眉头一皱,问,“不冷吗?”
“来的急忙,忘记了。”
段清越搓了搓手,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指了指放在地上的几沓烟花,然后说,“怕你孤独,所以带了点小玩意。”
宋言看着放在不远处的烟花,都是小棒柱,瞳孔微凝,说,“这么有这么多,放得完吗?”
这么多东西,至少要放很长时间。
“这不是有你和我。”
段清越笑着应了一声,随后低下身拆开身旁的烟花包装。
头顶上,黑云飘过,时不时有冷风吹拂而过,吹响周围的树叶,枝桠吱吱作响。
风起黑云涌,就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都会有停止的时候。
感情也是如此,他们的感情看似坚如磐石,实则摇摇欲坠。
不多时。
段清越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放到她的手腕间,一股温热感袭来,和她冰凉的手交接。
“嗯?”
宋言抬起头,狐疑的眼神看着他,对方却抬起另一只手做了个嘘,别说话的手势。
随后,两人手中的烟花直冲天际,炸开一声又一声的轻响。
比起雷王的哄大响声,这种明显更适合女生燃放。
宋言并没有看上空的烟花,自烟花燃放后,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段清越的脸上,脑海里思绪翻滚如潮,一遍又一遍回忆起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多想和他好好走下去,可惜,上天待她不公,给她留下病弱的身躯,无法支撑她走下去的步伐。
“段清越。”
眼看烟花即将燃尽,宋言思索良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神色漠然,淡淡的开口。
“嗯。”
段清越看到烟花已经熄灭,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宋言,脸色有些狐疑的问她怎么了。
此时此刻,宋言却是撇过脸,不敢看向他。
“怎么了?”他温声问。
在段清越看不到的地方,宋言侧过脸,不敢看他的同时,眼角处一抹绝决的无声泪花淌下。
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像是被针不断扎进去,渗透出淒红的血。
他们确实是性格存在不小的差异,段清越也一直在包容她,可是,她真的不想耽误段清越。
他们之间的情分到此了结。
“段清越,我们别联系了。” 终于,她咬着牙说。
段清越闻言,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平静问,“确定吗?”
“嗯。”
她依旧不敢再看向他,重复说,“就这样吧,别联系了。”
话落,宋言脱开他的手,没有回头,自顾自得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每家每户已经停止燃放烟花,爆响声渐渐消失,偶尔有几声爆响还是顽皮的孩童偷偷摸摸燃放的。
月光洒落,寂寞,空寂,冷!
好像唯独这光亮只映在她身上,她瘦弱的背影如此清冷。
却也如此洒脱,好像她挣开束缚她最后的羁绊。
“为什么?”
身后,段清越不明白,有些不甘的问道,“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这么突然。”
闻言,宋言身子一滞,停下脚步,头也不回,语气十分淡漠而绝决,“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这个回答,够了吗?”
段清越闻言,呆愣在原地,喉结上下蠕动,想要说出的话此刻却是咽在喉咙里,竟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他们之间说多了也无用,何不给双方都留下一点体面。
那天晚上,宋言回到家后,段清越在冷风里站了半宿。
宋言偷偷透过半遮掩的帘缝往下看,只见段清越静静的站在路灯下,他点燃了一根烟。
一根抽完又点了一根,直到地上掉满了灰和烟头。
她不敢明目张胆的下去看他,她怕再看到段清越,放不下对方。
“对不起。”宋言撇过脸,轻声呢喃说。
对于这段感情,她的内心既有煎熬,也有不舍。
可是,她却不能不放弃。
因为,这个结果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抉择。
也许有一天她会后悔,但绝不会是今天。
*
不久后的冬天,宋言向学校提出休学申请,回到梧城。
“什么!你竟然真的和他说了?”
一家奶茶店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祝星越听过好友之言,虽然早有预料,却也顿感吃惊,追问对方,“他也同意了?”
那天晚上,段清越并没有同意,却也没有反对,他的态度模棱两可。
听过祝星越的疑问,宋言没应话,解释说,“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剩下的时间我想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至少,不至于留下遗憾。”
“那你打算怎么做?”
祝星越眉头轻皱,劝说道,“现在治疗,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宋言摇了摇头,凄白的脸上划过一抹疲惫之色,先不说治疗要花大量的钱,能不能治好也是一个问题。
她不想把时间耗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剩下的,交给天意!
*
两个月后,宋言卖掉老家的房子,孤身一人来到云南大理散心。
她租了一个小房子,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自顾自忙活起来。
早上浇花,中午来到小园外沐浴暖阳,下午喝着自己泡的茶,晚上留着时间写文章。
在这里她短暂得到一丝舒心,一丝心旷。
有一个算命给她算了一卦,说她命中带煞,是个孤星,会克尽所以和她最亲近的人。
这话说得可真难听。
别的算命先生为了拿钱,都是捡好听的话说。
可事实好像真的如算命先生说的一般。
母亲外婆离她而去。
她和段清越也因病情分开。
种种迹象表明,她确实是个孤星。
闻言,宋言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嘴角淡淡笑了笑,付了钱后没有说什么,随即转身离开。
大理的一年里,她做了很多事,参加援疫的志愿者活动,去看过洱海,日照金山,还养了几只流浪猫。
至于为什么要收养这些小猫,因为她觉得她自己何尝不是在外漂泊的孤子。
他们不过是同病相怜,靠在一起相互依偎罢了。
在最后的遗留的时间里,她用了半年,创作了一本书,里面讲述了她遇到段清越的故事。
故事内容里讲述了自卑敏感少女遇到自信张扬的少年该何去何从。
后来,有出版社的编辑看上了这本青春言情小说,想要出版。
定稿那天,编辑发来一条消息。
编辑问她打算取个什么名字,宋言想了想,在电脑上敲出两个字。
取之名为—一《见野》
月白风清,正当少年时,见之野,是她所幸。
一一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