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泠入渊》时芊

1、第 1 章

　　一辆马车停在靖国公府门前。

　　几个身影在马车前滞留。

　　为首的紫衣妇人身段窈窕，拉着一旁的少女絮絮叨叨。

　　“阿娘，再不走就要赶不及啦。”孟泠鱼抿唇提醒.

　　“也是，平日里你最是妥贴，我反倒是瞎操心了。不过这次进宫却不比平时，你还是得注意着些，免得不小心冲撞了宫里的贵人。”李氏又忍不住说了几句。

　　孟泠鱼趁看李氏说话的空隙连忙上了马车，李氏终于止住了话头，仰头看着自家小女已经完全长开的眉眼。

　　终究是长大了啊。

　　也许也是时候放手了。

　　这般想着，李氏攥紧帕子的手也慢慢松开。

　　后者撩起帘子和李氏道别。

　　李氏张了张口，却还是欲言又止，只无声点了点头，目送马车一路远去。

　　“夫人，外头风大，咱们还是先进去吧。”李氏身旁的丫鬟白芷劝道。

　　李氏望着己经快看不见的马车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若不是宫里那位……我又怎会——”话说到一半，李氏又忽然止住，一时间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给李氏孤零零的身影平添了几分萧瑟。

　　李氏只默默地凝视着远方。

　　良久，李氏才把手搭在白芷的小臂上，吐了口浊气，缓缓转身，步入国公府的府邸。

　　另一边，马车里。

　　贴身丫鬟沉绿想着李氏方才的模样，总觉得不对劲，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出声，担忧地看着孟泠鱼:“姑娘，这赏花宴……”

　　孟泠鱼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弯了弯唇，声音轻柔:“姑姑总不会害了我，总归我也该出去走走了不是。”

　　“姑娘今年可是还要作画?您去年画的那幅牡丹图现在还有人打听呢。”沉绿又换了个话题，姑娘虽然看起来好说话，但其实对姑娘的想法，她和绛紫都常常摸不着头脑。

　　孟泠鱼纤细的手指抚上今日马车里新换上的白狐毛，眼睫垂下，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半天才回道:“作诗吧。”

　　她自己倒没什么想法，对她来说作画亦或是作诗差别都不是很大。

　　这赏花宴……只是个名家闺秀竞选皇子妃的幌子罢了。

　　她既无心卷入夺嫡之争，那这场赏花宴，便和她没什么干系。

　　只要安分守已应该就很快过去了吧，

　　孟泠鱼托着腮思考。

　　见姑娘又开始发呆，沉绿索性不再开口。

　　主仆俩一路无言地到了宫门口。

　　靖国公府的马车一停在宫门口，周国两两结对的贵女便都看了过来。

　　帘子撩起，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只素白的手，随后手的主人在沉绿的搀扶下，提起裙摆，从台阶上缓缓走下。

　　孟泠鱼今日着一身散花水雾玉兰百褶裙，搭了湖蓝色的翠水薄烟衫，外罩着水蓝银线坎肩儿，衬得她本就精致的眉眼更是出水芙蓉般清丽，颇有几分不沾染俗世的仙气。

　　随着她的走动，发际上斜插着的芙蓉暖玉步摇微微晃动，发出泠泠的声音。

　　周围的贵女一时忘了动作，直到祈安公主姬听迎上来，上前挽着孟泠鱼的手笑眯眯道:”各位姐姐都愣着干甚？快都进去罢!”

　　众贵女才讪讪地跟上姬听。

　　姬听笑着说:“你瞧她们几个，真真是不经逗，是罢?”

　　孟泠鱼不自然地挪开视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姬听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一路
　　领着她入座。

　　孟家是皇亲国戚，又是在这种几乎全是名门闺秀的宴席，孟泠鱼的位子自是被排在祈安公主下首，也因此她入座时并未瞧见姬听复杂的神色。

　　姬听满怀心事地坐下，几次看着孟泠鱼，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孟泠鱼看出了她的不自然。

　　两人虽没有很深的交情，但孟泠鱼还是决定象征性地询问一下。

　　她眨了眨眼，正要说话，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

　　“皇上驾到一—皇后娘娘驾到——”

　　孟泠鱼只得压下询问的冲动，先俯身和众人一齐行礼，

　　“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她刚念完，才顺着陛下的旨意起身，就感觉到一双手将她扶起。

　　是皇后娘娘。

　　任谁看了皇后，都不得不赞一句雍容大气。皇后出身孟家，自有一副好相貌，但最让人钦佩的，是皇后在闺中时便有的才名。

　　人人都道这孟家盛产才女，先有瑞德皇后孟氏，后有仍待字闺中的孟家二娘。前者因才名许给了当时仍是太子的陛下，后者会许给哪个皇子或王爷还未可知。

　　又想到太子妃之位仍然空悬，许多贵女无声叹了口气。

　　皇后含笑抚着孟冷鱼的手,嗔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的这么见外，见着姑母还这样生分。”

　　孟冷鱼轻声回道: “阿鱼这阵子闲着无事,便赶着牡丹的花期，给姑姑绣了方帕子，还望姑姑不要嫌弃。”说着边示意沉绿将手帕呈上去。

　　这条手帕以上好的流光锦为底，绣在上头的牡丹花精致小巧，又显得灵动鲜活，有几分艳丽又不俗气的美。

　　皇后顿时爱不释手，连忙唤景康帝来看。

　　随着皇后的动作，孟泠鱼这才注意到皇后今日虽也与往日无异地挽了朝凤髻，搭着镂空金凤八宝步摇，但却总觉着有些单调，仿佛欠了些什么。

　　景康帝自然也注意到了。

　　于是，这不再年轻的帝王，眼底含着笑意，迈步走向摆在一旁的牡丹花，亲手折了一只开得最为犹盛的。

　　皇后一语落下，却许久没有听见景康帝的回答，下意识转了身，一抬眼就看见那抹明黄色身影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正如许多年前的太子殿下。

　　记忆里特花的少年早已长成能执掌天下的成熟帝王，但这一刻，他们的身影忽然重合。

　　皇后眼眶微热，看着陛下亲手给自己簪上那朵牡丹。

　　这下便正好了，艳丽的牡丹丝毫没有压住皇后的五官，相反，皇后明艳的眉眼被牡丹衬得国色天香。

　　众贵女忍不住鼓起掌。

　　“陛下与娘娘伉俪情深,实乃国之大幸。”景康帝身边的太监谄媚道。

　　太监的这一句话也道出了众人的心声。

　　景康帝但笑不语，执起皇后的手走向主位:‘诸位都落座吧。”

　　“太子殿下到——三皇子到——五皇子到——”

　　众贵女猛地打起精神——这才是今日的正题。

　　一眼望去，几位殿下身后却还跟着几位眼生的青年，几人皆是衣着不凡，贵气非常。

　　感受到众贵女疑惑的目光，太子姬谷笑着解释:“这几位公子方才正好与儿臣在东宫议事，儿臣便自做主张邀请了几位公子一起参加这赏花宴。”

　　果真，景康帝并是很不在意:“来人,给几位公子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