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童话》百柠酒

9、不分离

　　山姆会员店需要会员卡才能进，向晚渊拿出了好久不用的黑色会员卡，跟通行证似的，拉着白苏荷进去。

　　这里的购物车比平常的要大上一半，东西分量也比一般的大。

　　年轻人逛超市，买菜一般很少，所以两人一进来就直奔零食区。

　　“这个火鸡不错，要不要尝尝？”向晚渊问她。

　　白苏荷点点头，但转眼被一盒原产国为比利时的巧克力吸引了注意。

　　“进口的？”她盯着包装看了半天。

　　向晚渊摇摇头：“不是，只是原产国是比利时。要想吃正真的比利时巧克力，等以后有空了，我们直接打飞的过去吃。”

　　她眼里满是惊讶：“真的？那说好了，等有时间了，就带我去。”

　　“好，骗你是小狗。”他笑了笑。

　　或许有一天，他会带她环游欧洲，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在巴黎广场上追着白鸽，在捷克布拉格看日出日落。

　　在里面溜达了几圈，购物车装满一半，他们才想起来，再不去车站，就赶不上回程的班车了。

　　“走吧，去结账。”向晚渊拍了拍最上面的一提青柠汁。

　　结完帐之后顺着电梯上楼，一出门就遇见了贺凛星她们。

　　贺凛星看起来一脸兴奋，有好多话想跟白苏荷说。

　　“怎么样，世博会好玩吗？”白苏荷看穿了贺凛星的心思。

　　贺凛星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说了很多：“很好玩，里面有各种宠物，不仅仅是猫猫狗狗，甚至还有蛇和巨蜥，品种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不可能因为这个让你这么兴奋，说吧，还有什么？”

　　贺凛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蒲乐阳也在，而且过两天会去我们镇上住两天，因为马上要回法国了，想画两幅家乡画带过去。”

　　“他也是我们这儿的？这么巧？”白苏荷的脸上写满疑惑与震惊。

　　“所以你猜我为什么兴奋？”贺凛星笑得开心，一双大眼弯成了月亮模样。

　　原来，之前还觉得谈不谈恋爱都无所谓的闺蜜会也遇到自己的桃花。

　　他们准时坐上了回城的车，两天的沂州之行在上车时画上句号。但对白苏荷来说，这个句号算不上圆满。

　　-

　　回去的第二天，向晚渊和白苏荷的录取通知书都寄到了。

　　拆开外包装，是一个大的高音符号。白苏荷把它跟身份证放一起，跟证件照，准考证这类东西一起收进了文件袋，开学之前再来收集就比较麻烦了。

　　“恭喜呀，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啦。”贺凛星在电话那头祝福白苏荷。

　　“谢谢。不过…你的录取通知书什么时候到啊？”

　　贺凛星在电话那头摇了摇脑袋：“没，还早着呢。这边的教育制度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有一年社会实践。大学要第二年才上，我申请的是伦敦大学，以后就留在英国上学了，可能会跟Jeasa他们分开，Jeasa要去慕尼黑读书。”

　　白苏荷忽然感觉到了这世界的参差。

　　“你们一。个个的不是去国外就是去进修，给小女子我留条活路吧。”白苏荷边笑边说。

　　“没关系，一步步来，能上沂音就说明你已经半只脚踏出国门了，继续努力。”

　　也只有努力，确实是前路漫漫，道阻且长了。

　　这一年的空档，贺凛星早就安排好了。她打算在这个暑假结束的时候飞去法国旅行，看看原产地的奢侈品到底长什么样，也见识见识浪漫之都的美好，同时一边旅行一边打零工挣钱，家里不是没有能力支持她，但她也成年了，能不靠家里就不靠。

　　挺好。

　　隔天早上，向晚渊忽然敲响了白苏荷家的门，白苏荷还在吃早饭，敲门声
　　惊了她个措不及防。

　　她打开院门：“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向晚渊今天的眼神里是肉眼可见的厉气，少年的眉眼出落得越发凌厉：“家里来人了，吵，借我避避风头，行吗？我晚上回去，到时候他们应该也走了。”

　　她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进来吧。”

　　她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回厨房洗完碗，坐在沙发上跟他聊起来：“来什么人了？”

　　向晚渊仍然面无表情，但看见她，眼神不由自主柔和了几分：“我爸妈。”

　　对方脑子里一连串的问号：“你不会搬家没告诉他们吧？”

　　“告诉我，但我不想见他们。”

　　空气里是一阵沉默。

　　“他们来是想把我接回吉昌，但我讨厌那个地方，不想回去。”

　　白苏荷没再多问，吉昌这个城市，虽然大，景致也好，但确实是他们的噩梦。

　　前些年的记忆又涌进脑海里。

　　那一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户撒进来，将整个教室照得锃光瓦亮。向晚渊是在大课间被叫走的，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课桌上的书依然堆在那里，桌子空了高三一整年。

　　可是，那天是星期五，一个月一次的双休日，他们还约好了，一起去城郊的草坪上放风筝。

　　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哪怕过了这个周末也好呀。

　　但向晚渊真就如风筝般，飞得很高，很远了，飞到了白苏荷够不到的高度。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哪怕一眼……

　　他们就这样分开了，没有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送别，也没有泪流满面，有的只是停留在她心底的匆匆那年，晚霞染天，清风拂面。

　　如果他没有离开，那么她应该也能拥有那个最完美的盛夏吧。

　　“那…要怎么办？”她问。

　　不能怎么办，顶多去反抗，但有不有用都还不知道。

　　“想出去走走吗？我陪你。”白苏荷露出一抹浅笑。

　　“好，走吧，我也想去散散心。”

　　他们又漫步到了那个野莲花池子。

　　已经是七月末了，莲花正舒展着身姿享受夏天，上个月来时，还有些没开的花苞。今天一来，全开了，开得耀眼，开得绚烂。

　　“今晚跟他们好好商量商量吧，如果实在要你回去就回去吧，就剩一个月不见面而已，没事的。”

　　白苏荷笑得轻柔。

　　“可是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一刻都不想。”他说。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想要找回一个人有多难，所幸的是，她在等他，所以他们注定重逢，可是再来一次，谁也承受不起了。

　　“但我会一直在的，不是吗？”白苏荷望向少年的脸颊，阳光撒在他脸上，
　　给他侧颜留下一束光。

　　他们坐在长椅上，白苏荷捡起一块小石子投进水中，在里面泛起层层波光，清风吹过她的白色连衣裙。

　　不分开了，这辈子都不分开了。

　　就像肖邦圆舞曲，音符都是不完美的，但每一个不完美的音符组成了完美的乐章。

　　圆满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

　　一阵风轻拂，吹得水面碧波荡漾，也吹起莲叶轻舞。

　　那就让往事都随风去吧，没有什么伤是时间治愈不了的。

　　跟她一起待了一整天，向晚渊心情好了很多。心结似乎都被她和整池的莲花解开了。

　　归路上，余晖染红整片天空，留下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让整个麓镇都笼罩在落日黄昏的金光下，独留一份万家炊烟袅袅的人间烟火气。

　　向晚渊在外面待了一天，他父母也没有多问，只是坐在他家等他，就像是蹲点逮嫌疑犯的警察。

　　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向哲跟林玉筎几乎是从沙发上一个弹射起步跳到门口来的。

　　“跟我们回去吧，你看你跑这儿来，放着吉昌的别墅不住，跑来住这种老破小 ，来这儿才两个月，你看你人都瘦了一圈儿了。”林玉筎拉住向晚渊说了一大堆，让站在门口的他更愣了。

　　“不回去，住这儿我开心，你们要回去就回去吧。大城市确实更适合你们。”向晚渊眼神里没有一点波澜。

　　向哲没有林玉筎那么好说话，他在商圈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着过，什么样的刺头能比KINO集团的董事长还刺？上门谈合作都谈了八百回了，就是不肯签合同。

　　他直接扔下一句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儿是为了干什么。我可没你妈那么好说话。还劝，你多大了？”

　　向晚渊换了鞋坐在沙发上，听他们说这说那儿，吵，真的吵。从小到大，这样的场面就没少见过。

　　从他记事起，向哲就是沂州顶有名的企业家了。他总是忙，经常早上起来不见人，晚上熟睡了也不见人，一直都是林玉筎在教育向晚渊。

　　虽然家境足矣让向晚渊吃喝无忧一辈子，但林玉筎用十二分的努力改掉了他身上一切可能成为纨绔子弟的毛病。

　　让他学英语，学画画，学钢琴，将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子养成了温润如玉的模样。后来，林玉筎又看他对户外运动感兴趣，就支持他去学骑马，滑雪，一样也没落，他甚至还会打高尔夫。

　　高一的时候，因为自己公司忙碌，向哲硬是将在吉昌国际学校上学的向晚渊转到了沂州一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学校里去，才有了和白苏荷的相遇。

　　她大概是他的白月光吧，精准踩中他的每一个喜欢点。

　　向哲什么也没管，高三离开，现在又要走，不好商量的性格差点磨没了向晚渊一身的好脾气。

　　在家里，向哲没打过他，也没怎么管过他，只是永远一副板着脸的样子，看谁都不顺眼，自视甚高。

　　向晚渊是铁了心不想再回去了。

　　“是这样的。”林玉筎解释道。

　　“这次接你回去，是想送你去国外读书，你完全可以去申请国外一顶一的名校，我们不是不知道你来这儿是为了谁，不然你以为你能在这儿安心待两个月？你爸早带人来找你了。”

　　“不去。填志愿的时间已经过了。”向晚渊没生气，也没有不耐烦，只是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半大小子，气死老子，骂没用，打也不成，向哲眼看措施无效，就开始开条件，说如果他答应回去，就允许他去欧洲旅行，去维也纳的金色大厅看演出。

　　也没用。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料到你不想回去，来这儿之前就给你找了套好一点的公寓，已经跟房东联系好了，等几天租客一搬走，你就可以搬过去住了，就在南街53号。

　　很巧，白苏荷家对面。

　　向哲这一次猜得挺准，在前一天就找好了房子，如果过来看向晚渊住的环境太差，还可以及时换。

　　向晚渊点点头。

　　二老没再劝他，订了隔天到机票飞法国，走之前在他桌上放了一叠现金，用那瓶水培红山茶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