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隔绝》万里万鹤

2、流民小巷

　　流民小巷是历史遗留，创城抛弃的烂棚区，这里的道路横七竖八，条条交错崎岖，一到下雨天更是像山体滑坡似的触目惊心，在这里住着的都是没有身份，无家可归，甚至是被过去遗忘的人。这里几乎没有正常房间，都是在原来已有建筑的基础上搭建起来的。

　　巷子路蜿蜒曲折，这里有个极少数人才知道的事情。如果你想对某人复仇，就去巷子高处找一个带窗子的地下室，在那个窗户旁放一盘饺子，在盘子上写好你的诉求，然后第二天再来。如果放的是空盘子，说明这稿子接了，如果原封不动，说明这稿子不接。

　　左航是替人卖命的，一直都是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流民小巷也是他的安身之地，也是说话比较管用的一个，大家没见过他具体长什么样，只管他叫阿左。接稿子的规矩也是他定的，非万恶不接。

　　阿左面对富人的虚伪很厌恶，他恨透犯了错的人为什么不能得到惩罚，受害者却要承受千万倍的痛苦。流浪的这几年他做了很多惩罚那些逃脱制裁的人，他要做法外之地的一把刀。

　　听余宇涵说，他在水街的事被监控拍到了，但幸运的是有人当了自己的替罪羊，又听说那个人和自己长得很像。

　　阿左有点侥幸，那以后就不用担心了，出了事就让那个替罪羊顶一下，反正没证据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这天，地下室窗口出现了一盘饺子，阿左确认安全后才将饺子拿过来。盘子上的诉求写着“地产陈家陈平，楼盘烂尾，拖欠工程款数年不还，父亲讨要说法却被人打死，母亲一病不起，而陈平依旧却逍遥快活，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钱，让父亲瞑目。”

　　阿左端着盘子很久才回过神，不是因为复仇对象是陈平，而是因为他纸醉金迷浪荡挥霍却依旧拖欠百姓的工程款，欠钱不还，还将人致死，这是最不能原谅的。

　　第二天，他把空盘子放回地下室窗户前，这稿子他接了。

　　他知道陈家有个儿子，准备利用陈平儿子逼迫他将欠款还清之后就放回去，毕竟有罪的是他，不是他儿子。

　　他准备去陈家把他儿子拐出来，学校都是贵族学校，下手很难。家里反而有些奇怪，什么警戒都没有，所以翻墙也很顺利的就进去了。

　　夜深人静，阿左轻松的翻过院子围墙，又利用旁边长势高大的树顺势爬上二楼观景台，环视一圈不由得感叹，整个家就像南石公园，光是这个阳台就顶的上烂棚区的六间房，那里面得多大。

　　阿左深吸了一口气，哇，高处的空气原来这么好吗？就连天上的星星都显得那么动人。果然在地下室住的久了，连世人间本来的样子都难以想象出来。

　　他掏出准备好的麻醉工具，悄声溜进房间准备实施，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他愣住了。

　　不是说陈平的孩子只有十岁吗？怎么这么大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

　　仔细看去，发现这个人和自己长得很像，就连自己也有一瞬间的恍惚，该不会那个替罪羊就是陈平的儿子吧。

　　突然手机震动，童禹坤传来的简讯。

　　“错了错了，陈平的儿子十九岁了，快回来！”

　　阿左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陈天润已经发现他了。

　　陈天润转身的一瞬间看到了玻璃后边的黑衣人，他不惊讶，不慌张，只是笑笑，说：”原来是你啊。”

　　在警局里看到那段监控录像的时候有些惊奇，他知道那不是自己，但因为那个人的样貌看上去真的和自己很像，甚至有点好笑。

　　他不生气，不着急，即使在生日那天养父狠狠地打了一顿也丝毫不生气不难过，却满心奇怪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

　　警局里，张峻豪端来两桶泡面，递给苏新皓一桶，姚昱辰一桶。

　　“小姚你吃完就先回宿舍吧，剩下的我来。”

　　苏新皓拖着黑眼圈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来附和着：“对啊小姚，你光忙着看监控了，还没吃饭呢，吃了面就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儿有你豪哥呢。”

　　小姚累的像一根晒干的海带，端着桶谢过他豪哥解救之后去了外边补充体力。

　　“朱志鑫也真是，小姚自打分来咱们局，连着三个月，天天让人看监控，你说这谁能受得了。”张峻豪坐在电脑前接替姚禹辰的工作，“熬的他那小脸蜡黄！”

　　“没办法，他自己都忙的脚不沾地，一个人劈成两半都不够用。谁让咱们这儿的管辖是整个南石最大最偏最复杂的片儿区呢，活多人少还难搞，人家实习期过了都不愿意留这儿。小姚那一批十几个人，这不就剩他自己了。”苏新皓挑了一叉子泡面吹吹凉继续说：“志哥一开始也不敢给小姚安排太复杂的活儿，但是没办法，之前的连环杀人案一个都没结，这又出了个水街案。”

　　张峻豪往保温杯里扔了一把枸杞盖好盖子，一脸看透的说，“这都半个多月了，还是没啥线索 ，不会又要变成无尾案吧。”

　　“不知道。”苏新皓一边说着一边把火腿肠用叉子撅进泡面里。

　　张峻豪天天泡在物证房里看指纹写报告，查这个验那个，眼珠子都快用烂了，这会儿终于能出来透口气聊会闲。

　　苏新皓掰着手指头数着：“性骚扰不成把人打成二残，刚考上大学的男生见义勇当街被捅十几刀，结果凶手有精神病，专偷那种宠物狗杀了吃还发出来炫耀的那个，这个家暴给人肋骨打断。哎你见那个女的了吗？”张峻豪摇摇头，苏新皓接着说：“我和老朱见了，年纪不大，给打的浑身没个好地方，身上有的伤口都烂了，我看了都受不了。这要是我的闺女被打成这样，我说的话可能就不适合在这里说了。”

　　苏新皓嗦了一口面满是惋惜和愤恨，“还有那个大学生，他爹妈本来就是老来得子，从小到大。老师邻居同学都说他是很好，很孝顺的一孩子，家里经济状况还挺差，老两口捡破烂做零工好不容易供上大学，结果你看出这事。”

　　“人的命，怎么就却半点不由人呢。”张峻豪念叨着。

　　“咱都有兄弟姐妹，换位共情一下，要是她们遭受那些事情结果就凶手被判几个月，一两年，你自己想想。”见张峻豪双眼崩直的盯着电脑屏幕一声不吭。

　　张峻豪一愣，仔细换位思考了一下，烦躁的抓乱头发崩溃的咆哮：“啊！！好难啊，真是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多绝望，但是真没办法。”

　　“对啊，就是没办法。所以我感觉这事儿吧，可能是他们雇了人，也可能其他情况，反正就有人去做了这件事。虽然我看着也很解气，但绝对不合法不提倡，对吧！我们始终都得依法办事，对得起身上这身衣服。”

　　张峻豪活动活动颈椎想了想还有一个案子，“那那个处理校园暴力的也一样呗，十几个初中生在宿舍打一个人，还给人录视频。”

　　一说起这个，苏新皓气的“?！”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痛斥着，给张峻豪吓一跳。

　　“那都不是打人，简直就是虐待！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儿都怎么回事，学校怎么教的！家里怎么教的！怎么下得去手！做的那些事不光不羞愧，还笑的哈哈的。”那个视频给全局里人看了没有一个有好脸色的，但就因为是初中生所以没办法。

　　“那天回家之后给我家所有的小孩儿都说了，如果你在学校遭受任何暴力行为，必须立刻！马上！告诉老师！告诉家长！绝对不能忍着！”

　　张峻豪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跟我妹我弟说了，我说，只要有人欺负你，回来告诉我，我亲自去给你撑腰！”

　　“对！就得这样！”苏新皓气的就连扔泡面桶也异常用力，扔进垃圾桶咚——的一声。

　　补充完体力，苏新皓坐回位置继续反反复复的看着监控里那个模糊的身形，又和那天审讯室里的陈天润对比，总是感觉不对劲。于是他列举了全南石有可能的符合条件的自修室，去将附近的监控全部调出来，挨个排查。

　　陈天然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就连在审讯室熬了24小时之后也会整理好衣服对自己说谢谢，辛苦了，离开也是昂首挺胸光明磊落。再看视频里，这个人虽然长得和他一样的脸，但是走路，举止，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既然陈天润是从福利院领养的，难不成是双胞胎？陈天润闭口不谈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双胞胎兄弟？

　　“皓哥，你看！”张峻豪在百官街的鸿鹄自修室附近5月22号下午七点八分的监控录像中找到了陈天润的身影，在十点四十五的时候乘坐路边出租车离开。

　　尸体死亡时间推测大概在22号凌晨2点到4点左右，死者在外喝完酒后于凌晨零点30分左右回到家对妻子实施长达四十多分钟的暴力，将其肋骨打断并失去行动能力。于凌晨一点三十分左右主动离家不知去向，再也没有回来，监控中死者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附近的烂尾楼。

　　水街监控拍到的身影是22号晚十点五十七分，而陈天润在十点四十五分时在百官大街的鸿鹄自修室打车离开。

　　百官大街和水街一东一西，算上不堵车，不等红灯，直线距离开车最快也要十五分钟，而且他在十一点十分的时候到家。这样一来，陈天润的嫌疑完全排除。

　　那么，凶手和他长着极其相似的脸，这到底是巧合和是早有预谋。

　　案件又开拓了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