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做短刀，活着就好》露尽霜白

193、竹象

　　竹取少年的故事不算长。
　　自幼他便与常人长得并不一样，出生时就差点被父亲溺死在水缸里。
　　但家中的兄长抢走了幼小的弟弟抱着他逃跑了，于是在长兄与父亲的斗争中小小的竹取得到了一点生存的空间，依靠半夜被偷偷出门的母亲喂奶得以长大。

　　但随着更小的孩子出生，母亲也逐渐不再关心他的存在，妖怪一样的小孩跟在护短的长兄身边长大，常年戴着帽子不敢与别人对视，像小老鼠一样活着。
　　再后来，兄长外出去搬货时母亲来到了他们兄弟暂时居住的小屋对坐在房檐下玩泥巴的竹取招了招手。
　　他满眼孺慕亲昵地被父母卖给了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他们拿着钱离开没有回头。

　　小小的男孩被捏着下颌左右打量，如果哭闹的话则会被特制的长板抽得疼到颤抖，淤青的痕迹几天都很难消散。
　　他学着露出柔顺的笑容，学着女孩的一举一动留着长发，香膏浸透每一寸骨肉与华美衣裳。
　　直到竹取13岁的最后两个月，他垂眸拨弄着三味线时忽然听见细细的话语声，更小的男孩在他身后的走廊里笑声细碎，说老板给他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典礼……

　　在那天他会第一次面对客人们的目光，烟视媚行倾倒众生为老板带来大笔的收入和名气。
　　禾风馆会在他登台后迎来又一个巅峰力压同行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销魂乡。
　　竹取怔怔凝视着指尖握着的拨片，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

　　从他加入后禾风馆的资源就几乎全部倾泻在他身上了……最好的衣食住待遇，还有定期的养护和训练教导如流水般潺潺不绝。
　　他骨肉匀停而艳色逼人，他多才多艺且出口成章。
　　可他只是被精心饲养的商品，注定会被卖给许多性别相同的男人，年轻或者衰老的，他要向每一个花费不菲的客人露出笑容跪下叼住他们的腰带宽衣解带。

　　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型。

　　……

　　“您听说过竹象吗？”竹取凝视着对面做出倾听姿态的少年，声音悠长如同喟叹，“那种在竹子上生活的甲虫有漂亮光鲜的外表，小时候兄长为了让我乖乖呆在家里会特地去抓几只回来……”
　　然后折断它们的爪子只留下光滑圆润的关节，插进长长的柔韧竹丝使其不得逃脱。
　　这些可怜的甲虫感官迟钝，但在掰断它们爪子时也会拼命地挣扎试图逃脱。
　　尽管无济于事。

　　然后它们就被穿在竹丝上被孩子们舞动玩耍，以为自己可以得到自由就拼命地振动翅膀。
　　有的竹象可以凭借力气和好运挣脱竹丝，可折断了爪子的它们在野外也只会成为一具僵硬的尸体。
　　剩下的则连片刻自由也不会有，兄长回家以后会把它们放在炭火里烤熟剥给他吃。

　　对于小时候的竹取来说它们是好玩的玩具和不可多得的美味。
　　可直到身如浮萍的如今他才发现——

　　“您说，我与竹象有什么区别呢？”竹取倾身握住【风早振】的手，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再歪着头露出笑容，“看，我已经很用力了哦。”
　　略微发痒的触感让【风早振】下意识合拢手指往回抽手，竹取松开手静静看着他的动作，红色的眸子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悲哀神情。
　　就连此刻表现出的反应他都说不清是自己真心表达的，还是下意识模仿的。
　　让客人对自己留恋爱护也是必修的课程之一。

　　白石凉川看着【风早振】面上动摇的表情有点着急，“风早殿……”
　　他也被竹取含情凝涕地看了一眼，顿时梗得说不出话连忙在心中想了二十遍与自己早早定亲的未婚妻子，她端庄大方她温柔贤淑……或许是洗脑起了效果，他又能平心静气地坐在这里了，前提是不去看少年美艳动人的面孔。
　　就算是菩萨也会为这样的艳鬼心动吧？白石凉川心想，这也不怪他。

　　【风早振】思考了许久，最后摇摇头，“抱歉，我没办法做决定。”
　　竹取眼中微弱的光芒顿时熄灭了，恍惚听见对方的下半句话，“……你可以问问白石，这方面我不太了解，他应该更懂一些。”
　　“能不能帮忙主要看他。”

　　刚刚心平气和下来的白石凉川对上拽住自己衣袖跪在身前的少年几乎一口气噎过去。
　　竹取跪在他身前双手按在地上，华美的衣物勾勒出纤瘦的背脊与腰线，长发顺着脖颈滑落下去。
　　“求您。”他端正地叩首，“帮帮我。”
　　“我不想回去……我会报答您的恩情，拜托了，求您帮帮我……”

　　少年低低的声线含着水汽雌雄莫辨，双眸在火光中美丽得像跟着父亲去觐见将军时见到的红色珊瑚珠。
　　白石凉川怔怔看着他，鬼使神差道，“……好。”
　　然后看着眼前抹着眼泪露出笑容的少年恨得想自抽两个大嘴巴子。
　　他在干什么啊！！

　　【风早振】看着两人慢慢打了个哈欠，端起鸟窝慢悠悠走进内室把乌鸦放在小桌子上，躺到床上开始思考今天遇到的事情。
　　在祭典上也没能打听到风神大人的下落……他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去找？还有哪里是他没有找过的？

　　如果是山林的话范围就太大了，而且他剩下的时间实在不多了……【风早振】迷迷糊糊闭上了眼，手指搭在胸口上是没有算完的月份。
　　已经多久没得到灵力的滋养了呢……这些思念的本源又够消耗多久……
　　这样只支出而得不到任何收入补充的活着，每一天都像在倒计时。

　　外室的两人还在面面相觑，火光逐渐微弱下去于是白石凉川又添了一把柴……心烦意乱间他差点把带来的点心塞到火堆里，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换了一根木棍。
　　火堆重新旺盛地燃烧起来发出毕剥响声，竹取已经开始脑袋一点一点打起了哈欠。
　　门外传来细微的扣击声，白石凉川起身对懵懵睁开眼看他的少年说道，“你就先呆在风早殿这里，不要出门也不要被人看见，明白吗？”
　　“是！”竹取连忙点头。

　　“还有……”白石凉川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算了，总之你千万别被别人看见就行，其他的办法我再想想。”
　　他转身出门再小心掩好了门缝，目不斜视走得四平八稳，身边的家臣则低声说没有发现禾风馆要找的人。

　　“跑了吧。”白石凉川睁眼说瞎话，“毕竟这边也多的是地方可以翻墙，说不定他们那个未来花魁跑到哪里去了，让他们自己找，别惊扰了贵人。”
　　这条巷子之所以特殊也是因为这里居住的大多非富即贵……如果不是因为今晚的祭典分散了人群的注意力，那群打手都压根不敢踏进半步。
　　被活劈了可没人敢讲道理，只能自认倒霉。

　　竹取上前扣好门闸，拖了些房子角落堆积的稻草铺在窗下整理衣摆躺上去。
　　这大概是将近十年来他睡过最简陋的床铺了，自从见过老板以后他就再也没睡过稻草，床上都铺着丝质的绢布。
　　可是……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笑容闭上眼。
　　这是竹象逃跑以后不多的自由啦，在他死在路边之前，就先好好享受这片刻的自由安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