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回头[校园]》茶山

43、刘清歌

　　“你是怎么当妈的？”
　　“你管我是怎么当妈的。”
　　——来自时光机

　　邬子兵听见病房外传来舅舅的声音。

　　他舅舅现在是一家国企的中层干部，去年以来一直外派在西部支援建设，这段时间为了姥姥的手术才回长旰。

　　“你是怎么当妈的？老公老公没看住，现在儿子也不管了？小兵一个高中生，为咱妈的事跑前跑后，你倒好，丢下孩子一个人跑到北京去追求音乐梦想？我说出来都觉得可笑！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邬子兵没听见他妈妈的声音，只有他舅舅继续说个没完道——

　　“我之前给你介绍的我们单位张副总，也离异带孩子，人家对你很满意，你怎么就看不上了？张副总是个子矮了点，人胖了点，但是张副总学历高，前途好啊，等再过两年升上总经理了，那就是咱们家高攀不上了。”
　　“你说你现在还算年轻，人还能一直惦记着你，再过两年看还有谁搭理你！女人的青春是短暂的，你以为你还值几年钱呐？听我的，你一会儿回去收拾收拾，我带你去见见人张副总，别跟我倔，张副总现在看得上你那也是看在我面子上，不然你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的还是个儿子，那是根本嫁不出去的。”
　　“还有你这穿的是什么玩意儿？北京是什么风气我不知道，但你穿成这样，在长旰就是嫁不出去！回去把以前邬总给你买的衣服穿上，我中午好带你去见人。”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邬子兵走了出来。
　　他妈妈今天穿着一身像森林一样的长裙，这会儿靠着墙，双手揣在棉衣外套里，目光落在不知何处，好像在听他舅舅的话，又好像没有在听。

　　邬子兵的舅舅刘敏生看见邬子兵出来，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小兵怎么在病房里？不会……不会是守了一夜吧？清歌你说你是怎么当妈妈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怎么能随便在医院凑合呢？”

　　邬子兵这时却直接对刘敏生道：“我妈不去相亲。”

　　刘敏生闻言脸上表情立刻挂不住了，严肃道：“你一个孩子懂什么你？你爸今天二婚你知道吗？你妈为什么不能去追求她自己的幸福啊？你不能这么自私！”
　　邬子兵这时看着刘敏生冷笑道：“是为了你自己升官吧？当初你非要我妈嫁给我爸，不也是为了做项目吗？”
　　刘敏生立刻生气道：“你一个小屁孩你懂什么你！你爸现在的资产水平在长旰已经能排进前十了！区委书记都排着队想见邬总！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你还怪我当初把你妈嫁给邬总？再说没有你爸能有你吗？还有如果我不把你妈嫁给邬总，让你妈顶着这么一张脸嫁给追她的穷小子啊？那她总有一天会回过头来怪我，怪我当初怎么不骂醒她！让她白白浪费了这一张老天爷赏的漂亮脸蛋！”
　　邬子兵道：“那也比现在老公花心找小三强！”

　　刘敏生气地指着邬子兵的脸道：“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邬总这个财富量级，你难道还指望他只有你妈一个女人吗？如果我是个女的我才不在乎我老公在外头花天酒地，我在家安心当我的富太太不好吗？是你妈脑子不清楚，从小脑子就不清楚，净拖我们刘家后腿！”
　　邬子兵情绪也激动起来，道：“口口声声你们刘家、你们刘家，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以前靠我妈拿项目升职，现在还想靠我妈巴结领导升职，作为男人你不觉得丢脸吗？”
　　“我——”刘敏生直接抬手就朝着邬子兵的脸呼巴掌。
　　可就在这时，刘清歌转身抱住了她儿子，这一巴掌便拍在了女人背上，邬子兵只听见一声闷响，当即大喊道：“妈——”

　　刘清歌帮邬子兵挡完这一下，转身便对刘敏生道：“这是我儿子，不用你管教。”
　　刘敏生便指着他妹妹的脸，恨道：“我管不了他但我管得了你，回去换衣服，我现在跟张总约，中午必须见到你！”
　　刘清歌十分坚决道：“你约了我也不会去。”
　　刘敏生怒道：“你反了天了！”

　　但邬子兵这时也挡在了他妈妈面前，目光狠绝地瞪着刘敏生。
　　刘敏生只得道：“先把你儿子弄走，待会儿再跟你说。”
　　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门口。

　　邬子兵对他妈妈道：“妈，你一定不会去的吧？”
　　刘清歌看着邬子兵，笑了一下道：“小大人，还管上你妈了。”
　　邬子兵却心疼道：“舅舅刚打的那一下，疼吗？”
　　刘清歌答：“不疼。”

　　刘清歌说完从病房门的窗户朝里看了一眼，道：“你姥姥又在装睡了。”
　　邬子兵猛地一怔，他没想到妈妈竟然能这么了解姥姥。
　　刘清歌又对邬子兵道：“以后有你姥在的地方，别跟你舅舅当面生气，不然她会不安心的。”
　　邬子兵咬着牙答：“知道了。”
　　刘清歌道：“回去睡觉吧，你舅说得也没错，你这个年纪缺了觉，会长不高的。”
　　邬子兵答：“你儿子还用再长嘛？”
　　刘清歌道：“用的，以后女孩子的要求只会越来越高，我儿子可不许输。”
　　邬子兵无奈憋出一个难看的笑，道：“行吧，那妈你有事打我电话，我随时过来。”
　　刘清歌答：“行了回去吧。”

　　邬子兵其实并没打算回家，他脑海里还反复回荡着刚才刘敏生朝她妈妈打的那一巴掌声，就在他下楼梯往住院部大厅走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刘敏生打电话的声音。

　　“张总，我妹妹在医院照顾我妈呢，有点走不开，您也知道我妈的情况。”
　　“孝顺！我妹那可是从小最听长辈的话了，而且还贤惠，别的都不喜欢干，就喜欢做饭喜欢带孩子。”
　　“没有没有，不是不想见您，这不是想着大过年的也不好打扰您嘛。”
　　“哎对，我们改天呗，等我妈情况稍微稳定点了。”
　　“我妹想着您呐！成天跟我念叨您，说您有智慧，随便说点什么就能让她学到很多。”
　　“好嘞，行，好，您忙啊，没问题！”

　　邬子兵站在楼梯上，听着这些话，默默捏紧了拳。

　　*

　　邬家别墅。

　　罗牧垚跟着妈妈第二次踏进了这个并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的地方。

　　然而还没见到姨妈江美心，率先出来迎接她们的，是一个穿着时髦外套、拎着花哨皮包的女人。只是女人抱着双臂，并没拿出任何迎接的姿态。
　　江慧心主动上前，对挡在一楼门厅的女人态度友善道：“这是大姑姐丽香吧？我是江慧心，我姐经常提起你呢。”

　　江美心这时从楼梯上跑下来，开口道：“慧心，牧牧，你们来啦。”
　　罗牧垚抬头，看见江美心今天穿着一身红色旗袍，勾勒出美妙的身材曲线，妆面比平时更厚一些，尽管人显得有些疲惫，但在她看来仍旧很美。

　　妈妈接到了姨妈，准备转身往外走，舅舅江兴平和舅妈柳小梅这时都在院子里远远站着，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走进别墅来。

　　邬丽香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两个人，忽然开口道：“真是不好意思，还要你们娘家人自己来接。”
　　妈妈闻言微笑道：“不麻烦，我姐总说知道姐夫忙。”
　　邬丽香道：“我弟忙是忙，就是一般人婚前嘛也不会住到婆家来的，就算是二婚也不该这么不守规矩吧？弟妹你是北京回来的，也算是体面人，你说是吧。”

　　江美心见江慧心准备回话连忙伸手扶了一下妹妹的肩膀，自己转身对邬丽香道：“大姑姐，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也是你弟弟的，我呢有再多不是，从今往后你作为长辈再教育教导，但如果今天弄得大家不愉快，那就是你当长辈的不懂事了。”
　　邬丽香神色耐人寻味道：“这还没过门呢，就教育起我来了？穿得也跟个姨太太似的，不要太不懂规矩了。”

　　罗牧垚站在一边，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而她妈妈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姑姐，你现在说话的身份可不仅代表你自己，你这样的话会让我怀疑邬家真就只是个暴发户。”
　　邬丽香脸色瞬间不悦，道：“你说什么呢你？”
　　江美心这时忙道：“我妹妹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今天好，大姑姐你也少说两句，慧心咱们走吧。”

　　江美心一手牵着罗牧垚，一手揽着江慧心，转身便往别墅外走。
　　院子里柳小梅听到了这段对话，表情似笑非笑，但还不忘朝屋子里的邬丽香点头哈腰一番。
　　今天舅舅江兴平开了一辆别的车来，柳小梅坐在副驾上，罗牧垚她们三人坐在后排。

　　车子刚启动，柳小梅便道：“我说慧心呐，你怎么一回来就给你姐找麻烦？你姐这个年纪还能找到个富豪容易嘛？”
　　江慧心朝前边座位看了一眼道：“嫂子你别只想着自己，邬家再富，能照顾到美心多少都不好说，到咱们这些亲戚这能剩下多少就更是空中楼阁了，有这个心力讨好外人，还不如对自己家里人多点真心。”

　　罗牧垚看见妈妈话还没说完，姨妈就猛扯了妈妈袖子几下。
　　柳小梅果然被妈妈的话激怒了，回过头来瞪着她们三个人道：“江慧心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想巴结邬家？美心要不是江兴平的姐姐，我们能来接？你别以为自己在北京打工就高人一等了好吧！谁不知道你在北京都干些什么下贱勾当！”

　　罗牧垚听到这些话，手指尖狠狠抠进了大腿，就在这时，妈妈忽然抓起了她的手，捏进自己手心。
　　姨妈这时道：“柳小梅，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说我的那些话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我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可以说我妹妹，你别忘了你们一家人是怎么到的长旰，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少说点脏话，也给大勇小勇积点德。”

　　柳小梅不服气道：“你敢咒我小勇？”
　　“柳小梅你闭嘴吧！”舅舅江兴平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再这样就给我下车。”

　　柳小梅还在副驾上发疯，但妈妈被姨妈握着，罗牧垚被妈妈握着，后排三个人谁都没再开口。

　　*

　　此刻，另一头的长旰人民医院，邬子兵站在楼梯上听完舅舅的那通电话后，紧接着听见舅舅又打了一通电话。

　　“喂，陶总！今天邬总不是大婚嘛，我想着我必须得去啊！毕竟我可是小兵的舅舅，不管清歌还是不是邬总媳妇，我可一辈子都拿邬总当妹夫。今晚六点开席是吧？不用特地留位子，我就是去给邬总道贺的！今晚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