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邽山之水》seasass

33、第 33 章

　　李瑜正在搜肠刮肚的想着借口，想让自己能够赔偿的少一点，看这个转经笔做工精良，样式古朴，搞不好还是个古董。
　　想到这里李瑜更想哭了，如果真是古董的话，那就是把她卖了也赔不起。
　　正伤心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背后被一个小东西砸了一下，她疑惑的转头，就看到沈寒星用眼神示意她过去。
　　李瑜看了看不远处动静变小的孙潇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心里不太确定她会不会再次暴起袭击她。
　　但是沈寒星的样子有点急切，李瑜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费力的站起来，吊着那只被孙潇竹咬伤的脚，一蹦一跳的蹦到沈寒星身边蹲下来。
　　“怎么了？”
　　沈寒星说不出话，眼神看向她手里捧着的铃铛。
　　李瑜察觉到他的眼神，语无伦次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站稳，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火苗只蹿起了一下，便连同林栖雾的身影一起消失了，那两只在不远处喷着灼热气息的恶犬也消失了，平静的山林间除了鸟雀偶尔的鸣叫声，便只剩下了李瑜因为紧张而加重的呼吸声。
　　孙潇竹站在不远处，浑身的血让她仿佛穿了一件血红立领的长裙。她的左眼已经全部变成了血红色，剩下那只还算正常的右眼死死盯着李瑜。
　　李瑜心里的紧张和恐惧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开关，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让她惊得跳起来。
　　“还给我。”含糊不堪的声音，李瑜听得不太清。
　　“什么？”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下一秒孙潇竹就和血带风的冲到李瑜的面前，将她直挺挺的扑倒在地，压在她身上，厉声嘶吼。
　　“还给我！”
　　李瑜这才明白了她要的是什么，她想反驳她但奈何脖子被孙潇竹掐住，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李瑜的双脚在地上胡乱的踢蹬，很快便将地面刨出一个个小坑。
　　她的双手用力的扒拉着身上压着的孙潇竹，但是原本娇小瘦弱的孙潇竹此时压在她身上仿佛是一座大山，半点撼动不得。
　　窒息的感觉与被人压在身下的感觉让李瑜在失去意识之前回想起了之前被孙潇然夜晚偷袭的记忆。
　　被弟弟欺负完还要被姐姐欺负，顿时怒从心头起，失去的力气重新回到身体里，她抓住机会屈膝用力的顶向孙潇竹的肚子。
　　孙潇竹吃痛，微微躬起身体，李瑜趁着这一个空档，抓起被扑倒时掉落在一旁的转经笔，就朝孙潇竹那只正常的右眼捅去。
　　“啊——”凄厉的呼痛声回荡在空旷的山林间，惊起一阵鸟雀。
　　孙潇竹痛苦的在地上打滚，身体不停的蠕动间转经笔顶端的铃铛在这摆动间铃铃作响。
　　叮铃铃，叮铃铃像是不断线的雨珠落在新烧制的玻璃，李瑜翻涌的思绪被这清脆的铃声安抚了下来。
　　但是孙潇竹却没那么好受了，铜制的笔尖插入眼睛里，她感觉好像有一股不知名的冷流顺着伤口流进她的大脑。
　　耳边是清脆的铃声，铃声每响起一次，她仅剩的器官就像是被千万根带电流的针同时扎着，带着麻痹的痛感，从骨头里，从肌肉肌理处，四面八方的侵袭不容她逃脱。
　　不间断的痛苦让孙潇竹几欲疯狂，她不停的在地上翻滚着，浑身血污混合着泥土，像是从万人坑里爬出来的幸存者。
　　转经笔插在孙潇竹的眼睛里，但她却没有断气，反而是大开大合的挣扎，李瑜看着她这幅痛苦不堪的样子，手脚发软。
　　想到转经笔是她目前唯一一个能够自保的东西，她看着挣扎不停孙潇竹，有看向原本站着林栖雾的地方，努力的将自己无力手脚动起来，想去取回转经笔。
　　但是孙潇竹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在李瑜接近她的时候，她强忍着巨大的痛楚，一把抓住了李瑜的脚踝，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李瑜惊呆了，痛叫一声，这他妈是什么品种的疯子！
　　李瑜想要挣脱开，但不知道孙潇竹的牙齿怎么长得，尖尖的一下子就刺穿了她的皮肤，没入皮肉之中。
　　此时的孙潇竹看上去非常的骇人可怖，她像一只无法站立的爬行动物一样，匍匐在地上，浑身血污混着泥土，满嘴是血的咬着李瑜的脚踝，一只眼睛血红血红的，另一只眼睛里插着一只花纹古朴的铜制狼毫笔，顶端还有一串小巧精致的铃铛，时不时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人不人鬼不鬼。
　　这幅场景绝对是可以让李瑜做好几天噩梦的程度，但是她这段时间因为被孙潇竹折磨做的噩梦可不少了。
　　此时李瑜的勇气值和愤怒值以及疼痛值一起呈正比增长，眼前的是人也好，鬼也好，反正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她伸出手，抓住微微晃动的铃铛，用力的一拽，直接连铃铛带血水一起抽了出来，飞溅的血液直射了一条线，孙潇竹又是一声痛苦的嚎叫，李瑜趁着这个空档一脚踹了过去，脱离狼口。
　　转经笔的笔身上还有一些暗红色的肉沫状的碎屑，还有一点白色的不明物体，李瑜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翻涌的想吐的欲望。
　　而孙潇竹捂着眼睛，血液从她的指缝间溢出。
　　看着孙潇竹千疮百孔的身体，李瑜满心的都只有一个问题，她怎么这样了还不死？
　　她身上可以说是没有一处器官是完整的，包括她的表面的皮肉都破损不堪，僵尸都没有这么能活的。
　　李瑜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一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手里的转经笔不慎掉落，铃铛磕在一处凸起的石块上，几个铃铛四分五裂。
　　李瑜心疼的叫了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惊慌，她要怎么向林栖雾交代啊！
　　小心翼翼的把铃铛捡起来，李瑜左看右看想要把铃铛装回去，但奈何她实在是第一次见这种玩意，手足无措的看着一堆零碎的铃铛。
　　沈寒星听到李瑜的叫声，费力的转头，他努力的让自己的动作小一点，避免血液再次流出。
　　看到李瑜欲哭无泪的蹲在地上，手上捧着一堆铃铛，手忙脚乱的摆弄着。他看了看那堆铃铛，好像在哪里见过，想张口喊她过来，但是喉头一动便是一阵剧痛，他只能捡手边的小石子扔过去，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力。

　　沈寒星并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但是奈何眼神能够表达的意思实在有限，只能张嘴从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
　　“把……铃铛摆好……围着她……”
　　“什么？”李瑜俯下身想听清楚。
　　“然后……用……笔锋刺……她的尾椎骨……第三节……”说完便大口的喘气。
　　李瑜只听了一个大概，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用用笔锋刺尾椎骨，但是此时沈寒星面色开始发青，睫毛不住的颤动，看上去支撑不了多久了。
　　说不定是林栖雾教过沈寒星怎么用这支笔，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试一下，
　　李瑜吊着脚走路很快那只支撑的腿就没力了，她只好把腿放下来忍着痛楚一瘸一拐的按照沈寒星的说法去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铃铛摆好，下一步就是将笔刺入她的第三节尾椎骨。
　　但是人的第三节尾椎骨在哪里呢。李瑜不是学医的，初中高中学的生物也快全部还给生物老师了，她只好凭借着模糊的印象，在自己的背后乱摸，企图搞清楚自己等会要下手的地方。
　　只得到了一个大概的位置，李瑜不敢再耽搁，走到圈内，准备下手。
　　孙潇竹此时快被脑海里各种各样纷乱无章的画面和声音搞疯了，虽然她此刻的形象已经无限接近于一个疯子。
　　那些画面虽然杂乱，但是孙潇竹却能够从这些零碎的画面中分辨出内容。
　　那是她小时候的记忆。
　　并不是每一个小孩的童年记忆都是美好的，至少美好的童年不属于孙潇竹和孙小瑛，她们俩的童年在无限的打骂和担惊受怕中度过。
　　姐姐偷偷给她煮了一个鸡蛋，她好像从没吃过，但是还没吃两口就被母亲一把抢了过去给弟弟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打在姐姐身上的巴掌和落在她嘴上的筷子。
　　好疼，好疼。
　　她送热水送的晚了一点，便被父亲一脚踢翻在地，姐姐过来扶她，却被奶奶拉走烧水去了，有几滴热水洒在她身上。
　　好疼，好疼。
　　今天家里有客人，她看着满桌从没吃过的菜，口水默默的流了出来，她凑近了想要闻一闻，今晚做梦的时候可以做一个美梦了，但是还没闻到，便有一只大手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扔出了厨房，摔在地上的时候，膝盖不小心被不平的地面磕破皮了。鲜血涌出。
　　好疼，好疼。
　　为什么她童年的记忆一直都伴随着疼痛呢？
　　她努力的想要搜刮一点美好的回忆，去发现美好的回忆都是和姐姐相关，但是总会被人打断
　　，不是爸爸，就是妈妈。
　　除了姐姐，没人会对她好了。
　　她好想姐姐，好想窝在姐姐的怀里闻着她的味道睡着，但是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估计就算姐姐出现在眼前也会不认识她了。
　　沈寒星说，那天晚上不论是谁他都会关心的。
　　那这就证明他真的不喜欢她吗？
　　好像谁都不喜欢她，爸爸妈妈不喜欢，上学时候的同学因为她脸上可怕的胎记也不喜欢，沈寒星也不喜欢。
　　她知道自己不好看，所以她努力的回想上学的时候，同学们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她记得大家都喜欢看漫画，里面的女主角都有小小的身躯，大大的眼睛，和长长的头发。
　　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但为什么还是不喜欢她。
　　不对，姐姐喜欢她。姐姐会抱着她说她漂亮，说她聪明。会偷偷的将鸡蛋藏起来给她吃。
　　她好想姐姐，如果能够重来的话，她一定不会和姐姐吵架，一定会说服她和自己走。
　　好多天缠在心头的执念逐渐散去，她的头脑此时变得非常清明，那只有胎记眼睛血色褪去，露出原本的眼白。
　　她好想回家，回到小时候的家，坐在姐姐身边摘路边的小花。
　　李瑜正站在她身边，踌躇着不知如何下手，孙潇竹凝望着她，心头有什么逐渐散去，沉默了很久，说了一句话。
　　“杀了我吧。”
　　她的语气很轻松，甚至还有一点期待的雀跃，仿佛要死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李瑜愣住了，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孙潇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着她说：“杀了我吧，谢谢你。”
　　李瑜双手紧紧的握住转经笔，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
　　孙潇竹：“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只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现在透支完了，时间到了。”
　　李瑜疑惑的看着她：“你到底……”后面的话不知如何问出口。
　　孙潇竹却转了话头的问她：“你还记得濂山吗？”
　　“什么？”
　　孙潇竹看着她迷茫的样子，语气缥缈不定：“有空回去看看吧，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李瑜觉得自己的内心被人窥探，有点恼羞成怒的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孙潇竹慢慢的往李瑜的方向走了两步，李瑜的鼻尖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和腐烂的气味。孙潇竹轻轻的说：“那条鱼，我也能看到。”
　　“许愿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李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正想要再追问她，孙潇竹却一把夺过了转经笔，反手朝自己的背后插去。
　　之前涌入脑袋的冷流再次出现沿着经脉流入她残缺的四肢百骸，但她并没有感觉到很大的痛苦。在意识消散之前，孙潇竹想，这样轻松的死法真的便宜自己了。
　　孙潇竹的身体没有直挺挺的倒下去，而是化作灰烬，在空中洋洋洒洒的飘了一会，然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切归于平静。
　　一片散发着莹莹润光的黑色硬物躺在灰烬中，李瑜捡起来仔细的看，像是鳞片，但是触感坚硬冰冷，质地硬的如同黑曜石一般。
　　李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蹲下身用手捧起灰烬，微风吹过，灰烬随风在空中缠绕了一阵，划过沈寒星的脸颊，然后飘向远方。
　　口袋里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李瑜拿出来看，是经常光顾的店铺发来的短信。
　　新年到了。